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信？”顏喬豎起三個手指：“我發(fā)誓，我要是做不到的話就讓我不得好……”

    “死”字還沒說出口，就被路嘉打斷道：“好了好了，我相信你還不行嗎，不要說這種話。”

    顏喬就笑道：“喲，小東西還有點小迷信呢?！?/br>
    “這不是迷信，我只是不愛聽你說那些話罷了，為什么要那么詛咒自己?！?/br>
    “好，”顏喬聲音忽然溫柔了下來：“寶貝說不說，我就不說。”她虔誠地看著他：“我們結(jié)婚吧，好不好？”

    路嘉被嚇了一跳：“你說什么？”嘴角卻控制不住地往上翹：“你……是認真的嗎？”

    顏喬親吻了一下他的唇角：“當然。”

    路嘉一陣狂喜，剛要答應，卻忽然想到什么，懊喪地道：“可是，我還沒到法定結(jié)婚年齡……”

    “對哦，”顏喬一臉恍然：“我光想到我自己剛剛到了法定結(jié)婚年齡，卻忘記你了……算一下，我還得等你四年啊……”她不免有些心煩，埋怨道：“你為什么這么小？”

    “我哪里小了？”路嘉一本正經(jīng)道：“男人不可以說小，知不知道？”

    顏喬曖昧笑道：“那哪里大呢？”她伏靠在路嘉的頸側(cè)，調(diào)笑道：“能給我看看嗎？”

    路嘉喉結(jié)上下滾動，啞聲道：“等我出院了，讓你看個夠?！?/br>
    顏喬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手指上下?lián)芘暮斫Y(jié)：“好，我等著。”

    結(jié)婚不成，但是可以訂婚。所以路嘉出院后，就和顏喬舉行了訂婚儀式，路子濯本來對顏喬有諸多不滿意，但經(jīng)此一事后，也都看開了，想著其他什么都不重要，路嘉平安快樂地活著就好，其他全憑他的心意。

    路子濯都沒意見，平日里素來溺愛路嘉的他的外祖父母，自然更是沒意見。

    一切都進行地很順利，顏喬猶豫要不要通知顏書良，但想了想，他那么不能接受路嘉，讓他知道也只能平白讓他生氣罷了，說不定還會來訂婚現(xiàn)場鬧，到時候討不了好處的是他，也就作罷了。

    訂婚那天來了好多人，大多是路子濯生意場上的人，顏喬也不認識，當然，也不用她招待，她只叫來了她的幾個室友以及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好朋友。

    今天路嘉穿了一身黑色西服，剪裁得體，是特地為他定制的，更襯得他肩寬腿長，氣質(zhì)矜貴，輕易就吸引了全場的目光。

    顏喬看著他一步步地朝自己走來，心臟劇烈跳動，幾乎喘不過氣來。路嘉在她身前站定，笑了一下道：“怎么了，你是不是緊張了？”

    顏喬點了點頭。

    路嘉柔聲道：“別緊張。有我在呢?！闭f完對她安撫一笑。

    路嘉每次對她笑，她都幾乎溺斃在這笑容里，她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第一次看你穿西裝?！?/br>
    路嘉挑了下眉，像一個等待夸張的小朋友，很臭屁地問道：“帥嗎？”

    顏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用一種很克制的語氣道：“帥到我想死。”

    路嘉開心地笑了，他就喜歡聽顏喬夸他，怎么都不嫌夠，這會兒居然還不滿足地問道：“只有穿黑色西裝帥嗎？”

    “你穿什么都好看，”顏喬說著踮起腳尖，附在他耳邊道：“當然，什么都不穿最好看?！?/br>
    路嘉掩飾性地咳嗽了一聲，整個耳廓都紅了。

    顏喬還想再調(diào)笑他兩句，忽然有人叫了一聲“路嘉”，兩人一起轉(zhuǎn)過頭去，就見慕璇正站在他們正前方幾步遠。

    她穿了一件白色抹胸禮服，妝容精致，正一瞬不瞬地看著路嘉。

    她家跟路家是世交，請柬遞給了慕璇父母，她便也跟著來了。

    路嘉怔了一下：“慕璇？你怎么來了？”卻也還是道：“不管怎么樣，還是謝謝你來參加我的訂婚儀式?！?/br>
    慕璇“嗯”了聲，忽然道：“我能抱你一下？”

    路嘉皺眉道：“抱我？”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的顏喬，沒想到顏喬居然點了點頭，他于是稍稍張開雙臂，慕璇立刻撲了過來。

    慕璇的肩膀微微聳動，路嘉感受到肩膀有些濡濕，耳邊聽慕璇道：“我做了十九年的一場夢終于醒了，路嘉，訂婚快樂?！?/br>
    路嘉頓了下：“謝謝?！?/br>
    緩緩松開路嘉后，慕璇走到顏喬面前，看著她道：“謝謝?！?/br>
    “不用謝，”顏喬淡淡地開口道：“我還是討厭你，你做的那些事，我依舊沒辦法原諒，不過好在一切都已經(jīng)過去了，我和路嘉最后還是走到了一起，而你之前的那一番話，也讓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就當還你個人情了?！?/br>
    “我知道，我為之前的所作所為向你道歉，對不起，不過我也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但我還是要祝福你和路嘉訂婚快樂，”她停頓了一下，眼神慢慢地飄向酒店門口，侍者正對著來賓鞠躬引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恭喜你找到你的路嘉，我想，我也遲早會找到我的路嘉的。”

    顏喬看著她，她穿了一件白色抹胸禮服，頸間掛著綠寶石項鏈，金色的卷發(fā)披下來，一側(cè)別在而后，垂下來的流蘇耳鉆在燈光下閃著熠熠的光。

    顯然是精心打扮了的，配上她那張洋娃娃一樣的臉，漂亮得不可方物，有賓客從她們附近經(jīng)過，看了之后竟也分不出誰是訂婚主角。

    這是當自己也在今天跟路嘉訂婚了嗎？顏喬又看了她一眼，見她慢慢收回目光，轉(zhuǎn)頭對自己釋然一笑，就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

    慕璇正要轉(zhuǎn)身離開，忽然從背后傳來一個清甜的女聲，叫了她一聲“慕璇，”聲音的主人轉(zhuǎn)眼走到她面前，嗔怪道：“我找了你半天呢。”

    慕璇愣了一下：“喬菲？”卻發(fā)現(xiàn)她身旁站著一個少年，年紀跟她相仿，長相極為出挑，氣質(zhì)卻清冷到了極點，令人不敢直視，慕璇只看了一眼，便匆匆移開了視線。

    但只這一眼，印象也極為深刻，她覺得眼熟，這才想起兩個月前她曾經(jīng)見過他，似乎是叫……江恕。

    是在喬菲的手機上見到的不止他，喬菲的手機上還有路嘉的照片。

    其實說起來，她和喬菲也不過認識兩個月，她那會兒深陷情傷，喬菲心疼她，就隔三差五地約她出來玩兒，安慰她，給她做思想工作，她這才漸漸走出來，也因此兩人的關(guān)系迅速拉近。

    跟喬菲熟了之后她才知道，喬菲這個人，在對待感情上，多情卻無心，她喜歡過很多男生，但卻從不會為誰駐足，像她那樣的人，大概永遠不會跟她一樣，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說實話，她很羨慕她。

    她想起她之前在喬菲手機上看到江恕時，眾人見他氣質(zhì)清冷，似乎是極難親近，于是打趣喬菲，說她未必拿得下他，當時喬菲語氣漫不經(jīng)心中透著股勢在必得，現(xiàn)在兩個月過去了，也不知道到底拿下了沒有。

    她想到這里，就又抬頭偷偷看了江恕一眼，見他依舊清冷宛如神祇，站在喬菲身邊冷冰冰的不說話，也無任何親昵舉動，怎么也不像是被喬菲收服了的樣子，但為什么他又會陪喬菲來這兒呢？她一時倒也拿不準了。

    顏喬也注意到了喬菲和江恕他們實在是太扎眼了，想不注意都難，更別說那個叫喬菲的女生，看著年紀跟路嘉相仿，但舉止之間風情萬種，美艷不可方物，此刻正直勾勾地看著路嘉。

    那樣熱辣的眼神，她怎么可能不懂？

    她于是皺眉看向路嘉，路嘉一臉懵懂：“怎么了？”

    她咬著牙，用氣聲問他：“慕璇身邊的那個紅裙子的女孩兒，你認識？”

    路嘉皺眉朝著喬菲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一臉的莫名其妙：“當然不認識，我都沒見過她?！?/br>
    “那她怎么……”

    她還想再問點什么，喬菲已經(jīng)娉娉裊裊地走過來了，她往過往侍者那邊拿了杯香檳，對著路嘉和顏喬輕輕舉了舉道：“初次見面，訂婚快樂啊，祝你們百年好合。”

    初次見面？顏喬的心稍稍放下來一點……伸手不打笑臉人，加上喬菲又說著祝詞，她于是也點頭示意道：“謝謝?！?/br>
    喬菲甜甜一笑，像是為了打消她的顧慮似得，兀自解釋道：“是我爸爸最近跟路叔叔有合作的項目，兩人交情不錯，所以就邀請我爸爸去參加他侄子的訂婚儀式，我剛好放假，在家里也待得無聊，就一起來了，哦……”她忽然想起什么，轉(zhuǎn)頭看了江恕一眼，甜笑道：“還有我哥哥，他也跟著一起來了。”

    路子濯過來找路嘉，剛好聽到這么一句，隨口問道：“哥哥？你爸爸不是只有你一個女兒嗎？”

    喬菲看到路子濯挑了一下眉：“路小叔叔？”她剛想走近些跟他講話，胳膊卻被人從后面拽住了，她回頭看了一眼，撒嬌道：“哥哥，你弄疼我了?！?/br>
    江恕清冷克制的臉上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裂縫，手上的力道稍松，他轉(zhuǎn)頭看向路子濯，禮貌地點了下頭：“喬叔叔是只有喬菲一個女兒，我不過是他故人之子，他開玩笑說想收我做養(yǎng)子，所以喬菲才叫我哥哥。我跟她，并無血緣關(guān)系。”

    路子濯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去找路嘉了，他對這個叫江恕的少年還是很有好感的，沒有其他原因，只因為他身上有路嘉的影子，長相氣質(zhì)尤其聲音，都是有點相似的，只不過，要比路嘉冷清得多。

    當然，也可能只是因為跟他不熟。

    顏喬也是第一次聽他的聲音，如冷泉擊石，涼霧里天光破曉，林間穿過來的一陣風，干凈又清冷。

    的確和路嘉有幾分相似。

    訂婚儀式在即，顏喬卻發(fā)現(xiàn)耳環(huán)丟了一個，這種場合講究成雙成對，于是她打算回化妝間換一副，但因為心急，不小心走錯了道，拐進了一條偏僻的過道，下面是一個樓梯，底下幽暗一片，只有綠色通道發(fā)著瑩瑩的綠光。

    顏喬下意識地想回去，底下卻忽然響起了一道清冽的男聲：“剛才為什么一直看那個路嘉？”

    她于是停住腳步，這個聲音很耳熟是江恕的聲音。

    原本顏喬不想聽他跟其他什么人的對話，但他提到了路嘉，她皺了下眉，輕聲轉(zhuǎn)了回去。

    她扶住樓梯扶手，向下望去，借著“安全出口”瑩瑩的綠光，她看到樓梯底下，江恕將一個人圈在懷里，那人背靠著墻，江恕修長的身形擋在她面前，顏喬只能看到那人的紅色裙擺。

    雖然沒看到那人的臉，但顏喬心里已經(jīng)猜出是誰了。

    果然下一刻，就聽那人嬌滴滴的聲音響了起來：“干嘛啊?！?/br>
    的確是喬菲的聲音。

    顏喬皺了皺眉，喬菲不是喊他哥哥嗎？雖然聽說并無血緣關(guān)系，但喬父有意收養(yǎng)江恕做養(yǎng)子，她還以為，他們的相處模式就跟兄妹一樣，怎么江恕現(xiàn)在是這樣一種質(zhì)問的口吻。

    這個哥哥，未免管得太寬了，盡管她也不喜歡別的女生盯著路嘉看。

    她正這么胡亂想著，下一刻就聽喬菲嬌嗔地道：“他長得多好看啊，還不許人看了啊。”

    “不許，”江恕的聲音明顯帶著克制，隱隱壓抑著怒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手機里還存了他的照片?！?/br>
    “還不讓人存張照片了嗎？我又不做什么，再說了，他都訂婚了，我可沒撬人家墻角的愛好哦，原來你是因為這個，所以才非要跟我來參加這個訂婚典禮的呀?！?/br>
    “我才不會撬別人墻角，而且，我現(xiàn)在不是和你在一起嗎？”她的手臂柔弱無骨似得，慢慢纏上了他的脖頸，緋紅的指甲跟她的人一樣嬌艷：“哥哥，你對自己和我有點信心好不好？”

    而下一刻，顏喬就見這個被喬菲叫做“哥哥”的少年，人前清冷克制的江恕，忽然低頭狠狠吻向了喬菲，禁錮著她，不允許她有一絲閃躲。

    顏喬在昏暗的樓道內(nèi)無聲地捂住了嘴巴，她意識到不應該再繼續(xù)待下去了，轉(zhuǎn)身放輕腳步往門那邊走，將將走出樓道時，樓梯底下忽然傳來一聲嬌喘，聲音又穌又媚，能把人半邊骨頭都聽軟了：“哥哥，你弄疼我了?！?/br>
    顏喬笑著搖了搖頭，照江恕那個吻人的架勢，像是要把人拆卸入腹似得，不把人弄疼才怪，之后她又斷斷續(xù)續(xù)聽到一些聲音，似乎是喬菲撒嬌，江恕有些生硬地在哄她，不過這都不關(guān)她的事，她只要確保喬菲不會來招惹路嘉就行，想到這里，她加快了腳步離開。

    顏喬再次見到顏書良的時候，是在醫(yī)院的重癥監(jiān)護室里，顏書良出了車禍，醫(yī)生有些悲憫地看了她一眼，朝她搖了搖頭，她的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撲在顏書良的病床前喊爸爸。

    在生死面前，過往的一切恩怨都顯得那么微不足道。

    從前和顏書良相處的點點滴滴歷歷在目，顏喬只是哭，路嘉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背，無聲地安慰她。

    “顏顏，”顏書良費力地叫了她一聲，回光返照，他知道他的時間不多了，他一瞬不瞬地看著顏喬，盡可能地把想說的話說出來：“你們的事，我都知道了……爸爸其實，一直有關(guān)注你……以前或許是我偏見太深……慕璇來找過我，我想，或許真的是我誤會了……爸爸只是希望你好，原諒爸爸好嗎？”

    “我知道爸爸是為我好，”顏喬已經(jīng)泣不成聲：“在這件事上，我一直沒有怪過您……”

    顏書良虛弱地笑了一下：“那就好……”他將目光轉(zhuǎn)向路嘉，沉默了一瞬：“你……能不能……”

    卻到底還是沒說出口。

    目光卻一直停留在他身上，顏書良久久看著他，似乎是透過他在看什么人。

    周圍的景象逐漸變得模糊，一旁顏喬撕心裂肺的哭聲也變得遙遠而混沌，面前漸漸顯現(xiàn)出一條白色的甬道，甬道的盡頭，是一個與路嘉有著相似面容的女人。

    是路沐，她在最美好的年歲隕落，永遠保持著驚艷時光的樣貌。

    他拼盡全力朝她奔了過去，二十年過去了，他始終不肯承認他背叛她的真正原因，是她太美好太耀眼太讓他自慚形穢了，跟她在一起，他無時無刻不被自卑的陰影籠罩，他這樣心高氣傲的一個人，怎么會允許？當然，也因此他更不會承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背叛的路沐。

    他騙盡了天下人，時間久了，催眠得自己的記憶出現(xiàn)了偏差，居然連他自己也騙過了，唯有彌留之際，再見到路沐，他才恍惚想起，他跟她初次見面，他心底的那份悸動。

    這是騙不了人的。

    全文完。

    喬菲自問這一生問心無愧，除了對江恕。

    初見時他是清冷自持，難以接近的高嶺之花。

    因為一場誤會，喬菲設(shè)計了他，先是不擇手段，死纏爛打地將人追到手，又在他愛她愛到無法自拔時將他一腳踢開，任憑他怎樣哭著跪下來求她，她都決絕地不曾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