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聽說隴西大捷，她又想起曾經(jīng)對他的敬佩崇拜，還有她離開的這些年，他對她的思念執(zhí)著。她忽然意識到，也許她現(xiàn)在最應(yīng)該做的不是騙他讓自己當(dāng)皇后，那只會一錯再錯。

    有些話，她必須要告訴他。

    “你不相信嗎？我知道你肯定不相信，因?yàn)槲也蛔兊娜菝?，還有那夜從滄池消失。這些我沒辦法給你解釋，但我確實(shí)不是仙女。我可能有一些特別的地方，可我們都相處這么久了，您真的感覺不出來嗎？我也會流血，也會死。您看過的那些道家的書上，有任何一個仙人是我這樣的嗎？”

    她說的這些劉徹其實(shí)也早就察覺了，男人額角一跳、一瞬不瞬盯著她，良久，才道：“所以……”

    “所以，我不是什么小仙女?！睍r年說，“陛下，您也不必對我執(zhí)著了?！?/br>
    她看著劉徹，微微一笑，“其實(shí)陛下，我一直想問，你到底是真的喜歡我，還是只是占有欲而已？”

    見劉徹張口欲言，她沒有給他機(jī)會，搶先道：“你想要一個仙女，因?yàn)槟闶侵粮邿o上的帝王，雄才大略、志存高遠(yuǎn)，心中覺得唯有九天神女、蓬萊仙子才配得上你的萬世偉業(yè)?？晌也皇?。我只是個普通凡人。旁人配不上的，我也一樣配不上?！?/br>
    帝王總是想證明自己的特別，想要仙女級別的艷遇，這才是他為她癡狂的真正原因。

    時年只恨自己明白得太晚，如果早一點(diǎn)說清楚，也許根本不用走到這一步。

    涼亭里長久沉默。

    時年有點(diǎn)緊張，因?yàn)椴淮_定劉徹在得知自己多年來原來一直誤會了后會不會惱羞成怒。

    她也不敢去看他，只好低頭盯著石桌上的浮雕花紋。

    終于，她聽到劉徹輕輕一笑，“你說這些，不過是想騙我放手?！?/br>
    “我確實(shí)想讓你放手，但我沒有騙你?！睍r年說，“我如果想騙你，反而不會告訴你這個?！?/br>
    “好吧，也許你沒有騙我，你確實(shí)不是仙女。但那又如何？”劉徹湊近，一只手輕輕捏住她下頷，“我不知道我對你是占有欲還是別的什么，我只知道，我看到你便心中開懷、如飲甘霖，你離開了，我便輾轉(zhuǎn)反側(cè)、思念如狂?！对娙佟酚性疲嫌袉棠?，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惚闶俏宜贾钪⒛街沃咻d的漢水游女。我心悅你，不管你是凡人還是仙女，我都要你留下?！?/br>
    時年沒想到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他還是這個態(tài)度，甚至更堅(jiān)決了，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道：“陛下，你這又是何必？你仔細(xì)想想，其實(shí)你對我只是因?yàn)榈貌坏?，所以在記憶里把我美化了。如果我真的留下來，相處久了你就會發(fā)現(xiàn)，我只是個非常普通的女人。長得不夠漂亮，性格也不討喜，你后宮里比我好看懂事的女人一大把，你真的不必這么執(zhí)著?！?/br>
    “就像你說的，我是因?yàn)榈貌坏讲艌?zhí)著，那你先讓我得到了。也許我就真的不執(zhí)著了?！?/br>
    時年被他的話激得氣血上涌，想也不想道：“好啊，那你讓我當(dāng)皇后吧?！?/br>
    劉徹一怔，明顯沒想到她會這么說，表情一點(diǎn)點(diǎn)斂起，變得冷凝、嚴(yán)肅。

    時年見狀反倒輕松了，下巴微抬，幾分挑釁道：“你既然說你心悅我，想留下我，那就讓我當(dāng)皇后吧。”

    她說這話是帶著怒氣的。

    她告訴了他自己不是仙女，其實(shí)也就等同于放棄了這一條回家的路。她做出這樣的犧牲，他卻不為所動，實(shí)在是讓人惱火。

    既然如此，那就回應(yīng)她的要求吧。

    什么思之念之、慕之盼之，話說得那么好聽，實(shí)際呢？他能給予她的不過在他允許的范圍內(nèi)，一旦超出了，他絕不會答應(yīng)。

    兩人對視。

    似乎察覺到她的情緒，劉徹忽然點(diǎn)點(diǎn)頭。

    然后，又點(diǎn)點(diǎn)頭。

    “好，你不信是吧？我答應(yīng)你?！?/br>
    時年一愣。她看著劉徹，一股不祥的預(yù)感涌上來，“你答應(yīng)……什么？”

    劉徹居然笑了。

    他摸摸她的臉，那樣寵愛，像對待撒嬌鬧脾氣的孩子，“你說想要當(dāng)皇后，好，年年要的東西朕怎么能不給呢？朕就讓你當(dāng)皇后！”

    時年目瞪口呆。

    她瞪著劉徹，三秒后終于意識到他不是開玩笑的，急道：“陛下，不是，你聽我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

    可是劉徹沒有再給她說話的機(jī)會。

    食指在她唇上一按，他凝視著她輕輕一笑，便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開。

    時年因?yàn)閯氐脑捯徽頉]睡好，連夢里都在想他到底要做什么。

    第二天還沒睜開眼睛，就聽到沅沅急匆匆來報(bào)喜，“夫人，恭喜夫人！賀喜夫人！陛下今晨下旨，冊封您為夫人，賜居昭陽殿，如今已經(jīng)曉諭后宮了！”

    沒錯，劉徹正式冊封了她，還給她編撰了一個無懈可擊的身世。中山國人，年十六，于隴西時受帝幸，隨侍入宮。

    沅沅喜氣洋洋道：“以后您就是堂堂正正的夫人了，看別人還有什么可說的！”

    雖然時年之前也被叫作夫人，但就像王夫人說過的那樣，當(dāng)時的“夫人”和現(xiàn)在這個“夫人”自然不能同日而語。

    圣旨一下，意味著時年成為劉徹后宮嬪御里繼李夫人、王夫人之后的第三位夫人，也一躍成為未央宮中皇后以下品秩最高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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