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繭自縛 第11節(jié)
夏芒她們就笑得更加放肆了:“我說喬喬,我們只是開個玩笑啦,干嘛那么認真?!毕拿⒄f著看了顏喬一眼,觀察她的神色,又湊近了一些,八卦道:“那喬喬,你跟我們說說,你都夢到了誰???” “我……”顏喬欲言又止,掩飾性地撥弄了下頭發(fā),卻在手指碰到耳廓時被上面灼人的溫度給燙了一下,她的心一下子亂了:“不說了?!?/br> 要是讓夏芒她們知道她夢到的人就是路嘉,還不知道會怎么拿他和春夢聯(lián)系在一起。 然而就算顏喬不說,夏芒她們也很難不扯上路嘉:“不會……是路嘉吧?” 顏喬倏地攥緊了放在課桌底下的手,抿緊了唇,面上卻不顯露半分,神情語氣似乎比平時更冷:“我說了,不討論這個?!?/br> 夏芒跟顏喬相處久了,自然知道她這個樣子是有些生氣了,連忙住了嘴,但小雨之前一直在玩兒手機,聽夏芒和顏喬似乎好幾次提到路嘉,于是隨口問道:“喬喬,那個路嘉現(xiàn)在還有來找你嗎?” 夏芒一個勁地給她咳嗽示意,小雨這才反應過來,剛要說什么,就聽顏喬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了?!?/br> 自從那次寢室樓下分開之后,路嘉就再也沒有來找過她連微信上也沒有。 跟他相處的過程中,路嘉給她的感覺一直是黏人的。照分開時的那個情形,她原以為他會繼續(xù)來黏她,但結果并沒有。 算上今天,這已經(jīng)是第四天她完全沒有和路嘉有任何聯(lián)系和接觸了。 這也沒什么不好,清凈,顏喬向來喜歡清凈,不擅長也不習慣與異性建立過分親密的關系。 她從小在缺愛的環(huán)境中長大,也缺少安全感,容易患得患失,所以對她來說,所謂的安全感,就是一開始就不曾擁有過,那樣就不會害怕失去。 她外表給人的感覺是冷心冷情,所以很多男生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望而生畏,這樣就直接篩掉一大批人,剩下的碰了壁之后也悻悻走了這樣的事情她經(jīng)歷過不少,也從沒有什么感覺。 可是這次,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就好像小時候在陽光下吹肥皂泡泡玩兒,泡泡在陽光的折射下五彩斑斕,被微風一吹,在半空中慢慢浮動,陽光、夏風、盛著光的泡泡,夢幻般的場景,原以為那泡泡會徐徐上升,更加接近陽光,卻沒料到一下子破了,破得無聲無息,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 公寓內,路嘉坐在書桌前,修長的手指搭著相框一角,片刻后拿起一旁的酒精紙輕輕擦拭盡管上面并無灰塵。 他擦得仔細,全神貫注,以至于慕璇什么時候進來都沒有發(fā)覺當然慕璇覺得,更可能是就算他發(fā)覺了,也懶得搭理她,不過這沒什么,她習慣了。 她坐在路嘉斜對面的沙發(fā)上,路嘉全神貫注地擦拭著相框,她全神貫注地看著他,從她的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他的側臉,燈光下少年瓷白的皮膚泛著光,冷岑岑地透著一股涼意,漆黑的發(fā),抿緊的唇,完美的下頜線……慕璇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直到他將相框擺回原位,發(fā)出砰的一聲細微動靜,她才堪堪回過神來。 她順著路嘉的視線望向那個相框,相框里的女人長得極美,跟路嘉有七分相像,這樣美的女人,家世又那樣好,有錢有貌,慕璇原本以為,沒有男人會拒絕她,可顏喬那個名義上的父親偏偏不喜歡,可見再完美的人,也不是人人都喜歡的,就像她自覺無論長相家世都挑不出毛病,路嘉也不曾多看她一眼。 她嘆了口氣,最后看了相框里的路嘉mama一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問路嘉道:“你這幾天都往這個公寓跑,顏喬那邊,怎么樣了?” 原先住在這個公寓的人因為工作調動徹底搬走了,加上路嘉據(jù)說是和寢室里的某個室友不對付,于是干脆將他自己的東西搬了過來,這一連幾天,他都在這兒。 路嘉看了她一眼,漫不經(jīng)心地道:“急什么,我前幾天黏她太緊了,該放她幾天清凈?!彼f著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而且說不定,我不去找她的那幾天,她反而會更想我呢。想我為什么不去找她?!?/br> 慕璇愣了一下,她好像,從來沒有見過路嘉對她這樣笑,一時有些恍惚。 “這就叫……”她看著他嘴唇一張一合,慢慢吐出四個字:“張馳有道?!?/br> 慕璇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我也只是隨口一問,我相信你自然有你自己的打算?!?/br> 路嘉“嗯”了一聲,慢慢收回目光,低頭把玩著自己的手指,若有所思地道:“不過,也是時候去見見她了?!?/br> 幾天不見,還怪想的。 第16章 她的心跳忽然跟著漏了一…… 第二天的大課上,顏喬精神狀態(tài)依舊不太好,其實不光是她,夏芒小雨她們也是一副強撐著要睡的樣子究其原因,還是因為這節(jié)課的老師講課節(jié)奏太慢,說話語調也沒個起伏,照本宣科地念下來,實在是太催眠了。 當然了,顏喬不光有外因,她自己本來狀態(tài)就不太好,好不容易一節(jié)課結束了,夏芒小雨她們馬上滿血復活,結伴去廁所了,只有她立刻趴在桌子上補眠。 這兩天林溪身體不舒服,請假回家了,所以上課只有她們三個,顏喬坐在最里面,夏芒和小雨則坐在她的外側。 她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在她旁邊坐了下來,但是聽動靜好像只有一個,就想著是不是夏芒和小雨其中一個先回來了,可她們一向是結伴的……她來不及細想,一陣困意襲來,就又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她忽然聽見有人在她耳邊叫她,她于是緩緩睜開了眼睛,入目卻是一張白皙精致的面孔,她當時腦子里一片混沌,只覺得那張臉好看得不真實,一時竟然沒反應過來那是誰,后來腦子漸漸清明,她盯著那張臉看了一會兒,慢慢回味出一股熟悉感。 剛好這時眼前的人笑了一下,叫了她一聲:“學姐。” 她一下子反應過來了,是路嘉。 眼前的人再不真實,也是路嘉,因為是路嘉,所以不真實也變得合乎情理了顏喬仔細端詳了片刻,“哦”了一聲道:“是路嘉啊,那沒事了,我一定又是在做夢?!?/br> 通常她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之后,夢一般就會醒,眼前的一切也都會消失不見,但這次路嘉卻依舊真真切切地坐在她眼前,甚至在聽到她說的話之后臉上的笑意還加深了。 顏喬一陣恍惚,這個時候鈴聲響了,她看到小雨和夏芒急急忙忙地趕回來,看到路嘉時還愣了一下,路嘉跟兩人說了什么之后,兩人會心一笑,轉而坐到了后一排。 她從前做關于路嘉的夢時,夢中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xiàn)過第三人,鈴聲這時戛然而止,她猛地反應過來,這不是在做夢。 幾天不見的路嘉,此刻真真切切地出現(xiàn)在她眼前,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見她像是終于回過了神,慢慢靠了過來,一雙眼睛盛滿笑意:“原來,學姐的夢里有我啊。” 顏喬一陣耳熱:“我……” “而且,學姐的用詞是‘又’,那看來,我是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學姐的夢里了?!彼f這話時語調上揚,神情有些小得意,像只翹了尾巴的貓。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學姐……” 顏喬不擅長也不習慣說謊,所以之前路嘉說她一直夢到她,她雖然并不想承認,但因為是事實所以也始終沒有反駁,只不過是低著頭任由臉越來越燙。 但現(xiàn)在卻終于有不合事實,可以讓她反駁的地方了,于是她沒有細想,脫口而出道:“我是因為晚上夢到了你,所以白天才……”說到一半才回味過來不對,顏喬立刻住了嘴,路嘉卻已經(jīng)笑得不行:“學姐,你……你這是自己錘自己?” 顏喬瞪了他一眼,又是生氣又是被戳破心事后的羞惱,轉過頭去不再理他。 今天下了雨,天氣相比軍訓那幾天算是涼爽,顏喬穿了長袖。 路嘉忍著笑,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好了學姐,別生氣了,那我也告訴你,我這幾天也有做夢夢到你,白天也會想到你這算不算是扯平了?” 顏喬轉頭看了他一眼,一副明顯不信的表情:“真的?” 言下之意就是,那怎么一連幾天都沒有消息?可轉念一想,自己不也沒有主動找他么?或許他跟自己一樣,只是單純做夢夢到,然后白天順帶想到了而已,并不能說明什么。 當然這個時候的顏喬并沒有意識到,這個世上從來沒有真正的無緣無故。 路嘉觀察她的神情語氣,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了,挑眉笑道:“前幾天忙著搬家,所以就沒來打擾學姐,今天剛好有空,整理筆記的時候發(fā)現(xiàn)有些東西不懂,所以就來請教學姐了?!?/br> 第二節(jié) 上課已經(jīng)過了五分鐘了,也遲遲沒見老師來,教室里鬧哄哄的,又過了兩三分鐘,學委才接到老師的電話說臨時有事,改為自修。 路嘉歪著腦袋,一手撐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學姐,老師不在誒,我們說話也沒關系,這種好機會,你要是不給我講題就浪費了。” 顏喬隨意翻了幾頁課本:“我為什么要給你講?” 路嘉笑了下:“因為學姐要對我負責啊~如果不是學姐把我的筆記本弄濕,我也不會要借學姐的筆記,也就不會搞不懂了,說到底,始作俑者還是學姐啊?!?/br> 又是負責……顏喬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路嘉能用這兩個字碰瓷她一輩子,她想要反駁,卻又發(fā)現(xiàn)無從糾錯,只能道:“你要問什么?” 路嘉就笑著從挎包里掏出一本筆記本,攤開后隨便翻了一頁,隨手一指道:“就這個吧,學姐給我講講這個知識點?!?/br> 顏喬:“…………”這么隨便? 顏喬掃了一眼道:“這是最基礎的,都不涉及專業(yè)性,高一估計也會,你確定要我講嗎?” 路嘉笑道:“建高樓得先打地基,自然是從最基礎的抓起了,學姐講吧?!?/br> 顏喬于是拿了紙筆給他邊講邊畫,可她這邊講的認真,余光卻瞥見路嘉的目光全在自己的臉上,完全沒分半點到她的書上,她于是放下了筆,轉頭皺眉看著他道:“你不是要聽嗎?” 路嘉的笑便帶了三分歉意:“不好意思啊學姐,我剛發(fā)現(xiàn)那個太簡單了,我不聽也會了,是我太低估自己的智商了?!?/br> 顏喬:“…………” 顏喬將筆帽重重地往桌面上一扣,深吸一口氣,一連翻了好幾頁,指著上面最難懂的一個知識點道:“那這個,總不會侮辱你的智商了吧?” 路嘉笑著配合點了點頭。 顏喬看了他一眼,開始講了,結果因為這個知識點太難懂,導致她自己一時也沒能理清,講得磕磕絆絆的,這時路嘉就在旁邊笑著提點道:“先算那個現(xiàn)金持有量,用公式套一下……” 顏喬就放下了筆:“你不是不會嗎?” 路嘉笑得乖巧:“本來是不會的,學姐開了頭之后就想到了,所以還是要謝謝學姐。” 顏喬咳嗽了一聲,她自然知道他是胡扯,明明他提點的才是關鍵的一步,之前她說的根本是可有可無,不過他這也算給了她一個面子,奉承了她,她“嗯”了一聲:“那……”卻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路嘉立刻又翻了幾頁,挑了幾個中等難度的知識點,既保證顏喬一定會做,又不顯得太侮辱智商事實上路嘉只把顏喬的筆記粗略地翻了一遍,已經(jīng)基本上掌握所有知識點了。 顏喬掃了一眼路嘉標記的幾個知識點,咳嗽了一聲開始講解,這回路嘉倒是把注意力勻了一半在題上,顏喬講到停頓處,他就立刻點頭附和,適時拍馬道:“哦哦,原來是這樣啊。” “被學姐這么一提點,我真是豁然開朗。” 顏喬咳嗽了聲,雖然她心里也清楚路嘉的話多是故意奉承,但不妨礙她聽著受用。只不過她面上神色不變,依舊是冷冷清清的樣子,也只有按壓不及時的唇角才能偶爾泄露她的心情。 一旁的路嘉依舊是一手撐著臉,歪著腦袋笑看著她:“學姐真是聰明?!边@種哄人的話由他說出來,配上他盛滿笑意的視線,倒像是十二分的真心。 雨后轉晴,陽光從窗戶外斜射進來,映在顏喬的臉上,把她的一張臉映襯得格外恬靜,她的側面線條柔和,長長的睫毛被陽光暈了一層光圈,新雪似的一張臉也添了幾分暖意。 他看著她,忽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似乎只要待在她身邊,他就可以暫時什么都不想。 她身上就是有這樣一種沉靜的氣質,能撫平他那顆躁郁的心,可諷刺的是,她的存在就是刺激他躁郁的本因。 她就像是圣潔的修女,沐浴著圣光與美好,愈發(fā)反襯出他的陰暗和卑劣,黑暗中的人事天然對光明有一種向往,但是稍稍靠近便又懼怕被吞噬,因此對其的態(tài)度是可愛又可恨。 便有了一種恨不能將美好摧毀,將圣潔玷污的卑劣心思,這樣他就可以無限靠近她,又不用擔心被其吞噬,瓦解掉他的本體。 路嘉跟她相處得越久越忍不住想靠近她,在她身邊,他能得到前所未有的寧靜,可他比誰都更清楚,那不過是飲鴆止渴罷了。 她是他的救贖,也是他的深淵。 終于將路嘉指的幾個知識點都講完了,顏喬放下了筆,語氣輕松道:“好了,都講完了?!?/br> 路嘉笑了一下,毫無凝滯地道:“學姐真棒?!?/br> 顏喬愣了一下,路嘉這種自然而然的口吻,像是早就準備好了夸她。她轉頭看了他一眼,他說話時眼帶著笑意,又甜又乖,便使得他那句略帶崇拜意味的夸贊很具有說服力盡管她知道他多半是在哄她,但在當下,她相信了。 因為隔壁教室有人在上課,所以雖然是自修課,他們也不敢鬧出太大動靜,教室里是小范圍的嘈雜,這聲音不大,但也絕算不上安靜,很能形成讓人昏昏欲睡的氛圍,加上天氣轉晴,窗外陽光灑進來,身上一熱,就容易犯困。 更不用說顏喬本來就精神不濟。 原本路嘉在場,顏喬還能強打幾分精神,結果講完題后松了心神,加上周圍又是這樣一種環(huán)境氛圍,所以在路嘉起身去給她接水的當口,原本只是準備趴個半分鐘的顏喬,五秒后直接睡了過去,只不過因為陽光太猛,睡著一直不是很舒服。 刺眼的陽光讓她隱隱有醒來的趨勢,她皺了皺眉,不舒服地用臉頰蹭了蹭枕著的手臂,忽然感到有什么東西慢慢罩了過來,及至眼前光線忽然變弱,顏喬才反應過來,那虛虛籠在自己眼睛上的,正是路嘉的手。 他身上一貫有一股清新如海風的味道,只不過非常淡,若有若無,應該是來自于一款香水,她從沒有在別人身上聞到過。 刺眼的陽光已經(jīng)被阻擋住,可她卻沒了睡意。 她睜開眼睛,聞著從他手上傳來的淡淡氣味,眼神漸漸變得清明。 路嘉的手依舊虛虛地罩著她,她眨了下眼睛,從他的指縫里望出去,入目只有路嘉的臉。就好像坐在井底的青蛙,它的世界是井口上方的那一小片天地,而她此刻的整個世界,就是路嘉。 她無意識地又眨了幾下眼,纖長的睫毛輕輕地撓過他的掌心,撓得他心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