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5)
絳珠已經(jīng)帶著近衛(wèi)隊回來了,正在整隊。她問你接下來有什么指示。 葉文聿靠在椅背上,枯槁的灰色長發(fā)顯得更加暗淡。 助理說完話,終端里正播放著的聲音便更加清晰起來,是正在惡魔食府內(nèi)的,鐘豫的聲音。 沒什么指示了,葉文聿溫和地笑了笑,跟昨天、一個月前、甚至十年前都沒什么區(qū)別,讓她也趕緊逃吧。 外部傳來一聲巨響,整個王庭內(nèi)的建筑都震動起來。 葉文聿微微驚訝,看向窗外,半晌道:你也一起去吧,絳珠會帶著你的,我和她說過了。 助理原地站了一會兒,低頭問:那您呢? 葉文聿笑起來:放心吧,只是一個階段的失利而已,我還沒有放棄我的藍圖。 看來王庭從地下來到眾人視線里還為時過早,我本以為那是上天給我的機會,沒想到卻是考驗我判斷力的試題。 顯然,這道題我答得并不完美。 助理搖搖頭:您的決定沒有問題,是那個怪物,超出了我們的認知。能夠吞噬一顆星球,再將它復原,如果連這樣的奇跡都要考慮到,我們便無法再做決策。 你這是在安慰我嗎?葉文聿將頭發(fā)別到耳后,笑道,那謝謝你,我感覺好了很多?,F(xiàn)在,你該去找絳珠了。 助理后退了一步,卻沒有轉(zhuǎn)身。 我留了三名親衛(wèi),在南區(qū)地下等著我。葉文聿無奈道,他們的戰(zhàn)艦可沒有那么大的艙室,能把你也帶上。 助理聞言點點頭,這才離開。 戰(zhàn)斗產(chǎn)生的震動逐漸頻繁。 葉文聿將鐘豫的講話看完,這才離開辦公室,向地下走去。 有一些不太牢固的吊燈已經(jīng)陣亡,碎裂的玻璃渣在地上慘烈的鋪開,像閃光的河。葉文聿繞過他們,進入電梯,在最深層停了下來。 這里十分安靜,除了自己的腳步,只能聽到機械的嗡鳴聲。 葉文聿沿著走廊緩步向前,兩邊的透明幕墻里透著內(nèi)部的模樣一排排實驗艙體里,無數(shù)人體組織正靜靜漂浮、生長。 他沒有多看,來到最深處的一扇金屬門前。 葉文聿作為王庭的創(chuàng)始人,王庭的一切都因他而存在,也為他敞開。 大門也是如此。 然而當他要邁步進入時,一柄佩劍刃忽然自下而上出現(xiàn),攔在了他與門之間。 咦?葉文聿驚訝地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是他很熟悉的人。 肖煬?葉文聿說。 肖煬沒有說話,手里斜斜握著這柄親衛(wèi)隊佩劍,并沒有放他進去的意思。 你怎么在這兒?葉文聿并不著急,反而后退幾步,和他拉開了距離,笑道,你應該和親衛(wèi)隊一起,在絳珠那里的,怎么回來了?嗯,我猜猜,你不放心我? 葉文聿開了個玩笑,但肖煬顯然并不能理會。 他站得筆直,依舊面無表情地看著葉文聿,開口道:你為什么不逃?又為什么來這里? 拷貝資料。葉文聿說。 是嗎。 是啊。 存儲片呢? 肖煬問完,葉文聿并沒有立刻回答。 你帶我參觀過這里。半晌肖煬再次開口,這里匯集了改造人研究最前沿的成果,是王庭的寶貴財富。但這么龐大的資料不可能空手帶走,即使裝進存儲片里,也需要一千枚以上。 第一次聽你說這么多話。葉文聿笑。 所以你來做什么?肖煬問。 地面上,戰(zhàn)斗似乎非常激烈。 震動和巨響經(jīng)過幾十層高度的緩沖,到達這里時,已經(jīng)變成了深海里沉悶的鯨鳴,連落下的墻灰和建筑零件,都顯得緩慢深沉。 肖煬,你現(xiàn)在明白什么是強者了嗎?葉文聿問。 肖煬搖頭。 還沒有嗎?王庭亮相之初,在別人只能蒙著頭像老鼠一樣在街上亂竄,而你卻能威風凜凜地巡視街道時;在你的女朋友被人欺負,你能不動一根手指頭就把她救出時;當你曾經(jīng)無能為力的破碎家庭,卻因為你而重振榮光,變成新貴族時你都沒有明白嗎? 沒有。肖煬說。 葉文聿看著他,嘆了口氣:可是我懂。 因為我懂,所以我想永遠做個強者。他再次露出微笑,我不能忍受自己變成那只老鼠,被別人掌控人生,被欺負嘲笑,被投以憐憫的或者異樣的眼光。我不能。 世界由強者帶領著向前,強者反而被孤立歧視的社會是畸形的。如果不建立鼓勵制度,強者不能感到快樂幸福,人類便不會有未來。 很可惜,這樣簡單的道理,王卻始終不能理解。我那樣努力的傳達給他,最終也沒能成功。 葉文聿說到這里,表情有些茫然,但很快,他又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緒。 王永遠不能理解我,我知道了,我決定放棄。所以我決定抱著我的榮耀,作為一個強者死去。這就是我來到這里的目的。 葉文聿十分坦然地微笑,眼里一片真誠:我解釋了一切,所以,你可以讓開了嗎? 佩劍沒動,肖煬也沒有。 對視了足足一分鐘,肖煬才搖了搖頭。 不行。他說。 葉文聿終于不笑了,眼神發(fā)冷,為什么? 我雖然不知道什么是正確答案,但你的邏輯從一開始就錯了。世界也許是由強者帶領向前,但那絕對不是鐘豫,也不是什么全體改造人。肖煬說。 不是靠古地球人的集體智慧,我們連宇宙都來不了。如果不是一些我不知道的研究者,改造人都不會存在,鐘豫也無處當什么英雄。而里面這些資料,這些研究成果,也是別人的東西。肖煬劍尖微偏,指了指室內(nèi),因為有了它們,才會有王庭。 他頓了頓,又道:和你沒關系,更不是你的什么強者證明。 葉文聿表情裂開了一瞬。 怎么沒關系?怎么和我沒關系!他提高聲音,是我!是我制定的計劃,是我找的人,是我一點一點的讓這里成型,是我支持著他們拿出這樣的成果!!你懂什么?你知道我為這些研究付出了多少?它們是我的,是我的榮耀!我掌握著這些成果,我是強者?。?/br> 地面劇烈震動,頭頂?shù)袈淞艘粔K鋼板,直直落下。 葉文聿驚喘一聲,抱頭蹲下,鋼板砸在他身側(cè)。 待劇烈的心跳平緩下來,他睜開眼,對上了肖煬居高臨下的冷漠眼神。 在我面前,你連進這個門都做不到。肖煬說道。 葉文聿半跪在地上,雙眼似是要淌出血來。 你可以選擇去死。肖煬拿劍尖指著他,但你只能自己去,別想拿什么東西陪葬。 為什么是你?為什么偏偏是你擋在這里? 葉文聿目光有些渙散,又掛上了微笑的面具,并伸手握住劍尖。 不知道。肖煬說,也許因為我也是弱者吧。 尾聲 轟轟烈烈的反王庭戰(zhàn)爭,僅僅經(jīng)過兩天一夜便獲得了勝利。 聯(lián)盟舊班底基本都健在,雖然經(jīng)歷了一場動蕩,大家也都不年輕了,但還是活力十足地開始了工作。 唯一由小輩頂上的是克萊夫家族的議員,金發(fā)的俊美年輕人很快活躍在了星督局第一線。 他干了一周,自詡對這份工作適應良好,萬萬沒想到又在同一個人身上遭遇滑鐵盧。 你要回去???克萊夫大驚。 不回去干嘛?鐘豫很沒勁地靠在沙發(fā)上,我是你首都星什么人?當然是回我的狗窩舒服。 狗、狗窩克萊夫大受震撼。 隊長!文勁推門進來,邱秋說他跟白小旭和高明逛街去了,晚上才回來。 發(fā)消息不就好了?為什么還要傳話?鐘豫無語。 為什么呢。文勁說完,砰一聲帶上門走了。 克萊夫: 總不會是為了秀恩愛給我看吧??? 對了,克萊夫想起來,別急著回去,那個肖煬的事,你得幫忙處理一下。葉文聿死在他的劍下,當時的場景全拍下來了,雖然不能說是他的責任,就這么放回去又怪怪的。加上他還是王庭一員,上面人都說不好審你去見見他吧。 出去以后想去哪兒? 鐘豫拉了張椅子,坐下來后進行了直奔主題的聊天。 肖煬冷眼看他:不知道。 回我們危燕來啊,在外面有什么好。鐘豫說,給你個記錄員當當。 不。肖煬拒絕得直截了當。 嘖,真不討喜。鐘豫搖頭。 他絲毫不在意那些說不好審的上面的看法,和看守者打了個招呼,便大搖大擺地將肖煬領了出去。 說吧,想去哪兒,這下不能說不知道了。鐘豫邊走邊說。 肖煬看了他一眼,仿佛也沒想到這么快就能出來,仔細思考了一番,表示想看看大法官。 鐘豫怪異地看了他一眼,說了句行吧。 其實鐘豫也不知道大法官在哪兒,他臨時找了克萊夫,帶著肖煬搭乘了克萊夫家的豪車,最終來到一家悼念中心。 鐘豫不得不感嘆星督局做事還挺快的,這才一周多,人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需要輸入密碼才能從顯示屏上看見照片的單調(diào)數(shù)據(jù)了。 你是不是挺有陰影的。鐘豫和肖煬并排站著,拍了拍他的背,這家伙有點瘋,說什么你別當真。而且他干的事,就算之前沒死之后也得死,我也救不了他。 你是強者嗎?肖煬突然問。 ?鐘豫疑惑,當然是了,我不強誰強呢,太過謙虛就是自負。 肖煬:那你覺得,弱者是不是沒有活下去的資格? 鐘豫笑了。 我說沒有,提這個問題的人就要去死嗎?當然是看你自己,喜不喜歡活下去,愿不愿意去找活著感覺開心的理由。 肖煬沒說話。 怎么樣?來危燕當記錄員吧,我看你挺有哲學天賦,阿虎會喜歡你的。鐘豫說。 不。肖煬果斷拒絕。 鐘豫把肖煬送走,自己在外面徘徊了一會兒,又回了悼念中心。 這里面算不上很安靜,有哭的有笑的,還有對著屏幕破口大罵的,想必死者生前做了非常缺德的事。 鐘豫不禁想,如果自己沒被陰差陽錯救回來,邱秋也會破口大罵嗎? 單就這一點,他無法對死去的葉文聿做出更多苛責。 肖煬說,他只是想阻止葉文聿毀掉資料室,并沒有想到自己的佩劍會被他那樣毅然決然地使用了。 鐘豫相信了一大半。 他沒有繼續(xù)輸入密碼,占用別人或哭或罵的時間,而是單手插兜靠在玻璃外墻上,就這么呆了一下午。 傍晚的橘色光線從背后斜射進來,鐘豫恍然發(fā)現(xiàn)時間流逝。 一直保持一個姿勢,腿有點發(fā)麻,他直起身,活動了一下腳腕,一轉(zhuǎn)頭,黑發(fā)少年突兀地出現(xiàn)在他身邊。 嚇我一跳。鐘豫說。 邱秋一手提著甜品袋子,一手捧著一盒章魚燒,在夕陽下笑得像食物一樣誘人。 我聽見你在心里叫我,邱秋說,所以我來接你了。 這么神? 是的,邱秋肯定地點頭,我說對了嗎? 對了。鐘豫捏了捏他的臉。 END 第108章 番外 這樣就好了吧?鐘豫把領帶扯開。 等等, 還有幾張照片得檢查一下再陪我們補拍幾張好嗎?年輕的攝影師滿頭大汗。 幾張???鐘豫嘆氣。 呃、幾代表著一種感覺,感覺上 鐘豫無意為難他,但也沒那么好的脾氣:個位數(shù)內(nèi)搞定, 再拖我不奉陪了。 攝影師一行連連點頭。 既然決定了要回危燕區(qū),鐘豫就想早點把事情處理掉,也好早點回去。 誰知克萊夫發(fā)了瘋似的,塞了一大堆活兒給他,美其名曰你都要走了, 最后的時間要為聯(lián)盟發(fā)光發(fā)熱,愣是讓他搞出了一副日理萬機的架勢。 偏偏這些活兒還都是鐘豫不喜歡的,什么宣傳片拍攝, 什么xx典禮致辭,什么星督局授勛,今天更離譜,一幫人在破敗的王庭舊址旁邊整理了一番, 拉著鐘豫拍一組紀念照。 又耗了半個小時,終于拍完了。 攝影團隊千恩萬謝,還盛情邀請鐘豫去他們工作室參觀。想也知道不可能, 果然, 鐘豫果斷拒絕。 那您怎么回去?攝影師左右看看, 您的助理呢?應該有人接送吧? 有啊,你別管了。鐘豫擺擺手。 于是攝影團隊安心離開。 暫時占著助理一職的文勁也忙得不可開交, 當然不在這兒。 鐘豫卻沒有聯(lián)絡任何一個人。 他打開終端,確認了一下地圖,轉(zhuǎn)身朝被破壞了一大半的王庭舊址走去。 王庭舊址的搜救工作已經(jīng)告一段落,但還沒有著手重建。因為沒什么東西,便留了幾位記錄員在附近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