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身時靠近了一些，便看到，越棠臉頰緋紅。

    居然還臉紅了？

    沈覓有些莫名。

    沈覓抬手去試了試越棠額頭的溫度，越棠立即抬眸看她，眼睛明亮卻又有些慌亂。

    “怎么了？”

    收回手，沈覓皺眉問了句。

    越棠搖了搖頭，極力穩(wěn)住聲線，道：“有些熱了?！?/br>
    沈覓不再追問，也給自己盛上半碗湯團。

    桌上一壺冬釀酒，卻只放著幾枚茶杯，想來侍者太急，忘記了拿過來酒樽。

    沈覓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直接用茶杯倒上兩杯冬釀酒，將其中一杯推到越棠面前。

    越棠道了聲謝，手指碰上茶杯冰涼的溫度，稍微降下了一絲難言的熱。

    桂花清香鋪面而來，越棠慢慢嘗了一口，皺了皺眉：“酒？”

    沈覓品了一口，微涼的桂花香味混著醇厚的酒香，又涼又燙地滾過喉嚨。

    冬釀酒味甜，酒味淡，當(dāng)作日常喝的酒水剛剛好。

    沈覓隨意道：“你十六了，應(yīng)該會喝酒了吧？”

    越棠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慢慢將這一杯飲盡。

    桂花清甜，酒味香醇。

    咽喉guntang，便如他此時心境，慌亂，guntang。

    茶杯邊沿還留下了一瓣桂花，淡黃的花瓣搭在青碧的瓷釉上，越棠思緒此時卻空了下來。

    耳邊聲音漸遠(yuǎn)。

    沈覓剛嘗了一口湯團，便見越棠慢慢不再端正坐著，改用單手撐著下頜，慢慢閉上了眼睛。

    沈覓一愣。

    “小棠？”

    沒有反應(yīng)。

    沈覓一驚，立即將手在越棠面前揮了揮。

    手指輕輕在他肩頭點了一下，越棠便順著這極輕微的力道仰面倒下。

    沈覓愣在原地，越棠仰面躺在地毯上，臉頰潮紅，呼吸間帶著桂花冬釀酒的香氣。

    一、杯、倒。

    沈覓一怔，一時沒忍住笑了。

    前世也從沒見過越棠飲酒，原來如此。

    酒量差到一杯就倒。

    笑夠了，沈覓看了眼周圍，她已經(jīng)讓侍者宮人都下去，此時沒辦法再獨自將越棠送回云亭，幸好殿中地龍燒得旺，關(guān)上殿門就算不蓋被子也不會冷。

    沈覓嘆一口氣，慢悠悠吃完面前的半碗湯團，便將殿中屏風(fēng)后的貴妃榻搬出來。

    越棠雖然清瘦，但也不是他小時候那樣，沈覓輕易就能抱起來的重量。

    少年雙頰暈紅，長睫輕顫，漂亮又無害。

    沈覓笑著看了一會兒，才挽起衣袖動手。

    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沈覓才將越棠搬到塌上，又找來一床錦被蓋到他身上，吹滅一半燭火后，輕身提燈回主殿。

    -

    依舊是不知云里霧里的夢境。

    酒香縈繞周身，春意醉人。

    海棠花樹下，一場簡單的踐行宴已經(jīng)臨近尾聲。

    少年越棠十六七歲的年紀(jì)，和此時的越棠差不多大。

    少年越棠手中捏著一杯酒，垂眸看著酒杯中落入的海棠花瓣。

    他臉上有一處紅印，像是被人用手指直接戳出來的一個紅點。

    云霏道：“多謝越小將軍款待?！?/br>
    少年越棠應(yīng)了一聲，沒有嘗一口，便將這杯酒放下。

    沈覓起身道別，云霏小聲道：“這餞行宴還不如不辦呢，越棠來了不說話也不用膳，連酒都不碰一口，敷衍也用不著這么明顯吧?！?/br>
    沈覓視線盯著越棠臉上的那個紅點，沖云霏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有些心虛，道：“越棠確實忙?！?/br>
    遠(yuǎn)處列著近萬將士，沈覓笑著道別，越棠起身送至不遠(yuǎn)處的長亭。

    南越處處植海棠，紅衣的少年站在海棠樹下，仿佛是化了形的海棠花妖，冰冷又漂亮。

    開口時，也是微涼的聲調(diào)：“殿下一路平安?！?/br>
    藍衣少女粲然一笑，道：“后會有期?！?/br>
    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他日你來北朝，我必掃塌相迎。”

    只是一句場面話。

    少年越棠看著她，神色卻略認(rèn)真了些，他看著她，眼睛一眨不眨。

    “殿下，我快十七了?！?/br>
    少女笑著點頭。

    不明不白的一句話。

    可此時的越棠卻明白了，預(yù)知的這個夢境中少年越棠話下的意思。

    這個年紀(jì)，他懂得喜歡一個人了。

    少年越棠微微斂眸，將一向冰冷聲音放輕了些，問道：“若我去北朝，殿下可愿讓我做你的臣？”

    沈覓愣住。

    夢境轉(zhuǎn)眼又變。

    卻不是方才的晴空與清風(fēng)，這是一處陰暗的寢殿，殿中陰涼昏暗，十步一宮燈。

    青年越棠從廡廊盡頭走來，一邊走，一邊卸下周身冷硬盔甲，最后將一身血氣的外衫脫下，換上整潔的錦衣，又將手中長劍遞交給守著寢殿的侍衛(wèi)，便揮退門前所有人。

    他在門前停了片刻，隨后才慢慢將殿門推開。

    殿中燃著濃郁的熏香，桌椅，長凳，乃至帷幔，都浸上了這股味道。

    殿堂正中擺放著一張矮幾，沈覓跪坐在蒲團上，正低頭煮茶。

    她抬手，汗水卻是浸透了衣衫，最后沿著指尖滴下。

    青年越棠站在門邊，看到殿中場景后，身形忽然頓住，手指漸漸用力收緊，筋絡(luò)清晰浮現(xiàn)在手背上。

    殿中香料中摻了勾人情欲的香料，而帷幔桌椅，處處皆浸滿了這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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