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皇都城, 依翠欄。

    輾轉(zhuǎn)過了這個難熬的夏季，天氣一旦轉(zhuǎn)涼，躺不了幾天舒坦日子, 這皇都城的天兒, 便是又到了披袍戴貂的時候。

    從來都是只過冬夏而未有春秋，寧清衍總琢磨著, 他這不是昨兒個還遭熱的深更半夜入睡不得, 非得起床灌下自己兩口涼茶再拿著扇子懟著自個兒好一陣兒扇，才勉勉強(qiáng)強(qiáng)能降下些熱氣兒來，怎得今兒個起床出門又得多披件衣裳了呢？

    “不打了不打了，你們仨不會是商量好了出老千來這兒騙我錢的吧?！?/br>
    桌子底下擺著的是一只炭火盆, 沈霖抬手一把將面前的牌九全給推出去，四個人圍成團(tuán)打了一下午就他一個人在輸，寧清衍玩牌倒是玩的好, 但咱九王爺今兒個難得屈尊出來一趟，剛上樓便是眼皮子一垮，徑直找了處能躺的地兒靠著休息, 壓根兒也沒有要陪玩兩把的心思。

    見沈霖輸急了, 圍坐的其余三位公子哥才紛紛停下手來開始數(shù)起了自己今日的戰(zhàn)績。

    寧清衍聽著這吵鬧聲兒是不為所動，一旁伺候的姑娘將他手旁擺著的暖爐里的火拿簽子再給撥旺了些。

    “沈二你可別抱怨了，就你下午輸?shù)倪@點(diǎn)兒，還不夠人九爺一會兒付的酒錢呢?！?/br>
    沈霖不服氣道，“我一個月俸銀不超過十兩，今兒個就被你們刮走七兩八錢, 這個月才剛開始呢，要再來兩把，剩下的日子我不得扒土啃樹皮去？”

    “今兒個輸了，明兒個你再贏回來唄。”

    “贏個屁，本大人從被你們忽悠上了這牌桌，兜里就再也沒進(jìn)過一分錢”沈霖沒好氣的說道，“要說你們這些人就是不安好心，一個個賭徒心理，技不如人還不知收斂，今天輸了就想明天翻盤，明天輸了就想后天翻盤，本大人今天輸在你們手上認(rèn)栽，下回誰要再敢約我出來打牌，就別怪本大人治你們個聚眾賭.博的罪名?！?/br>
    “我說沈二，你要治我們倒是無所謂，但這打牌的習(xí)俗可是從九爺手里頭給傳下來的，想當(dāng)初他剛學(xué)會，找大家伙來陪著玩的時候，咱可都是心甘情愿交的這學(xué)費(fèi)?！?/br>
    聽見有人提及自己，寧清衍這才慢吞吞的掀開了些眼皮來。

    沈霖仍是氣鼓鼓的掏著自個兒身上的散碎銀兩，他道，“這學(xué)費(fèi)你們交也是交給了九爺，又沒交給我，回回說是喝酒看姑娘的將我給騙出來，然后你們就三缺一了。”

    “咱這也確實(shí)是三缺一呀?！鄙碇ㄇ嗌馍赖墓訜o奈一擺手道，“九爺不玩，可不是只能拉你來湊個桌子？”

    “那你們還說讓我呢，你們就是這么讓的我？我再坐著跟你們玩兩把這衣裳今兒個怕是都穿不回去了吧。”

    “頭三把不是讓你贏了嗎？”

    “我贏三把還沒輸一把出去的錢多呢?！鄙蛄乜蓱z兮兮的數(shù)著自己錢袋里那幾個為數(shù)不多的銅板，“九爺，上回去姑蘇花的銀子您能想辦法給我報成公款不？”

    寧清衍笑，“本王也沒錢，找你爹想辦法去吧?！?/br>
    沈霖嘴角一撇，雖是沒指望這主子真能給自己分點(diǎn)兒錢花，但聽著人這么說，他還是忍不住抱怨道，“瞧您摳的那樣兒，昨天花三千兩給人姑娘弄只貓兒回來眼睛都不眨，現(xiàn)在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沒飯吃，您倒是兩手一擺直接說沒錢了?！?/br>
    “我說沈二啊?！币慌在A了錢的公子樂呵呵的將手搭在沈霖肩膀上道，“你怎得跟個大姑娘似得還和人九爺?shù)呐藸庯L(fēng)吃醋？”

    沈霖低頭再將自己錢袋里的六個銅板數(shù)了一遍，“要是什么好姑娘我也就不說了，就那廝那副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模樣，我都怕她以后能找根麻繩把咱們捆一捆全給賣了?！?/br>
    “這話又從何說起？”

    “從何說起？”沈霖冷笑一聲，“蘇家那案子各位都聽說了吧。”

    寧清衍仍是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靠在那軟榻之上，他并沒出面來阻攔不讓沈霖繼續(xù)說下去，蘇蓉繡他們家那事兒鬧的挺大，別說姑蘇那邊兒傳成了什么模樣，甚至連這皇都城內(nèi)的高官子弟們誰沒事兒都會拿出來說一說。

    一夜之間遭人尋仇滅門三百多口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兒，大家更津津樂道的反倒是那蘇家三小姐和這九王爺之間情感糾葛。

    又是一條街能唱出七八個不同版本的戲本子來，今兒個這家聽兩段，明兒個那家聽兩段，咱九爺英明神武自是無人敢說他的不是，只是苦了那蘇三小姐，這張嘴里一會兒說她是個蛇蝎心腸，為禍人間的毒婦，那張嘴里一會兒說她是個懦弱無能，將將貼著九王爺才能茍活下一條賤命來下女。

    寧清衍不愛出門，哪怕出來一趟也是找個煙花柳巷躺下睡足一整日，到了晚上便是又回了，他自是聽不見這些亂七八糟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只是苦了那些跟著他辦事兒的手足親信們，這一個個好奇又不敢去問，天天就撓心撓肝的在這兒瞎琢磨，那蘇家三小姐究竟是個什么貨色？

    于是此時眾人見沈霖主動提起，自然也是想聽，便紛紛停了手去瞧他。

    “人江南第一首富，家大業(yè)大，刺繡生意遍及全國，每天總庫進(jìn)出的流水都得這個數(shù)兒?！鄙蛄乜鋸埖脑谛淇谧永锉攘藗€‘九’字，然后繼續(xù)道，“若是他家那獨(dú)子還活著，這家產(chǎn)怎么分自然沒的說，可現(xiàn)在偏是只剩了四個女兒，一嫡三庶?！?/br>
    有人道，“當(dāng)然是分給嫡女呀?！?/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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