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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夫人多嬌艷[重生] 第46節(jié)

    得知她也記著前世的事,鄭瀚玉起先是欣慰興奮的,但隨后便有那么些在意了。倒不為她二嫁,誠然鄭廷棘待她很不好,然而自己在她心里又是個什么樣子?

    桃兒安靜寡言,性子又過于溫良服順,有什么事都愛藏在心里。

    想到桃兒與那廝也曾有過夫妻之事,他是有些吃醋的,便愈發(fā)想知道她到底覺得如何。

    倘或一個男人,竟不能讓自己的女人快活,那可當(dāng)真是挫敗至極。

    “昨夜,你有求我來著……”

    看她低頭不語,他便繼續(xù)追問。

    自己有求過他么?宋桃兒已然記不清了,只模糊記得,那一場癲狂,自己漸漸承受不住,神思不清之中似乎被他哄著說了許多話,但說了些什么都不記得了。

    她握住了鄭瀚玉的手,輕輕嗔道:“四爺,別這樣,我要生氣了?!?/br>
    “你又叫錯了,到底要我教幾遍?”鄭瀚玉輕輕笑著,卻到底是停了手,“你不喜歡,那便罷了。”

    “……并不是不喜歡?!彼翁覂簩㈩^偎依在了他胸前,雙眸微闔,聽著男人的心跳,“我實(shí)在不慣白天干這些事,如是、如是你這般想,那便等晚上……”能說出這些字來,已費(fèi)了她極大的力氣。

    她是羞,卻并不討厭。上輩子鄭廷棘帶給她的痛苦,令她一度極其厭惡這種事,可昨夜鄭瀚玉抱她時,她并無什么惡感,甚至于他對她的渴求,那激烈的索要,讓她幾乎暈眩一般的喜悅著。只是這份喜悅,實(shí)在讓她羞于承認(rèn)。

    知曉如此這般對于宋桃兒已是極限,也就不再逗她,鄭瀚玉劍眉微挑,停了下來。

    夫婦兩個偎依在一處,靜享著這段時光。

    片刻,鄭瀚玉出聲道:“這會兒讓你來,有樣?xùn)|西要交給你。”說著,便開了右側(cè)抽屜,自里面取出一冊極厚的賬本,并一串鑰匙。

    宋桃兒眼見這些,不由有些詫異,只聽鄭瀚玉道:“我一早同你說過,海棠苑與國公府不走同一本賬。往常我并未娶妻,海棠苑也沒有女主人,錢財賬務(wù)都由憐姝管著,如今都交給你了?!?/br>
    宋桃兒心頭微顫,她當(dāng)然明白執(zhí)掌中饋意味著什么。蔣二太太能在國公府中如此橫行,不也是為著老太太要倚靠她來治理內(nèi)務(wù)么?闔府人的衣食都在她手里,甚而連大太太的茶葉她都敢克扣。上輩子,她上有蔣二太太這個婆母,下面鄭廷棘這個丈夫又始終看她不上,她這個二房少奶奶就是一尊擺設(shè),以至于妾侍仆婢都在背后恥笑她。久而久之,連她自己,出門見人都抬不起頭來了。

    鄭瀚玉愿將這些都交給她來管理,那是認(rèn)可了她是可以和他并肩而立的女人。對于已嫁的婦人而言,這其實(shí)才是最終的底氣。

    尋常而論,這實(shí)在是一件平常事,畢竟男人娶妻,除了生兒育女,也是為了有人掌家理內(nèi)??蓪τ谒翁覂?,卻又非同一般。

    她接過鑰匙并賬冊,默默不語,片時忽的問道:“四爺,你到底看上了我哪里?”

    鄭瀚玉微怔,不明她為何忽有此問。

    宋桃兒又道:“我實(shí)在不懂,我只是個鄉(xiāng)下出身的女子,沒有讀過什么書,只識得些字,你們說的那些什么詩詞又什么琴棋書畫,我一概不懂。你,為什么一定要娶我?”

    鄭瀚玉眉宇一皺,他知道鄭廷棘磋磨了她一世,害的她始終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是個沒有男人會愛的女人,但和他在一起這些日子了,都不能化解了她心中的扭結(jié)么?

    “但憑咱們那段相處,還不夠么?沒有你,也沒有后來的鄭瀚玉?!?/br>
    宋桃兒卻搖了搖頭,說道:“那些委實(shí)不算什么,誰都可以輕易做到的?!?/br>
    鄭瀚玉握著她的手,話音沉沉,“然而,那時候到我身邊的只有你,并沒有別的什么誰?;蛟S換做別人,又是另一段故事,但來的人是你,所以才有了我們這一段因果。沒有什么假如,也沒有別的什么人,只有你?!?/br>
    宋桃兒垂首,鄭瀚玉的話聽上去似乎很有道理,然而情分這東西,往往經(jīng)不住歲月的消磨,何況兩人之間的差距也實(shí)在懸殊。

    倘或她并沒有那么喜歡他,也許就不會將這些事放在心上,就如上一世她對鄭廷棘那般。可在被他溫柔的抱過之后,她想她是承受不來那愛戀散去之后的苦澀的。

    “我見過常小姐?!备袅撕靡粫?,宋桃兒才輕輕說道,“那時候,四爺腿還沒好,她來探望,我在內(nèi)堂望見過?!?/br>
    她的嗓音綿軟清甜,好似沾了蜜水的糯米糍。

    “她及不上你分毫?!?/br>
    鄭瀚玉立時明白過來,必是桃兒看見了那一幕,又聽說了往日的那些事,所以心中始終存著這個芥蒂。

    宋桃兒沒接這話,只是兀自說道:“那位小姐生的很美,人又清雅,說出的話來,用的詞兒都是我說不出來的。我不會那樣同四爺說話,也不會彈琴畫畫。咱們做夫妻時日尚短,也許四爺不覺什么。但等天長日久之后,四爺難免就會覺著我是個乏味無趣的婦人。我……”話至尾處已近無聲,她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只是帶著些惆悵的茫然。其實(shí)這些話,同男人說了又能怎樣呢?

    “不會有那么一日?!?/br>
    聽著她娓娓敘說,鄭瀚玉只覺心口似被什么狠狠的揪著般生疼。

    打從識得她那天起,她便是這么個性子,從不抱怨,也從不自傷,哪怕那時自己已對她上了心,百般暗示她不必忍受那些后宅里的委屈,她也絕口不提,像聽不懂又像不在乎。然愈是如此,他便愈是心疼,幾乎就想要賭咒發(fā)誓來換取她的安心。

    大約她自己也不知道,這副樣子在心儀她的男人眼里,會惹起怎樣的憐惜。

    鄭瀚玉啞然失笑,她天生就會勾人。

    “既然你見過她,而我亦與她沒了干系,那你便該明白,這樣的女子與我其實(shí)是不相宜的。桃兒,你能有如此念頭,也未免太過看輕了我。我想要什么樣的女子,我還不清楚么?如是我執(zhí)意于所謂的名門淑女,我再尋一個常文華就是了,何必大費(fèi)周章,定要娶你?”說著,鄭瀚玉俯首,與她口唇相碰,恣意的親吻著她。

    宋桃兒兩手?jǐn)R在他的肩上,沒有逃避這個吻。

    “那么……我對四爺來說,有用么?”

    唇齒之間,她輕輕問著。

    在宋桃兒的心里,男歡女愛是靠不著的,但如是鄭瀚玉真的需要她,那便不同了。

    鄭瀚玉垂眸,深凝著她的如水般清澈的瞳子,長吸了口氣,低語道:“你對我來說,甚是要緊,沒有誰能頂替你的位置?!闭f著,他略停了停,又道:“再過一段時日,有件事要交給你。這事除了你,無人能做?!?/br>
    原本,他還想等一段日子,兩人新婚燕爾,桃兒該好生享受幾日清閑。但如今看來,與其同她說那些甜言蜜語,還不如讓她實(shí)在的明白,她是他鄭瀚玉的夫人。

    宋桃兒有些疑惑,什么事定需要她來做?

    鄭瀚玉在她耳畔低語了幾句,又道:“桃兒,這一次你定要幫我?!?/br>
    宋桃兒聞言,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更多的卻是欣喜,她點(diǎn)頭道:“我一定盡力?!?/br>
    兩人在書房親熱了小一個時辰,宋桃兒方才離了書房。

    鄭瀚玉雖舍不得撒手,但眼下還有些事要做,再一想到還有夜間,也就含忍下來,放她離去。

    回至海棠苑,宋桃兒換了一身衣裳,依舊到明間內(nèi)坐了,將鄭翰玉交給她的賬冊仔仔細(xì)細(xì)看了一遍,不覺心中頗有幾分驚嘆之意。

    她雖未讀過書,卻精于計算,未嫁之前,家中食肆的賬目便已交由她管理從未有過錯漏。只是上輩子,蔣二太太與鄭廷棘這對母子都看她不起,以至于她這段才干竟白白埋沒了。

    只翻了這一遍,也未用算盤,宋桃兒在腦中大致計算了一番,便粗粗得了個數(shù)字。

    四房只半年的收益,便已越過了整個國公府,海棠苑人口又少,自然花銷也低,賬本上結(jié)余的銀子,是國公府的兩到三倍有余。

    蔣二太太雖不許她插手財務(wù),但平日里看著那些進(jìn)出流水,私下心里略微算計,也能大約知道個數(shù)。

    國公府外頭看著光鮮,內(nèi)里實(shí)則已有些入不敷出了,鄭羅氏衣食講究排場,又極好面子,各房都用著七八個丫頭,四五個小廝,蔣二太太只會四處克扣卻不懂或者不能開源,任憑多大的家業(yè)也要虧空了。那時候,她也曾私下隱隱聽說,國公府其實(shí)早已要四爺出銀子貼補(bǔ)家用了。

    鄭羅氏如此寶貝這個四兒子,除卻他確實(shí)才干出眾,底下也有這么一層緣由。

    鄭瀚玉自有爵位,便有莊園土地每年交糧收租,此外京中還開著三間當(dāng)鋪,兩間生藥鋪?zhàn)樱吭露加邪侔耸畠摄y子流水進(jìn)賬。偌大一比家財,就這樣輕輕巧巧都交到了她的手中,宋桃兒竟至有些暈眩。

    合上了賬冊,她端起一旁翠竹新泡的碧螺春,啜了一口,靜了靜心神。

    鄭瀚玉交代她的事,眼下雖還不急,卻也得慢慢著手了,不然事情一旦發(fā)了,必是手忙腳亂。

    坐了一會兒,晴雪便回來了,上來問了安,便立在一邊不說話。

    宋桃兒會意,打發(fā)了其他人出去,問道:“怎樣了?”

    晴雪頷首,說道:“打聽了,說是京里今年興起的,書院里那些個夫子秀才,都用安了紅豆的白玉骰子送心愛的姑娘,以為信物。有一句詩在里頭,說是……”她皺眉想了一會兒,才又記起來,“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br>
    第五十六章 我來

    宋桃兒沒正經(jīng)念過書,只些許識得幾個字,但這句詩含義淺顯,她還是能聽明白的。

    她默不作聲,心里思量著,但聽晴雪又道:“至于那小少爺?shù)南壬?,也打聽到了,是荊桐書院的徐夫子。”

    宋桃兒回過神來,說道:“原來小少爺沒在族學(xué)之中讀書?!?/br>
    她這并不是問語,上輩子她便知曉大房的小少爺不在族學(xué)之中上學(xué),而是在外頭的一間私塾里,那時也沒曾多想,如今細(xì)琢磨這事,滿滿的透著古怪。

    鄭羅氏再如何不待見林清霜,鄭鴻鵠可是她嫡親的孫子,鄭家自有好學(xué)堂,念得好了,連科舉也不必參加,可憑宗族舉薦之力,直接入朝為官的,怎會任憑他飄零在外?

    晴雪機(jī)靈,自然明白太太在問什么,笑回道:“這里頭有個緣故,這各房的開銷都是走各房的賬。大太太那情形,太太您也知道,就連個新鮮茶葉也要看二太太的臉色,怎還有余力送小少爺去族學(xué)念書?太太不知,族學(xué)都是鄭氏宗族的子弟,人人皆是一雙富貴勢力的眼睛,小少爺衣食只稍差個半分,就要讓人背地里嘲笑丟了國公府的顏面。大太太也是無法可施,所以在外尋了個名聲尚佳的學(xué)堂,將小少爺送在此處?!?/br>
    宋桃兒遲疑道:“然則小少爺好歹是國公府嫡出的子孫,如此落魄,難道老太太便不過問么?”

    晴雪面色有些怪異,半晌低聲淺笑道:“這里頭有件舊日的緣故,府里沒人提,所以太太也不知道?!闭f著,出去看了一眼,見外堂廊上果然沒人,方才回來說道:“這事兒還得從大爺在世時說起,自打前頭那位大少爺過世,大太太多年未有身孕,后來是吃了一個游方郎中的藥,才懷上了這一胎。沒多久,大爺便患了癆病去了。聽原先在大房伺候的幾個通房私下說起,那郎中的藥竟不是給女人吃的,是給男人服用的。逢月缺之夜,男人吃了這藥,再與女人行//房,婦人便能有孕。這坐胎藥自來都是女人服用,事情如此反常,老太太不免就存了疑惑,偏生那郎中是個游方的,再也尋不見了。老人家白頭喪子,悲痛至極,便遷怒在大太太與小少爺身上,說大太太害死了大爺,小少爺?shù)拿悄么鬆數(shù)拿鼡Q的,自此再不想多見這母子兩個一眼,凡事皆撒手不理。只每月初一十五,逢年過節(jié),見一見小少爺就罷了。”

    宋桃兒這方了然,原來底下還有這么一層緣故。

    她不置可否,又問道:“那位徐夫子,是個怎樣的人物?”

    晴雪辦事周到,早知她必定會問,全使小廝打聽清楚了,當(dāng)即答道:“他本不是京城人,進(jìn)京趕赴科舉的,只是連年未中,便開辦了這座荊桐書院,一面教書一面伺機(jī)再考。聽聞這位夫子一手八股做的極好,京中讀書人伙里也算小有名氣,所以拜師的還不算少。他原有一位妻室,兩年前不幸病故,并沒留下一男半女。這位夫子倒是個癡情人,任憑媒人來說,只是不肯續(xù)弦,連侍妾也無一個,孤零零的一個人?!?/br>
    他若真是癡情人,也就不會勾搭人家府里的太太了。

    宋桃兒想著,面上不動聲色,又問:“那荊桐書院的底細(xì),可有打探?”

    晴雪一愣,這卻是她不曾想到的,片刻回道:“就是這位夫子開設(shè)的,還能怎樣?”

    宋桃兒微微一笑,“他一個外鄉(xiāng)人,客居京城,能辦起一間書院,怕是不易。聽你適才所說,他有名氣也是辦了這書院之后的事。偌大一間書院,說辦就辦了,這后頭無人資助,恐是不能?!彼煊值溃骸霸僮屑?xì)打聽打聽罷?!?/br>
    晴雪倒沒想到這一節(jié),不由深深佩服太太的心思縝密,忙答應(yīng)下來。

    過得片刻,她見太太茶碗之中茶水殘了,便出去提壺,獨(dú)剩宋桃兒一人坐著。

    宋桃兒纖手托腮,默默想著上一世的事。

    她深刻記得,大太太林清霜是被火燒死的。

    那是一年冬季,連月不見雨雪,格外的干燥寒冷,夜間她正睡著,就聽外頭下人高呼走水救火。她爬起來向外望去,便見大房方向火光沖天。那火勢甚大,國公府足足鬧騰了一宿,還驚動了街面上的救火隊(duì),才將火勢撲滅。隔夜起來再看,林清霜所居院落已被燒成廢墟,幾個仆婢圍著一具焦尸痛哭不已,滿口高呼大太太,而小少爺鄭鴻鵠那夜正巧在三太太蘇月瓏處過夜,躲了這場大火。林清霜娘家勢微,她死了也不過來了幾個親屬問候幾聲。國公府為顏面起見,更不會將此事報官,只一領(lǐng)棺材板收斂了林清霜的尸身,葬在了祖墳之中。后事辦罷,鄭鴻鵠便歸到了三房蘇月瓏膝下?lián)狃B(yǎng)。

    那時她并無資格過問這些事,但如今想來里外都透著詭異。

    林清霜那院子,高墻石瓦,都是燒不起來的東西,院子里又并無多少綠植,即便冬季天干物燥,屋里屋外都有下人上夜值守,只是炭盆火星子濺射出來,又怎會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何況,平日里也并不見鄭鴻鵠與三太太如何親近,怎么單單就那日宿在了三房?

    宋桃兒心里盤算著這些事,面上同晴雪一字未提,她自覺這些事背后有著什么密切的關(guān)聯(lián),只是并無確鑿的證據(jù)。

    一日無事,轉(zhuǎn)眼夜間,鄭瀚玉回海棠苑歇息。

    用過晚食,丫鬟們伺候著梳洗之后,便各自退了出去,獨(dú)留下夫婦兩個。

    鄭瀚玉握著一卷書,卻并未看進(jìn)去,只是望著在窗畔發(fā)怔的宋桃兒,目光在那挺直的脊背、纖細(xì)的腰肢上流連著。

    半晌,他挪了過去,自后摟著妻子的腰身,低聲問道:“發(fā)什么呆?”

    宋桃兒并未回神,卻喃喃自語:“玲瓏骰子安紅豆……”

    鄭瀚玉濃眉一挑,莞爾一笑:“哪里聽來這么一句?”

    宋桃兒回首,向他淺笑:“四爺知道下一句是什么么?”說著,忙又道:“呀,我是糊涂了。四爺精通詩書,當(dāng)然知道。”

    鄭瀚玉低聲問道:“那下一句是什么?”

    宋桃兒臉上發(fā)熱,他這是要她親口說出來,片刻還是輕聲道:“入骨相思知不知……”

    鄭瀚玉在她耳畔啄了一下,問:“這是誰教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