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對夫妻進了正屋便沒再出來過，清秋和陶酌風(fēng)一路順利的跑出小院，冷風(fēng)一吹，陶酌風(fēng)似乎清醒了些，倚著清秋疾步往村口走去。

    然而剛剛繞過那口井，轉(zhuǎn)過彎，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隊身穿夜行衣、面帶黑布遮臉的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山中下起冬雨，夾雜著幾片雪花，陰沉的暮云遮住月光，夜鷹凄厲悲鳴。這群人靜靜站在村口，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音，詭異靜謐得駭人。

    正是那幫玉泊山的山匪。

    那個婦人也在隊伍之中，指著清秋和陶酌風(fēng)對為首一人道：“大當(dāng)家的，就是他們兩個白天來借宿?！?/br>
    那被喚做大當(dāng)家的虬髯大漢鷹目一凜，邁步走向清秋，步伐沉重穩(wěn)健，嚇得她連連往后退去。

    陶酌風(fēng)見狀，咬緊牙關(guān)抬起胳膊，擋在清秋身前，有氣無力卻盯著那人道：“別碰她?！?/br>
    不料那人卻在他跟前站定，直勾勾地看他兩眼，抬手扯下了蒙臉的黑布。

    他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如蜈蚣一般從眼下一路蜿蜒到唇角，傷疤早已愈合，卻仍是深深的、凸起的紅色，可想而知當(dāng)初受傷之時，臉上定是皮rou外翻，深可見骨。

    看見他這張臉，陶酌風(fēng)陡然張大了眼。

    瞧他這副見了鬼的神情，大漢冷笑一聲，一把扯開他的衣領(lǐng)，將他貼身帶了多年的一只鷹爪拽了下來，指著自己臉上那道疤痕：“國師卜卦果然從無失手。小子，當(dāng)年我就說過，總有一天我會逮到你，把你扒皮抽筋，骨頭扔到山溝里喂狼。

    “十幾年了，我這張臉，和我兄弟的命，該還了?！?/br>
    ……

    玉泊山頂，宮哲長身玉立，俯瞰著另一側(cè)的村莊，如同審視著治下輿圖，勝券在握。

    神武衛(wèi)站在他身后，個個猶如蓄勢待發(fā)的猛虎，只等宮哲一聲令下。

    展晟走上前來，對宮哲拱手道：“王爺，唐老幺已被押回乾州府衙，之前強收的平安稅也已命人從他家產(chǎn)之中收繳，三日內(nèi)便可退還給乾州百姓?！?/br>
    宮哲帶唐老幺來玉泊山的初衷，是想借他的手直搗山匪老巢，可既然他并不清楚山寨的位置，留在身邊就只是個累贅。

    “嗯，”宮哲淡淡回應(yīng)一聲，下巴微揚指向山下的村莊，“看出什么沒有？”

    展晟順勢望去，瞧了半天，恍然大悟：“這村子四周都無耕地，玉泊山上草木多野獸少，不種地不打獵，他們靠什么為生？”

    “房舍蓋得也不對，”宮哲沉聲道，“上京以西氣候潮濕，我們沿途經(jīng)過的村落，越靠近乾州，越多防潮的柴垛，這村子里卻沒有，可見平日里無人生火造飯。”

    “王爺?shù)囊馑际恰盤ao pao

    宮哲眼神冷厲：“這是山匪設(shè)置的疑巢。”

    行軍打仗時，為將者會根據(jù)地形地勢與敵我情況設(shè)置疑巢以誘敵。只是山匪畢竟不同于軍隊，占山為王本就不可能長久，引起朝廷注意只是遲早的事，一旦朝廷派兵圍剿，就得立即撤離，有時間設(shè)置疑巢，還不如選個易守難攻的山頭，建個堅固的寨子來得劃算。

    再加上先前在陰樁子旁抓住的山匪，遭遇官兵、身份暴露，竟也能鎮(zhèn)定自若，臨危不亂，實在不像尋常山匪該有的膽識……

    宮哲心中疑竇叢生。

    “嗡嗡——”

    一只男人指節(jié)大小的蜂子從山下飛來，停在宮哲面前上下盤旋。

    那蜂子通體青黃，唯獨腦袋是血一樣的紅。

    此蜂名為赤頭蜂，乃是西域屈支國特有的蜂種。當(dāng)年宮哲久攻祁國鷹騎不下，皆因?qū)Ψ酱髮⑽具t嶺最善設(shè)置疑巢，宮哲率軍幾次攻打都不得其門而入，致使戰(zhàn)況一度陷入僵持。

    最后還是他遠(yuǎn)赴屈支，親自向那屈支國主借來三只赤頭蜂，這才找到鷹騎的中軍大帳。

    這三只赤頭蜂經(jīng)過屈支秘法培育，能夠心意相通，只需一點秘制花香，便能追敵千里。

    宮哲在先前抓住的山匪身上施了花香，隨后又故意讓人留下破綻，讓那人順利逃走。如今，其中一只赤頭蜂已經(jīng)跟在了那人身邊，現(xiàn)在回來的這只，便是來報信的。

    看見赤頭蜂回來，宮哲心中一松：他的判斷沒有錯，玉泊山匪寨的入口，果然就在那疑巢之下。

    “下山?！?/br>
    ……

    “嘀嗒、嘀嗒……”

    幾滴冰涼的水珠落在清秋眉睫，她顫顫睜開雙眼，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身在一處山洞之中，四面都不見光亮，唯有幾只火把插/在石壁上，火光爍爍，映得周圍更加漆黑。

    她被關(guān)在一個碩大的木頭牢籠里，身后潮濕的石壁上不斷沁出水來，一滴一滴落在她身上。

    木籠中只有她一人。

    陶酌風(fēng)不在這里。

    意識到這一點后，清秋猛地坐起了身。

    后腦仍有些鈍痛，她記得在那小村口上被一個黑衣人猛敲了一記手刀后便暈了過去，再之前……

    再之前，她聽到那匪首對陶酌風(fēng)提到，十幾年前，他的臉，和他兄弟的命。

    陶酌風(fēng)殺過這匪首的人？

    再以想到那個長相兇惡的男人臉上頂著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傷疤，她怎么也不敢相信，那會是清瘦的陶酌風(fēng)下的手。

    他現(xiàn)在又在何處呢？難不成已經(jīng)被那幫土匪給……

    “噠、噠、噠——”

    山洞深處有腳步聲傳來，一聲聲都踩在清秋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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