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我心里產(chǎn)生了這個念頭之后，整個人就不淡定了。在我以往的認(rèn)知里，父親是一個溫和，鎮(zhèn)定，而且樂于助人的人。不管圍繞著他發(fā)生過什么樣的事情，但至少他的心是好的?？墒乾F(xiàn)在，我有一種很強烈的預(yù)感，我感覺父親從某個角度來講，跟趙三元有一點相似之處：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

    我能看得出來，父親掩飾的很好，從過去到現(xiàn)在，他從來沒讓傻海感覺自己是一枚棋子。傻?？隙盟?dāng)最親近的人，這么多年來，不遺余力的幫著父親做事。

    “這些年，你一直都在幫.......幫我父親做事，是不是？”我沉思了很久，才開口問傻海：“以前我問你，你不肯說。”

    傻海沒有回答，可能在他心里已經(jīng)形成了一個根深蒂固的觀點，那就是不管到了任何時候，不管遇到任何人，都不會出賣我父親。

    “是，他一直都在幫著你爹做事。”算命瞎子在旁邊答道：“這是應(yīng)該的，他的命，是你爹當(dāng)年費了很大的精力救回來的，欠了你爹的，不要還嗎？”

    “我不是還債，我是自己愿意。”傻海很顯然不認(rèn)同算命瞎子的話，立刻爭辯道：“度叔從來沒有勉強要我去干什么，他只是一說，我只是一聽，能辦的，我就去辦了。我不是還債，我只是覺得，度叔拿我當(dāng)自己的兒子一樣看待，他既然當(dāng)我是他的兒子，那我........我也當(dāng)他是我的父親。”

    我不知道該怎么再去回復(fù)傻海，因為我父親和陸放頂都是當(dāng)年接觸過無名氏的人，他們的背后，都有那張如同詛咒一般的人臉，為了活下去，或者為了更深層次的目的，他們就要不停的奔走。

    看著傻海，我心里很不好受，我能感覺出來，如果傻海還是這樣一直走下去，那么他的下場，應(yīng)該會很慘。我想起了瞎三兒，想起了小毛，還有很多曾經(jīng)幫著陸放頂辦事的人。陸放頂肯定不想讓他們死，讓他們出事，但往往實際情況脫出陸放頂?shù)恼瓶兀切┤说纳?，不是他能控制的?/br>
    “傻海，你以前幫我父親做事，現(xiàn)在呢？他去世兩年多了，這兩年多，你在替誰辦事？”

    傻海嘆了口氣，或許是提到了父親去世的往事，他有一點難過，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被風(fēng)吹來的沙子給迷住了，隱隱有淚花在閃動。

    “說吧，把你知道的都說了，現(xiàn)在還要瞞來瞞去，沒一點意思了?！彼忝棺釉谂赃吪牧伺纳岛＃骸罢f吧?！?/br>
    “我還在替度叔辦事?！?/br>
    “可他已經(jīng)去世那么久了。”

    “他人不在了，但留下過話?！鄙岛５拖骂^，裝著無意，用袖口擦掉了眼睛里的淚花：“他告訴過我，這件事，不管他死了，還是活著，都不能停下，即便他死，也要我繼續(xù)往前走。”

    有些事，在此之前我是根本就不知道的。在父親去世之前的那段時間，他跟陸放頂?shù)年P(guān)系已經(jīng)惡化到了極點，無法調(diào)解。說不清楚出于什么原因，兩個人變成了生死仇人，陸放頂甚至不惜痛下殺手。

    父親去世前的兩個月，實際上已經(jīng)無力再跟陸放頂抗衡了。陸放頂化身劉老頭來找父親借命，其實是把話說的很清楚了。陸放頂一定要拿走一條命，要么拿走父親的，要么拿走我的，父親沒有選擇，又沒有還手的余地，事情到了那種地步，他只有死。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傻海跟陸放頂?shù)年P(guān)系也跟著惡化起來。父親交代過傻海，不管怎么樣，都不讓他跟陸放頂發(fā)生正面沖突。

    “有一個姓蘇的人，你應(yīng)該知道。”傻海低著頭，說道：“度叔和我說過，要是有一天他出了事，就讓我跟這個姓蘇的聯(lián)系，我該做什么，姓蘇的會告訴我?！?/br>
    “姓蘇的？”我的腦子這時候反應(yīng)的很快，一聽傻海說到姓蘇了，那個曾經(jīng)硬把我從大通擠走的蘇世仁，一下子就浮現(xiàn)在腦海中：“是不是叫蘇世仁？”

    “對，蘇世仁?！?/br>
    傻海對父親的忠誠，可以說達(dá)到了極限。常言說，人走茶涼，在古行里面，再風(fēng)光的人只要死了，或者出事了，那么手下的人用不了多久就會樹倒猢猻散。但傻海沒有這么做，父親留下來的話，傻海毫無條件的在遵從照做。

    他聯(lián)系上了蘇世仁，跟蘇世仁見過一面。從我父親去世了之后，傻海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蘇世仁的吩咐和指示去做的。他從來沒有問過為什么要這么做，就因為父親臨死前說過的話，傻海就默默的執(zhí)行了這么久。

    我輕輕皺起眉頭，蘇世仁這個人對我來說是很陌生的，他當(dāng)時把我從大通擠走以后，就沒再發(fā)生過任何交集，也沒找過我的麻煩。如果不是傻海現(xiàn)在說起來，我?guī)缀跻呀?jīng)把這個人給忘記了。

    但現(xiàn)在仔細(xì)的想一想，我突然覺得，蘇世仁不簡單。不管是大通里那些道聽途說的人，還是七叔那樣跟著陸放頂一路打拼過來的老伙計，都說過，蘇世仁是陸放頂?shù)睦习濉．?dāng)年陸放頂立足古行時，蘇世仁是他的堅強后盾。

    認(rèn)真的判斷一下，就可以得出一個結(jié)論，蘇世仁跟我父親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比較近，因為從蘇世仁出現(xiàn)之后所做的一些事情來看，明顯是跟陸放頂過不去的。而且，父親去世以后，傻海就一直在按照蘇世仁的指示辦事，這同樣可以證明，我父親和蘇世仁有著共同的目的。

    我的頭想的發(fā)疼，本來我感覺這個大事件最讓人感覺無奈的，就是線索的匱乏，可是現(xiàn)在再琢磨琢磨，線索匱乏是一方面，事件里面的人際關(guān)系，也非常復(fù)雜，怎么捋都捋不順。

    但至少有一點，我已經(jīng)明白了，傻海一家三口，被卷到這個大事件里，實屬無奈，他們本不應(yīng)該遭受這樣的命運。

    “傻海，我跟你說幾句話吧?！蔽蚁朊靼琢酥螅瑢ι岛Ｕf道：“聽你爹的，這件事，不管你走到哪一步了，從現(xiàn)在開始，停手，不要再理會任何人，任何事情，回自己的家，重新開始過自己的生活。”

    傻海沒有回答我，他顯然還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zé)，沒有忘記父親曾經(jīng)對他的囑托。可以看得出來，傻海這一家人，都是那種一諾千金的人，答應(yīng)了別人的事，自己再難，也要想辦法去兌現(xiàn)。

    “我這條命，是度叔給的，如果我現(xiàn)在就撒手，對不起度叔?！?/br>
    “不要再傻了。”我搖了搖頭，就這么一眨眼的時間，我心里就翻轉(zhuǎn)出了無數(shù)個念頭，我吸了口氣，對他說：“你哥，已經(jīng)不在了?！?/br>
    “怎么說??？”傻海猛然就抬起了頭，這件事，算命瞎子一見到傻海就說過一次，只是我們又談?wù)撈饎e的，把這個話題給撇開了，等現(xiàn)在舊話重提，傻海的情緒立刻又開始波動，眼睛睜的很大：“他在哪兒??？現(xiàn)在在哪兒?。磕阋姷剿耍。俊?/br>
    “見到了?！蔽尹c了點頭，從后腰的腰帶上拔出那把天女散花：“他死了，被我失手打死的?！?/br>
    在我說出這句話的一剎那，傻海整個人仿佛要爆炸了，唰的抓起了那把天女散花，槍口直接對準(zhǔn)了我的額頭。

    “為什么要殺他！”

    “放下！”算命瞎子抓著傻海的手，硬把他的手給按了下來。

    他在阻止傻海，可是，我卻能看得到，算命瞎子那雙灰蒙蒙的眼睛里，淚水不自主的涌動了出來。盡管，他一到任昂就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但預(yù)感終究只是預(yù)感，等我把傻海哥哥的死訊親口說出來的時候，算命瞎子肯定心如刀絞。

    “那是你哥的命，是他的命........”算命瞎子一瞬間老淚縱橫，不過，他的思緒還是清晰的，壓著傻海的手：“咱們一家人，都有自己的命，這怪不得別人........當(dāng)初咱們決定走這條路的時候.......命就注定了......”

    傻?？蘖?，無聲無息的哭了，拿著槍的手，也慢慢的松開，他有點失魂落魄，又有點彷徨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