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忍不得遺憾，他還想把自己看好的生科學術(shù)新星介紹給沈硯冰來著。

    聊著聊著，方向又偏到了沈硯冰的工作上。

    你老爸我在這，女朋友也在這，所以你為什么不回京城呢？沈同舟對沈硯冰當初去濱城的決定一直不解。

    沈硯冰不喜歡京城，不喜歡這里總是霧霾霾的天空，也不喜歡這里隨處在的壓力和階級感。

    這是幾年前她的想法，有些幼稚，但也很真實。

    逃離往往不需要那么多理由，只是心聲的呼喚。

    但這次她沒有立馬拒絕父親的提議。

    黎明月不知道還要在京城修習多久，而且就算結(jié)束課程，京城也永遠是最適合她發(fā)展的文化中心。

    她輕啜著茶水，我再考慮考慮吧。

    沈同舟稍微放心，我也幫你問問，可以早做準備。

    沈硯冰沒有放在心上，沈同舟的關(guān)系大多在理工科，和文學院并不相熟。

    你先別告訴母親。她放下茶杯，我先問問李老師。

    她在京城大學碩博的導(dǎo)師很看好她，兩人也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學術(shù)上關(guān)系緊密。

    沈同舟答應(yīng)下來，他向來很信任女兒，沈硯冰不管做什么決定，都很少讓家里人cao心。

    三人去外面餐廳約了頓飯，席間黎明月也終于放開，和沈父談天說地，對生物前沿知識很是虛心受教，聽得極其認真，讓沈同舟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要是我的學生也有你的認真勁就好了。沈同舟感慨，京大到處是狂人啊。

    說句地道話，能進他的實驗室學習的學生，無不是精英大神，對熟悉領(lǐng)域自信甚至自負很正常。

    黎明月聽得認真，主要是因為她不懂。

    臨走前，沈父鄭重地和黎明月握了握手，未來可期！

    黎明月笑著回應(yīng)：要腳踏實地。

    沈同舟很滿意這個回答，又說：好好和硯冰相處啊，她面冷心熱，可千萬別被勸退。

    沈硯冰拉著黎明月先行一步走了，轉(zhuǎn)頭留言：您還是先想想怎么奪回鄭曼女士芳心吧！

    餐廳里，剩下一位老父親還在長吁短嘆。

    第八十五章 時間

    傍晚時，京城的雪已經(jīng)慢慢停下。

    臨走前，沈硯冰幫黎明月把帽子和圍巾攏好，笑著揮了揮手。

    黎明月沒有動作，等人走了一段距離，才小跑著追上，挽住對方的手臂。

    沈硯冰停下看著她。

    寒風凜冽，華燈初上，映著路面的一層冰霜。

    黎明月抬頭：你什么時候再來？

    沈硯冰把她額角的發(fā)絲捋到帽檐后，頓了頓，輕聲：等你需要我的時候。

    黎明月鼻尖凍得有些發(fā)紅，兩人說話帶出的凝霧有些氤氳，她看著對方，想了想，最終還是放開了手。

    沈硯冰湊近她的臉，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彩燈絢麗的購物中心前，親了親她的額頭。

    黎明月這一次沒有追上她，只是久久凝視著走遠的背影。

    沈硯冰這一趟折騰了很久，回到酒店拿好東西后又去往機場，回到濱城公寓時已經(jīng)是凌晨。

    黎明月在京城輾轉(zhuǎn)難眠，也一直到凌晨深夜才勉強入眠。

    這一夜無人關(guān)心世界。

    十二月的濱城的氣候相當好，陽光像怎么也灑不完一樣，一直到快圣誕節(jié)，路上也沒多少穿羽絨服大衣的人。

    沈硯冰今天穿了件長款風衣，照例上完課，下課時收到不少蘋果。

    濱城國際化程度很高，濱大在這方面管理松弛，雖然不提倡過洋節(jié)，但也沒有明令禁止。

    回到辦公室，一大簇一大簇的玫瑰讓沈硯冰不禁后退兩步，終于忍不住朝被包圍在其中的周迎喊：你最近做了什么？

    周迎雖然一直受人歡迎，但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碰見。

    周迎仰頭一副躺尸狀：我求他們了，送到這里是要鬧哪樣啊。

    沈硯冰笑出來，回到自己辦公桌上，忽然看到自己桌上多了一個紅蘋果。

    有人來過嗎？她問周迎，順帶把學生剛送的放到了一邊。

    周迎懶洋洋：有個學生來過。

    沈硯冰沒有在意，把收到的盒裝蘋果裝袋，看到那孤零零放在桌面的紅蘋果，似有所動地額外帶回了家。

    晚上，沈硯冰站在陽臺落地窗前，外面的月亮若隱若現(xiàn)，彎鉤迷人。

    她接到了黎明月的電話。

    兩人閑聊幾句，黎明月忽然問：有沒有收到我的蘋果呀？

    黎明月少有的雀躍，這是她第一次過西方節(jié)日，覺得送蘋果實在是件可愛的事情。

    沈硯冰聞言挑眉：你的蘋果？

    她立馬想到自己桌上多出的那個紅蘋果，沒有任何包裝，簡簡單單放在空處。

    我拜托果粒送的，你沒見到她嗎？黎明月有些詫異，她說已經(jīng)給你了。

    沈硯冰一笑，我收到了。

    雖然不知道事實如何，但她直覺相信桌上那個紅蘋果就是黎明月托人送來的。

    事實也確實是這樣。

    掛斷通話時，沈硯冰走到桌前，清洗完蘋果，難得沒有切塊，就著整個慢慢啃起來。

    遠在京城的黎明月在做什么呢，她忽然遺憾自己沒有送她一個蘋果。

    窗外萬家燈火通明，平安夜里只她一人。

    到次日圣誕，全國商場到處裝點起圣誕樹和拐杖麋鹿，黎明月給沈硯冰發(fā)了照片過來，看得人會心一笑。

    何葉是愛玩的人，黎明月被她打扮得喜氣洋洋，帶著的紅圍巾和紅帽子很顯精神氣。

    兩人開了視頻通話，沈硯冰在家冷冷清清，被對方商場的鬧騰打動，掛斷通話時一個人窩在沙發(fā)點開了一部喜劇電影。

    往年的節(jié)日她是怎么過的呢，不需要喜劇電影，也不需要喜慶熱鬧，平淡得與往日無異。

    沈硯冰頭靠在黎明月最常抱著的抱枕上，柔軟間，有些失神。

    如果沒有遇見黎明月，那她本可以忍受孤獨。

    沈硯冰倏然一笑，還是遇見比較好。

    圣誕過后沒幾天就是元旦，沈家沒有過圣誕的習慣，但元旦通常會小聚一番。

    鄧妍知道黎明月去了京城，言談間調(diào)侃沈硯冰當下孤家寡人。

    沈悅?cè)怀沉艘魂囎永鑚iejie沒來，垮著臉拉衣袖要去京城玩。

    等過年就能見面啦。鄧妍把她面前的甜點切掉小半，不要吃這么多。

    沈原過了好一會兒才脫身到達地點，幾人聊起最近工作和生活，對快到來的春節(jié)都很期待。

    硯冰的生日快到了吧。鄧妍想起，我記得是在除夕前一天？

    沈硯冰笑：還有好久呢。

    就這個月月底了。鄧妍招呼起來，還是在沙城過吧？家里人應(yīng)該都聚齊了。

    沈硯冰的生日在寒假過年那會兒，全家人基本都不會錯過。

    沈原早早問起她想要什么，不管年紀多大，生日禮物是永遠不能省掉的。

    我要送小姑一張畫！沈悅?cè)慌e手，我要畫小姑和黎jiejie。

    沈硯冰摸了摸她的腦袋，莞爾：謝謝呀。

    公歷新年，到處在辦元旦晚會，濱大也組織了節(jié)目，沈硯冰沒有參加，和沈原一家聚過后就一個人回了家。

    黎明月最近在忙國展的事，改了又改，也沒空過元旦。

    她接通沈硯冰的視頻電話時，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憔悴。

    大概要到小年才能回來了。黎明月下巴擱在桌上，手機豎立著，眼神有些放空。

    最近忙期末的收尾。沈硯冰循著嘆氣，大概也要小年才回沙城。

    這一別，就是近兩個月。

    黎明月靜靜看著，忽然轉(zhuǎn)換了前后攝像頭，對著桌上的白紙，頑皮：讓我來給你送祝福吧。

    沈硯冰頭靠在沙發(fā)，靜靜笑著。

    黎明月左手舉著攝像頭有些搖晃，右手提筆卻奇穩(wěn)。

    蘸墨落下，她一筆一劃地寫：祝你健康快樂。

    一句樸實無華卻真摯的祝福語要健康，要快樂。

    沈硯冰唇角彎起，也祝你健康快樂。

    掛斷通話后，她躺在床上，耳邊似乎還回蕩著對方的笑意，一摸摸到著空蕩的被子枕頭，只好慢慢合上了眼。

    濱大辦公室。

    周迎打定主意要離職，期末還沒結(jié)束，已經(jīng)規(guī)劃起之后的行程。

    沈硯冰最近一直在準備一個社科基金的申報，方向確定后比先前更忙，碰手機頻率都大大下降。

    她的博士導(dǎo)師對這個課題也很感興趣，給她發(fā)了不少資料，看到申請表時奇怪問：你怎么沒申國家社科基金？

    國家級社科基金申請的基本要求是副高職稱，沈硯冰上次吃了虧，連帶這回受到牽連。

    導(dǎo)師對她沒有評上副高的事大為吃驚，立馬反應(yīng)過來：誰卡你了？

    沈硯冰沒有抱怨：風氣而已。

    破格評選在京大最頂尖一眾人眼里是常態(tài)，但在濱大卻是可以卡你的重要理由。

    庸碌之下，不需要拔尖。

    你這個項目，完全可以申請國家社科基金的。導(dǎo)師感到遺憾，真的不考慮調(diào)任京城？

    現(xiàn)在的調(diào)任其實并不簡單，先不說京城那邊編制能否順利拿到，濱大學院這邊肯定要卡她的檔案。

    京城不是她理想的定居點，但濱大也不是她理想的象牙塔。

    十全十美的決定可遇不可求。

    兩人就項目的事情交流了許久，掛斷連麥時沈硯冰坐在辦公椅微微仰頭，若有所思。

    一月初，濱大的期末考試也步入尾聲，沈硯冰這幾天忙著監(jiān)考，把項目申報的事情有意無意地拋到了腦后，其他動作卻有條不紊地提上了日程。

    京城的期末比濱城早一些，但黎明月并不參與考核，依舊于出租房、畫室與章老書畫室三點一線往返。

    黎明月在籌備一場京城的書畫大展，除了書法，還有她的國畫公眾首秀。

    一旦成功，未來的道路可謂一片坦途；口碑一砸，挽救起來難如登天。

    兩人維系著往常的通話頻率，但因著太忙，每次聊兩句就隨意散場。

    這并沒有讓黎明月憂慮，每晚一句簡單的晚安，就能帶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思念是一條長河，綿延連通著心潮，撫慰能激蕩起洶涌浪花，也能讓難寧的心重歸平靜。

    一月份的濱城陽光依舊明媚，沈硯冰穿著薄薄的外套走在校園路上，熟悉地往行政樓走。

    她面色從容，似乎與往常無異，但熟悉她的都會發(fā)覺，今日的沈硯冰有些特別。

    她這回來這邊，是確認調(diào)任事項的。

    京城那邊已經(jīng)來了通知，這幾年她的學術(shù)成果沒斷過，加上在出版社的口碑，已經(jīng)足夠打動京大。

    當然，更少不得其他疏通。

    人才引進表格已經(jīng)填寫完畢，京城落地的把握已經(jīng)很足。

    沈硯冰沒有多少驚喜的情緒，一切順理成章。

    路上不少認識的學生同她打著招呼，沈硯冰笑著頷首，走到辦事處時忽然注意到一件小事。

    路過辦公室里有學生正努力同教務(wù)辦老師道著歉，老師，這都是污蔑啊，攝像頭那一幕只是錯位，我怎么可能作弊

    我年年都是年級前幾，學習態(tài)度老師都知道的，怎么可能呢，我有什么必要，我還要保研??！

    辦公室沒有關(guān)門，盛卓的聲音清晰地傳到走廊上，沈硯冰沒有停步地走過，找到了人事處。

    幾位老師看她的表情頗有些微妙，但沒有為難地把事情辦妥下來，按規(guī)矩，沈老師你還得去人社局跑一趟。

    沈硯冰微微點頭，對他們的態(tài)度并不意外。

    一般的青椒濱大或許敢卡，但沈硯冰并不是。

    當初沈硯冰來到這里，不少對她有過調(diào)查的人都不禁惋惜，現(xiàn)在這一轉(zhuǎn)調(diào)，在很多人眼里反倒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濱大竟然已經(jīng)留不住，不如最后博一個美名，與這未來可期的學術(shù)新星及背后的關(guān)系交好。

    時間一晃，一月中旬也差不多過去，沈硯冰這學期的試卷批閱和錄分工作已經(jīng)完成，交接也在濱城大學正式放假前完成了最重要的大半。

    此時何葉已經(jīng)從京城回來，出租房里只剩了黎明月一人。

    沈硯冰知道時動了念頭，垂眸：我明天可以去京城。

    黎明月那邊頓了幾秒，意料外的不樂意：可是我很忙。

    沈硯冰一來，她的節(jié)奏一定會被打亂，半點心思留不到正經(jīng)事上。

    再好的自制力，也抵不過幾月未見的澎湃情思。

    這樣她的任務(wù)完成時間恐怕要無限延長

    黎明月唇抿得很緊：三天后，我去找你。

    三天是她任務(wù)完成的極致效率。

    沈硯冰笑著應(yīng)好，不用強求。

    三天后，小年的前一天，沈硯冰在沙城的機場接到了獨自前來的黎明月。

    如約而至。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零點更新最終章，愛你們喲~

    第八十六章 完結(jié)

    沙城位于中部，冬天氣溫比濱城低太多，又比京城要陰冷太多。

    黎明月第一次來這邊過冬，剛落地出了機場，就忍不住凍得一哆嗦，呼出的熱氣立馬凝結(jié)成霧。

    沈硯冰早早出門接她，一見著人就把她的圍巾攏好了，接過行李箱，帶著手套探了探她的臉頰，笑：家里有暖氣。

    黎明月稍微跺了跺腳，呼出的熱氣立馬凝成霧：好冷。

    沈硯冰牽著她上車，回到沈家小樓時正好到了飯點。

    次日就是小年，來往的街道和小區(qū)內(nèi)到處張燈結(jié)彩，一派喜慶的紅色。

    黎明月進屋落座時略顯拘謹，一大家子人都回了沙城，住的地方也臨近，聚齊了很是熱鬧。

    沈悅?cè)灰淮笤缇统持ソ永鑚iejie，這會兒見到了反倒有些羞澀，只抱著對方的手臂咯咯笑。

    悅?cè)缓孟耖L高了。黎明月比劃著，抱了抱她，沈硯冰看過來，揶揄：好大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