——我見尋常女子送情郎的荷包，都會(huì)繡對(duì)并尾鴛鴦，嫣兒倒是與眾不同。

    ——鴛鴦須成雙成對(duì)，不可獨(dú)活。但妾不愿做那水中鴛鴦，只想做那山頂霜花。王爺這一路若是累了，便在妾的花根下歇腳。王爺若是不來，妾也能迎風(fēng)獨(dú)自開。

    后來他果然如她所言得償所愿，打敗了一眾兄弟，成為了大越天子。迎她入宮的當(dāng)天，他命人在紫鸞閣外種滿了木芙蓉，以昭偏寵。

    那段時(shí)間，蘇語(yǔ)嫣獨(dú)寵后宮，風(fēng)頭無兩，世人皆以猛虎嗅霜花代替鴛鴦戲水圖，成了大越男女定情信物的首選圖樣，只是民間繡坊的繡法遠(yuǎn)不及蘇氏繡法精巧。

    可她死后，這圖樣便成了禁物，民間早已禁止流傳。

    時(shí)隔多年，沒想到竟在玉泊山的山匪身上，再次見到了蘇氏繡法繡出來的猛虎嗅霜花的荷包。

    宮澶看著那湖綠色的荷包，厲眉緊鎖。

    夜闌星稀，內(nèi)侍進(jìn)來?yè)Q了一根又一根蠟燭，宮澶卻仍毫無睡意，對(duì)著荷包一坐就坐到了天明。

    和他一樣無法入睡的，還有昭王府里的宮哲。

    他換了身暗金色軟袍坐于案前，案上仍是那本《尉繚子》。薄薄一本兵書，他足足看了月余仍未讀完。

    “軍無二令，二令者誅，留令者誅，失令者誅?！?/br>
    軍無二令，人可否有二心？

    書上墨字昏花，想起方才清秋的聲聲指控與詰問，他心緒復(fù)雜——祖宗留下來的規(guī)矩，平平安安延續(xù)了一千多年，怎么到了她這里便成了十惡不赦？竟能讓她在月余之中，從滿眼皆是他，變成如今這副不欲理睬他的模樣？

    宮哲想得入神，連展晟和鏡心二人是何時(shí)走進(jìn)房中都毫無察覺。直到展晟連喚了他三聲“王爺”，他才恍然回神。

    “何事？”

    “王爺，宿州來信，公主一切安好，只需再靜養(yǎng)些日子便可啟程回京?！?/br>
    德陽(yáng)是與他爭(zhēng)執(zhí)之后氣暈過去的，聽到她身體已無大礙，他也總算放下一樁心事。

    見宮哲沒有旁的吩咐，展晟等鏡心放下藥碗，便要一同離去。

    “等等，”宮哲突然叫住二人，面色似是有些為難和尷尬，糾結(jié)再三，猶豫開口，“有件事需要你二人為本王拿個(gè)主意?！?/br>
    展晟與鏡心對(duì)視一眼，皆是不解。

    “本王……有一老友，地位尊崇，尚未娶妻，亦……潔身自好。只是他心中已有所愛，然愛而不得，便又尋了另一與之頗為相似的女子為伴。如此，可算是負(fù)心之人？”

    鏡心垂首聽著，眼皮狂跳。

    王爺哪來的什么老友，分明就是他自己。

    可展晟對(duì)待感情之事向來是一根筋，聽話不聽音，見宮哲說的七分委婉三分心虛，不禁皺眉道：“好男兒三妻四妾豈不正常？這算哪門子負(fù)心？”

    鏡心立馬瞪他一眼，瞪得他不做聲了。

    宮哲又看向鏡心：“你同為女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鏡心有些為難。她若是說得過了，難保王爺不生氣。可說得委婉了，又怕王爺不懂，最后又氣到了清秋。

    思來想去，鏡心抿抿唇，開口道：“王爺，男人三妻四妾確是祖上定下來的?？赡且?guī)矩是男人定的，自然偏心男人。女人也是沒法子，才容忍丈夫身邊還有其他鶯鶯燕燕。若是有得選，誰(shuí)愿意和她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

    說罷，見他蹙眉，又趕忙補(bǔ)充道：“不過，王爺您……那位老友會(huì)問您這個(gè)問題，正說明他家中那位小娘子介意夫君三妻四妾。介意呀，就說明心里有他！”

    宮哲一愣：“是么？”他倒是從未這么想過，不過仔細(xì)一想，鏡心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什么心里有他，”展晟皺眉不解，“這不就是恃寵生嬌嗎？瞧給她慣的！”

    鏡心心里頭嘆氣，狠狠踩了他一腳：“閉嘴！沒你事兒！”

    被展晟這么一攪和，宮哲也沒了再問下去的興致，只能怪自己病急亂投醫(yī)，找這么個(gè)不開竅的榆木腦袋詢問感情問題。

    “行了，都下去吧?！?/br>
    沒走出兩步，宮哲突然又叫住了他們兩人。

    “展晟，明早去福春樓一趟，本王記得他家的梅花酥要開賣了，買兩盒回來?！?/br>
    “是，王爺……”

    “是什么是！”鏡心小聲喝止他，轉(zhuǎn)頭對(duì)宮哲道，“王爺，這傻子買的和您……朋友買的，能一樣嗎？”

    展晟不樂意地皺了皺眉：“說誰(shuí)傻子？”

    鏡心瞪他：“閉嘴！”

    宮哲沒工夫欣賞他兩人拌嘴，但對(duì)鏡心的話卻深以為然。

    清秋剛來上京時(shí)就想嘗嘗福春樓的桃花酥，只可惜那是她頭一次逛上京的市集，他一個(gè)不留神她便沒了蹤影，嚇得他自此再也不敢?guī)龈e逛，花酥也就一直沒買成，這么一拖再拖，竟拖到了梅花開的時(shí)節(jié)。

    他欠她一盒花酥，該由他親自去買，才有誠(chéng)意。

    “鏡心說得有理，明日本王親自去買?！?/br>
    見自家王爺總算開了竅，鏡心忍不住嘴角上揚(yáng)，對(duì)著宮哲福了福身，便拖著展晟走了。

    直到兩人離開書房，隱約交談聲仍未斷絕。

    “那梅花酥不是王爺?shù)呐笥延脕砗逅倚∧镒拥膯?？怎么是王爺去買？”

    “哎呀說你傻你還不承認(rèn)……”

    “你別說！我知道，王爺為人仗義，此番定是幫他那朋友去買的。一式兩份，兩邊都不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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