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多年被燕國占據(jù)，這邊也有著不少的燕國子民。

    在株洲之戰(zhàn)前，這邊保持著一半晉朝風(fēng)俗，一半燕國風(fēng)俗，可以說是整個晉朝內(nèi)，文化交融最為明顯的一個地方。

    晉軍入株洲以來，并未干預(yù)這邊的百姓的生活方式。

    所以入目之處，商鋪林立，還帶著些燕國特色，令人目不暇接。

    高清源本以為，林水月在城門口那般喝退了燕國眾人，之后會采取些什么舉動。

    然而一連幾日，林水月都很是安靜。

    或者稱不上安靜，她就好像是一個尋常的女子般，在株洲城內(nèi)閑逛。

    這邊大大小小的商鋪她都走了一遍，甚至還費了好些日子在路上，去了株洲最邊緣的郡縣游玩。

    知州府內(nèi)，底下坐著所有株洲的官員，見得高清源出來，都迫不及待地道：“高大人可有想到辦法？”

    “這盟約之事，竟就這么擱置了不成？”

    “大人，此事關(guān)系重大，萬不可依據(jù)林大人的性情來辦??！”

    “如若不然，趁著她這幾日不在州府內(nèi)，咱們將燕國皇室那些人請回來吧？”

    “你當(dāng)她自京城帶來的那些人是擺設(shè)？”底下的官員嗤聲道：“她過得倒是逍遙，如今將這個爛攤子扔給你我?！?/br>
    “待得皇上怪罪下來，也不知該如何交代才好？”

    “那這請人不成，還能如何？我等位卑言輕，哪怕是有意去與燕國相商，人家二皇子也未必看得上我們。”

    沉默片刻，有官員起身對那高清源道：“盟約為重，還請大人傳信于林大人，讓她早些回來，商議盟約吧。”

    “這日日在株洲城內(nèi)逛，算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br>
    鬧哄哄中，高清源不得不出聲道：“前日已經(jīng)傳信給林大人了，大人說不日便歸?！?/br>
    “不日是哪一日？上一次大人差人去叫她，她也是這么說的吧？”

    正說著，外面的官員匆匆行來，見得這么多人，行禮后低聲說道：“下官按照諸位大人所言，去往羅縣中見了二皇子。”

    “可一連等了三日，都未見得二皇子人，最后是底下的一個官員出面，說……”那官員面色難看，沉聲道：“說林大人既是如此了得，想來盟約對晉朝而言并不重要?！?/br>
    “在林大人主動出面之前，他們不會再踏進株洲半步?！?/br>
    這話一出，大堂之中更是鬧騰不已。

    人人皆為此事頭疼，當(dāng)下有一人坐不住，倏地起身道：“眼下這個場面，都是林水月一人造成?！?/br>
    “如今她自己躲了起來，讓我等備受折磨，又是何道理？”那人冷笑道：“按下官說，她不愿意回來，不想低頭，那就將她綁回來！”

    周遭一靜。

    “李大人慎言，林大人是御賜使臣，身帶皇上親賜的腰牌，你我對她動手，傳出去可如何是好？”

    “那難道就這般坐以待斃？”另一個官員沉默許久后，嗤笑道：“再等下去，在座的諸位是一個都跑不了，全部陪著她林水月送死了。”

    “不錯！”開始站出來的那個李大人大聲地道：“眼下在株洲的境內(nèi)，就該按照咱們的規(guī)則來處事。她京城里帶來的人再多，能有留守株洲的軍隊多嗎？”

    “若不治一治她這冷傲的性子，我等俱是還要受她牽連，不若放手一搏！直接叫她低頭聽話，待得這件差事辦好了之后，咱們在座之人再一起聯(lián)名上書?！?/br>
    “將她在株洲的所作所為俱是稟報上去，若皇上知曉她做事如此荒唐，可還會這般護著她！？”

    “李大人所言有理?！?/br>
    “不錯，一不做二不休，此時放縱，就是在為了日后埋下禍根！”

    “高大人是何意？想來應(yīng)當(dāng)不會對此事持有不同意見吧？”那李大人李輝看向了高清源。

    高清源沉默不語。

    這大堂內(nèi)的眾人，便將視線落到了他的身上。

    “李大人好算計。”然而，高清源還未開口，便聽得這么一聲。

    這大堂內(nèi)的官員一愣，循聲看去。

    就見林水月穿著身素凈的衣裳，竟還是燕國女子的服飾，身邊跟著秦嶼，緩步走了進來。

    瞬間，大堂內(nèi)的氣氛降至冰點。

    方才站起來贊同李輝的人，紛紛低聲道：“不是說她還在外游玩，不曾回到州府嗎？這是怎么一回事？”

    “不清楚，可派去的人一直都跟在了她的身邊，不可能看錯的才是?！?/br>
    確實是不可能看錯。

    因為那根本就不是林水月。

    在抵達(dá)株洲后的第一日，林水月確實出去逛了幾圈，為了叫所有人都知曉她出門，還特地露了臉。

    之后她再出門時，便戴上了遮擋風(fēng)沙的帷帽。

    隔著一層紗簾，依稀能夠看見其姣好的面容，便沒有人多去懷疑。

    畢竟林水月生得一副花容月貌，行走在外確實不大方便。

    但誰都不清楚，這帷帽底下的人，在第三日就換成了紅纓。

    紅纓按照林水月的要求，拿著銀子，到處游山玩水去了。

    而林水月則留在州府內(nèi)，每日里派遣身邊的夜辭、白詩二人交替出門，自己則在書房中。

    秦嶼也不清楚林水月在做什么，但裴塵曾交代過，到了林水月身邊，一切都聽林水月的吩咐。

    按照林水月的要求，他們在州府內(nèi)待著的這十幾日，就哪里都沒有去。

    而短暫的十幾日內(nèi)，知州府上議事好些次。

    今日乃是第三次。

    在來議事之前，林水月便見過高清源一面。

    隨后人就坐在這議事大堂的后院，聽著他們譴責(zé)自己，說了一整個下午。

    “來人?！绷炙虏蝗タ催@大堂內(nèi)眾人的臉色，也不欲去將方才聽到的聲音，和他們?nèi)藢ι咸?，只一聲令下，周圍便涌入了大批的將士?/br>
    這些人，可都不是林水月帶來的人。

    而是知州府上的將士！

    眾人面色巨變，其中以那李輝的臉色最為難看。

    他腦中思緒萬千，可在對上了林水月的眼神后，心頭一跳，心知自己保不住了。

    當(dāng)下便要自盡，在所有人目光都落在林水月身上時，他想也不想地往那柱子上撞。

    他清楚自己不必說些什么，只需這一頭撞上去，林水月就再也說不清楚了。

    誰知林水月身后的夜辭反應(yīng)迅速，在他做出準(zhǔn)備要撞柱之前，就已經(jīng)將人拿下。

    “咔噠。”夜辭下手利落，將其雙手反扭。

    骨頭分離的聲音，在這大堂內(nèi)格外明顯。

    眾人皆是毛骨悚然地看向林水月。

    這一夕間變化太快，他們都不知該從何問起。

    有幾個官員對視了眼，反應(yīng)過來道：“敢問大人，這李輝可是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仔細(xì)一想，確實不對。

    不說李輝這個人的表現(xiàn)，而是近來林水月游山玩水，不問盟約之事的事情，好似長了腳一般，自發(fā)跑到了羅縣去。

    羅縣離這邊近，卻也不是近到了一點風(fēng)吹草動都能知曉的地步。

    燕國人知道得未免太多了些。

    且這三次議事，他們一次比一次焦慮，燕國使臣好像已經(jīng)完全掌握了他們的心態(tài)一般。

    分明在此之前，落入不利境地的人，還是燕國使臣。

    反應(yīng)過來的眾臣皆是面面相覷，他們之間有內(nèi)jian，且還是燕國的內(nèi)jian。

    “他是燕國細(xì)作。”林水月面色平靜。

    不等這邊的人反應(yīng)過來，她叫進來的將士，又連著拿下了三人。

    “這……”許多人額上冷汗直冒。

    他們到株洲不久，對當(dāng)?shù)卮_實不了解，和周圍的官員也算不得多交心，但也沒想到會混入這么多的細(xì)作。

    “除了他們幾人之外。”高清源面色發(fā)沉，低聲道：“百姓當(dāng)中也有?！?/br>
    林水月頷首，這是不可避免的。

    株洲有燕國子民，這些子民里混入細(xì)作，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竟有這么多的細(xì)作?！?/br>
    “可那些百姓不似官員，在不清楚底細(xì)的情況之下，人數(shù)太多，排查起來只怕也并不容易?！?/br>
    “株洲是塊硬骨頭，燕國子民在當(dāng)?shù)嘏c晉朝百姓成親、聯(lián)姻，關(guān)系已經(jīng)根深蒂固，幾十年內(nèi)建成的關(guān)系，并非是咱們一夕之間可以瓦解得了的?！?/br>
    “若想要將這些燕國子民驅(qū)逐出境，只怕也并不容易，稍不注意的話，還會引發(fā)民憤動亂?！?/br>
    這個道理林水月自然明白。

    有官員皺眉問：“那也不能放任不理，看燕國這個架勢，竟在官員中都埋下了這么多釘子，便是賊心不死?！?/br>
    “時日久了，不定讓這些細(xì)作生出些什么禍端來。”

    這便是陷入了兩難之中。

    “林大人有何見解？”高清源看向林水月。

    林水月伸手，輕扣了桌面：“將計就計?！?/br>
    燕國利用這些細(xì)作來傳探消息，那她就放出煙霧彈，讓這些人為她所用，把她想要傳達(dá)的東西都傳出去。

    堂下的官員仔細(xì)思慮，覺得林水月這是個良策，便都應(yīng)承了下來。

    待得這邊議事結(jié)束，人都散了之后，高清源猶豫片刻，還是至林水月跟前，輕聲道：“大人……雖說我等布置已久，今日引蛇出洞，將那李輝給抓住了?！?/br>
    “可除他和今日抓捕的那些官員外，里里外外還有幾十個官員，這中間只怕還有心懷不軌之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