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房間里。

    李節(jié)愍打量著面前人，沉吟，“你應該知道我?！?/br>
    “嗯。”秦秦淮應道，手上動作不停，回著手機另一端的人的信息。

    “沒人告訴你，認真與人交談是基本的禮貌嗎？”

    “我夫人說，人販子是畜生，不算人。”秦秦淮終于抬頭施舍了李節(jié)愍一道目光。

    李節(jié)愍聞言不怒反笑，“看來常常把你調教得不錯?！?/br>
    “你說什么？”聞言，秦秦淮身體緊繃，眸光陡然凌厲。

    “你應該聽清楚了?！崩罟?jié)愍泰然自若，似乎在緬懷過往，“她有沒有跟你說起我？”

    “沒有?！?/br>
    “我猜也沒有，”李節(jié)愍做作嘆息，“我傷她太深。”

    “我也能傷你太深?！鼻厍鼗蠢涿胬湫摹P文從腰間掏出M17式對準李節(jié)愍。

    李節(jié)愍泰山崩于前猶面不改色，“這就是秦秦淮待客之道？”

    “我說過，人販子是畜生?！?/br>
    “我現在不是了?！?/br>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賣了一個人，就永遠是人販子?！?/br>
    “……”

    蔣鶴神說的沒錯，果然霸道。李節(jié)愍心想。

    “你把槍先收起來，”秦秦淮偏頭對凱文，“免得走火誤傷。”他秦秦淮再有本事，也不能在別人的地盤上殺人。

    “質量有保障，先生，我試過?！眲P文低聲回答，依然聽話把槍收回。

    李節(jié)愍有些不耐煩，他雖然暫時失勢，但好歹縱橫A國多年，堪稱暗夜帝王，從王座跌落以前，從沒有人敢像秦秦淮一樣對他如此輕蔑，這對他的自尊發(fā)起了極大的挑戰(zhàn)。

    可人在屋檐下，猛虎落平陽。他想利用秦秦淮的力量，就要先忍耐一時。

    “你不是要告訴我鄭阿常的事嗎？”秦秦淮問，“現在怎么還在廢話？”

    “我的確可以告訴你，但在那之前，我有個要求?！闭}終于來了，李節(jié)愍心中一震一凜一釋然。

    “再見?！鼻厍鼗雌鹕砭妥?。

    “等等！”李節(jié)愍叫住他，凝重又狐疑，“你不想知道她的身份嗎？”

    “我本來就知道，”秦秦淮回答，“秦夫人，不是嗎？”

    “那她成為秦夫人以前呢？”

    “孤兒?！?/br>
    “這是真的嗎？你沒有懷疑過？”李節(jié)愍咄咄逼人。

    媽的我就算懷疑還用得著你置喙？秦秦淮強忍著不耐，保持斯文人的待客之道。

    “我沒有必要懷疑，李節(jié)愍同志，”他低頭整理自己西裝的折痕，松了松領帶，“我還要說一句，你糟蹋了節(jié)愍這兩個字。而且，鄭阿常在我這里的重要性遠沒有你想的那么高，你高估她了?！?/br>
    “可你跟她結婚了?！?/br>
    “我跟誰都可以結婚，只要不丑?！鼻厍鼗蠢湫?。凱文先他一步拉開門，兩人連道余光都懶得留給李節(jié)愍。

    李節(jié)愍忽然覺得自己太失策。

    “對了，”已踏出門的秦秦淮忽然后閃，好奇詢問，“你是我老情敵嗎？”

    李節(jié)愍慪得要死，“你猜?！?/br>
    “那算了?！鼻厍鼗礇Q絕轉身。

    李節(jié)愍今日第無數次察覺自己失策。這個傳說中的東方巨佬看起來并不喜歡遵循常理，腦回路也清奇至極。

    讓他這個活了半輩子的老男人有幾分落后于時代的錯覺。

    他真的不在乎鄭阿常？難道他不會懷疑自己妻子是敵方臥底給他背后一槍嗎？

    面對本次談判失敗如此迅速的現實，李節(jié)愍苦思冥想，有點兒費解。

    反觀秦秦淮，表面上就輕松多了。從蔣鶴神的清水樓臺不辭而別，他就一直坐在車后座半闔著眼。

    “我和鄭阿常有些相似？”他終于打破沉默的桎梏。

    “哪一方面？”凱文一面開車一面問。

    “性格?！?/br>
    凱文沉默半晌，或許在思考，或許在猶豫措辭，“偶爾有些相似?！?/br>
    “什么時候？”

    “耍流氓的時候?！?/br>
    “……”秦秦淮盯著凱文后腦勺微笑，“不要以為你跟著我時間長，我就不會揍你?！?/br>
    “不敢。”

    秦秦淮對此回答不是很滿意，但他深知凱文這種悶sao，除了伊蓮豁出命去也聊不過三分鐘，于是回到了頭腦風暴中心，留下滿車廂的沉默。

    回憶倒帶：

    鄭阿常曾經失蹤了很久，后來卻又突然出現在秦秦淮面前，倆狗互相對視，默契地結束了單身生活，然后世界上多了一對恩愛甜蜜的小夫妻。

    這是理想化。

    鄭阿?；貋懋斎?，真實情況如下：

    夜，瓢潑大雨，電閃雷鳴。這種鬼天氣，楚雨蕁正跟慕容云海分手，依萍正向父親要錢，二月紅正找佛爺求藥，明鏡正暴扇明樓耳光。

    鄭阿常坐在自己新買的別斯拉電動汽車中，停在秦秦淮別墅前等他回來。

    她還想把這輛車送給秦秦淮，順便給他普及一下環(huán)保重要性。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在他生氣前轉移其注意力。

    ——回來了。一輛純黑邁巴赫緩緩停下，凱文出了駕駛座后察覺到異樣，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默默為秦秦淮拉開車門。

    偵查力真不錯，家門口多停了一輛車都能發(fā)現。鄭阿常惴惴不安。

    秦秦淮修長有力的腿率先出場，而后他徑直走過來。一步一步，像踏在鄭阿常的心臟上?？梢栽O想，當一百七八十斤的重量全部孤注一擲負擔在一只腳掌上，這只腳掌又落在了一個人的心上。

    這種疼真是酸爽難耐。

    鄭阿常激動得想拉開車門就跑。但她控制住了躁動的自己，靜靜等待秦秦淮。

    秦秦淮敲了敲車窗，鄭阿常立刻抖著手開車門轟就跳下來。

    她聽見秦秦淮問：“等多久了？”

    “六個多小時吧?！编嵃⒊＿@話說得略帶自豪與炫耀。甚至還希望秦秦淮看在她等了這么久的份兒上，把怒火緩一緩。

    然后秦秦淮平靜道：“你走了三年。”

    鄭阿常癟了。一聲不吭撂了人三年，的確怎么看怎么混賬。

    “吃飯了嗎？困不困？”秦秦淮又問。

    鄭阿?？煲桓袆拥猛纯蘖魈榱?。她心想這么多年，秦秦淮還是一樣關心她，簡直是不計前嫌。虧她回來之前還設想了種種秦大王讓她血濺當場五馬分尸扒皮抽筋的慘景。

    “吃了吃了，六個漢堡呢，好得很。”鄭阿常呵呵笑。沒說謊，包裝盒子們還落在車上。

    “那就好——”秦秦淮拉長了聲音，回味悠長。

    然后一陣勁痛從后頸襲擊了鄭阿常，她眼前一黑，撅了過去。

    秦秦淮眼疾手快接住，對悄悄摸到她身后的凱文贊許點頭。凱文還有些窘迫，生怕自己下手重了惹老板責怪。

    要知道，秦秦淮現在怒氣已經蔓延到天之涯海之角。打從今兒白天收到三年來鄭阿常的頭一條短信，他整個人就像華山論劍贏了武林正派似的處于精神病狀態(tài)，把整個辦公室掀了不說，還讓伊蓮找了大量拾掇人的玩意兒。

    現在它們就堆在別墅的調教室里。

    反正凱文是不敢賞玩。怕只怕今夜鄭阿常兇多吉少。

    “回去吧?！鼻厍鼗幢疣嵃⒊＞妥?，沒忘了涼颼颼地讓凱文滾蛋。

    凱文左看邁巴赫，右看別斯拉，舔了舔唇，由衷為鄭阿常祈禱。

    祈禱方式是去肯德基買幾個漢堡，外加可樂薯條炸雞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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