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他院長怎么每次都只叫他一個，他都遮遮掩掩。那個時候，我還以為院長是個好人，總是在想他為什么只叫我哥，我哥也不跟其他被叫去加工的孩子一樣哭得撕心裂肺。久而久之，就開始嫉妒，覺得院長說不定是偏愛我哥。我哥在……在……”

    他努力多次，仍然說不出那個字眼，只能囫圇跳過，“的時候，我卻一個人躲在溫暖的被窩里，幻想著我哥是不是正在被院長夸獎。我嫉妒我自己幻想出來的溫馨畫面。

    甚至……甚至惡毒地恨他是不是只是隨便拿了點(diǎn)吃剩的邊角料來打發(fā)我。

    明明我也是很討喜的孩子，院長怎么會不喜歡我呢？

    我倒要看看，我哥到底跟院長做了什么。于是，火災(zāi)前的那個晚上，大家都睡著以后，我摘掉了花皮筋，偷偷裝成我哥，溜去找了院長?！?/br>
    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應(yīng)呈用腳趾頭也能想到了。

    “是不是以為我被……不……我沒有。但我往后二十多年里，無時不刻不希望著當(dāng)時受到傷害的人是我。

    我從來都沒想過我哥一直替我忍耐著地獄，卻自以為是地嫉妒他所在的天堂。結(jié)果，反而要我哥過來救我，是不是很可笑？”

    應(yīng)呈盯著他幾乎崩潰的雙眼，攥緊了拳頭，竟發(fā)出了咯咯的響聲：“他殺了院長?！?/br>
    “是。他殺了院長，救了我。阿呈，這是你連換位思考都想象不出來的處境，你沒有經(jīng)歷過我們兄弟倆的絕境，又憑什么來指責(zé)我不向你坦誠！

    我怎么坦誠？逼我哥動手殺人的不是別人，是我！

    難道要我親口向你自首，你印象里的傅璟瑜，就是這么一個混蛋又蠢笨的殺人兇手嗎？

    我哥他聰明，圓滑，心細(xì)，還討人喜歡，沒有什么比從小給人當(dāng)性?奴更凄慘的事了，可他連這都能忍受，沒有什么能打倒他，他本來應(yīng)該有更好的未來！是我，是我這個親弟弟，親手把他變成了殺人犯！”

    “你少他媽自欺欺人！你自己就是學(xué)心理的，難道不清楚在這種環(huán)境和經(jīng)歷下長大的人不可能是正常人嗎？是不是為了你他最終都會變成這個樣子！”

    “那也沒有關(guān)系！可現(xiàn)在，改變他的人是我！如果不是我那可笑的嫉妒心……我哥……我哥他……他是為了我殺的人！”

    “那你怎么解釋……被無辜燒死的那三十幾個孩子？”

    他怔了一下，隨即用歇斯底里的語氣吶喊著說：“是我！”

    應(yīng)呈的目光灼熱得似乎能將人燒出兩個窟窿：“不可能！”

    傅璟瑜于是笑了起來，淚水從他濕透的臉頰跌倒了衣領(lǐng)上：“我哥殺了院長，用的是榔頭，到處都是血，院長的頭整個都被砸成了rou泥，我嚇壞了，腦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記得。

    但我記得，最小的那兩個還沒到一歲的孩子，是我親手抱到檔案室的，那些睡得好好的孩子，是我一個個叫起來，把他們都騙到了檔案室，那扇門年久失修根本鎖不起來，也是我親手去倉庫找了一把大鎖給鎖上的。

    你明白嗎阿呈！這就是你要的真相！

    我親手?jǐn)嗔诉@些孩子們的生路！這二十多年來，每一天每一晚我都能夢到他們！

    這就是為什么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午睡的習(xí)慣，我害怕睡覺，我害怕噩夢，更害怕這些孩子們到夢里來找我要鑰匙！

    那把能放他們一條生路的鑰匙，被我親手丟掉的鑰匙！

    阿呈，這就是我……這就是你心目中那個傅璟瑜那個江還！我才是那個潛逃了二十多年的兇手！”

    “不，不可能！你明明……明明掙扎得鐵絲都勒進(jìn)了血rou，傷疤二十多年都沒有消失，你掙扎是為了救火不是嗎！

    如果這一切都是你干的，那你哥當(dāng)時在干什么？他為什么最終拋下你自己一個人逃走，明明你們都是兇手不是嗎？”

    這乍然問起，他才驚覺自己似乎缺失了一部分記憶，只記得自己如何放火殺人，卻全然忘了當(dāng)時他哥的情況，只能頹然地低下了頭：“細(xì)節(jié)我記不清了?！?/br>
    “你能記得那些孩子們的信息和樣子二十多年不忘，也記得自己縱火的細(xì)節(jié)，卻唯獨(dú)記不清你哥？少他媽的唬老子！你就是這個時候還想著為你哥開脫！”

    “不！我沒有！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能明白，我就是真兇，這就是你要的真相，我罪有應(yīng)得！”

    “還有！十一年前，你不是被綁架，你是自導(dǎo)自演！所以你才能一眼就看出來蘇婧當(dāng)時也是自導(dǎo)自演，這也是為什么你哥要誘導(dǎo)蘇婧，他在暗示我，暗示我你從那個時候就開始耍我了是嗎！”

    他無言……

    “說話！”

    他嗚咽了一聲，喉嚨深處發(fā)出了一陣悲鳴：“是……我……”

    應(yīng)呈緊緊攥起了手，一拳砸在鐵門上發(fā)出砰一聲巨響：“傅璟瑜！你他媽的……混蛋！”

    “我不是故意的……我哥……我哥回來了，他想向我爸媽還有你下手，他覺得我已經(jīng)背叛了他，我沒有辦法……我沒有選擇！我……”

    “給我說清楚！你他媽到底干了什么！”

    “是。我自導(dǎo)自演了我的綁架。我特意提前學(xué)會了游泳，把書包扔在舊漁船上以后，我在海上漂了一夜，那個時候我是想過淹死自己一了百了的，但最后被路過的一艘漁船當(dāng)成黑工帶進(jìn)了韓國。

    我語言不通，起初一直被關(guān)在地下室?guī)退麄兏煽喙?，我身上的傷大部分都是那個時候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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