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8)
他瞳孔微收,看向手里被咬了一小半的包子。 rou餡兒緊實,汁水從邊緣溢出來,泛著鮮香油光。無論怎么看,它都只是一只比較精致的包子。 但就是這么個普普通通的包子,竟然讓他吃出了味道。 令人飽足感大盛的rou香,解膩的白菜嫩葉,在些許調(diào)味料的中和下,像是在他口中引起了一場驚天動地的爆炸。 鐘豫難以置信地看向邱秋。 怎么樣,好吃嗎?邱秋眼神像開了花兒似的,坐得身體前傾:特地給你做的。 鐘豫怔怔:怎么做的? 想著你做的啊。邱秋一本正經(jīng)說。 鐘豫宕機(jī)數(shù)秒,什么也沒說,只把剩下的半個包子都吃了。然后揉了揉邱秋腦袋,又拿起一個塞進(jìn)嘴里,就這么靜靜吃著,一時誰也沒說話。 鐘豫這輩子極少有手足無措的時候。 而現(xiàn)在幾乎是他手足無措的頂峰。 其實他該想到,小怪物通人性,也有心,知道他吃不出食物味道,當(dāng)然不會拿普通的東西給他。 鐘豫想起早前在惡魔食府,他嘗過邱秋做的飯,那里面有微小的精神影響的存在,有客人吃了以后明顯表現(xiàn)出了情緒上的異樣。 他當(dāng)時判斷那是邱秋的能力之一但具體怎么用,能影響和控制到人的精神到什么程度,他并不了解。 當(dāng)時小怪物說了什么? 你不覺得好吃,因為不是特意給你做的。 但現(xiàn)在是了。 鐘豫又吃了兩個小包子。 豆腐皮包微辣開胃,三鮮包鮮香脆爽,奶黃包一口咬下,橙黃的餡兒從邊上融融淌下,在舌頭上抿出沙沙的質(zhì)感。 他吃到了許多味道,以及這些味道之下的喜歡。 好吃嗎?邱秋撐著下巴,眼巴巴看他,舌頭下意識舔了舔上唇。 確實是喜歡,像一團(tuán)膨脹的甜軟棉花糖,容不得人再裝傻視而不見的那種。 鐘豫眼神微深,把半個包子順手塞進(jìn)邱秋嘴里。 別給我啊,你吃啊。邱秋眼睛睜大,鼓著腮幫,一邊嚼一面含混地表達(dá)不滿。 已經(jīng)吃到了。鐘豫說:吃明白了。 是嗎?邱秋立刻高興起來:那你不躲我了么? 鐘豫停了一會兒,揪了揪邱秋耳垂,聲音發(fā)沉:我問你,葉文聿是不是想和你去舞會?你為什么不答應(yīng)? 邱秋十分莫名:我不喜歡他,我喜歡你。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鐘豫深呼吸:再說一遍。 邱秋茫然道:關(guān)葉哥哥什么事? 鐘豫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他的人生或許快到盡頭,也想過要在最后干點好事,符合正常邏輯的事。 但現(xiàn)在,他決定放棄了。 這也不能怪他吧? 這是你說的。鐘豫嘴角微挑,點點邱秋額頭:包子很好吃。 邱秋盯著鐘豫眼睛,不知怎么,忽然覺得有些想移開視線。而后那句夸贊才入了耳,他真正高興起來。 好吃吧,我做了很久呢。邱秋膨脹了:小白也嘗過了,說過關(guān)了我才帶過來的。不能再說小破店了。 好。鐘豫毫不猶豫。 那你也不躲我了吧?晚上回家嗎?邱秋又問。 回。 啊。邱秋愣了愣,覺得監(jiān)護(hù)人突然這么好說話,還挺不習(xí)慣的。 但小惡魔天生就會得寸進(jìn)尺,從一個蓬起羽毛的肥鳥膨脹成了一只河豚,黏黏糊糊地湊上去,湊到鐘豫耳邊。 那我能再嘗你一口嗎?邱秋小聲說。 每次在鐘豫周圍,他都覺得好香。今天更是不得了,這個人類突然這么乖巧,像是他的所有物一樣,簡直是在挑戰(zhàn)他史萊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 雖然邱秋控制本能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但出口問問并不犯法吧? 鐘豫似乎真的吃錯藥了,不僅沒一腳把他踢開,反而捏著他的下巴,拇指碾過他嘴唇,而后笑了笑。 這是默許吧??? 邱秋頓時被香得昏了頭,瘋狂上涌的食欲壯了慫慫史萊姆的膽,雙手環(huán)上鐘豫肩膀,直接舔上了他的喉結(jié)。 從下而上,兩秒即分。 和之前那次親吻不同,邱秋只感覺他的人類像是終于撕掉了包裝紙的蛋糕。之前的甜香都是從縫隙里溢出來的,可現(xiàn)在,他實打?qū)嵆缘搅俗砣说奶鹞丁?/br> 本來做好的心理準(zhǔn)備瞬間崩塌,他尖牙磨了磨柔軟溫?zé)岬钠つw,吮了一會兒,昏昏沉沉地親到臉上。 十秒后,邱秋頓住了。 他忽然像被按了暫停鍵,整只史萊姆渾身變僵,向后一點點拉開距離。 直到對上鐘豫的視線。 蛋糕是很香,里面情緒極多,各種味道,塞得滿滿的。 他一點點品,終于是品到了存在感強烈且毫不掩飾的某種欲望。 警覺的天線嗖一聲豎起。 弱小的惡魔史萊姆,與生俱來的危機(jī)感比誰都靈敏,邱秋滿腦子瞬間被一句話刷屏他想吃我? 他也想吃我! 被巨獸盯上的感覺讓邱秋嗖一聲,彈球似的彈出八米遠(yuǎn),扒著桌子可憐巴巴地看鐘豫,瑟瑟發(fā)抖。 雖然那只是個人類,但邱秋第一次見,就覺得這人氣場像他只敢遙遙觀察不敢湊上去扒拉尾巴的深淵巨獸,再香他都不敢下口。 他都差點要置換分身逃命了。 嗯?鐘豫挑眉,似笑非笑:后悔了? 邱秋又往后挪了兩步,沒作聲。 后悔也晚了。鐘豫說著,向前邁了一步。 只見邱秋像個乒乓球似的原地一蹦,黑影閃過,下一秒已經(jīng)遁到了燈塔電梯間外,而后不見了蹤影。 鐘豫: 他忽然笑起來,嘖了聲。 平安夜稍晚,肖宅被薄雪覆蓋。 忽然有人匆匆進(jìn)門,在肖父耳邊低語幾句。 肖父先是一驚,而后狠狠皺緊眉頭。 屋內(nèi)悄然無聲,只有落雪簌簌。他望著反光的積雪,思索良久,終于一個深呼吸,撥通了一道加密號碼。 號碼沒有署名,定位在遙遠(yuǎn)首都星。 過了接近兩分鐘,才有人接了。 終端上飄出半透明人形投影。 那是位年輕男子,看不清五官,身穿白色制服。他神情嚴(yán)肅,視線微微下垂,有些高傲且不近人情。 平時相當(dāng)自傲的肖父在這人面前顯然矮了不止一頭,他狀似恭敬地彎腰:神鷹大人,我有重要的事向您匯報。 被叫作神鷹的男人微微頷首,肖父心中定了定,就把自己兒子去找邱秋的事情說了,并表示不清楚他們是否已經(jīng)聯(lián)系上,而自己兒子又透露了多少。 邱秋,不就是那個深淵惡魔?神鷹語氣微冷。 是的,神鷹大人。不過重點并不在他,而是他和鐘豫關(guān)系很親近,也許過不了多久,鐘豫就會知道事情的始末。那時候我們的處境會非常被動 神鷹冷哼一聲,打斷他:不用你說。 肖父聞言立刻閉了嘴,又把頭埋得更低了些。 肖父的訴求很明白,他這么果斷地把自己兒子供出來,就是希望看在自己通報及時上,上級能對肖煬的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神鷹顯然也明白這一點,并沒有在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兒身上糾纏,而是問了問危燕區(qū)管理辦最近的動向。 短暫交流過后,神鷹先生思索一番,冷道:不能再拖了。 是肖父附和了聲。 從夢鯉鄉(xiāng)開始,區(qū)區(qū)一個鐘豫,壞了我們多少事。神鷹語氣有些微妙的憤怒:這人不愧是曾經(jīng)的聯(lián)盟第一人,直覺敏銳,應(yīng)對的措施看似輕描淡寫,卻總是扼住我們的命脈。 肖父不敢說話。 說起來,夢鯉鄉(xiāng)關(guān)他什么事?把人丟到首都星,不知多輕松,他偏不,要把人扣著;后來連調(diào)查組都去了,他還要想方設(shè)法地留人,竟然真的一直留到了現(xiàn)在。神鷹越說,語氣越發(fā)冰冷:克萊夫可真是個廢物,虧得他家還當(dāng)他是個寶。 是。肖父訥訥道。 為了把陶昌榮弄回來,你們廢了多少功夫,原先投入巨大的盤子也給毀了。就這樣,竟然沒達(dá)到原定目標(biāo),甚至還讓那鐘豫又抓到了把柄 肖父這會兒是大氣也不敢出了。 神鷹忽然笑了一聲:可真有本事。 肖父額角滴下一滴汗珠。 神鷹見了,似乎覺得給夠了壓力,緩緩移開話題。 事已至此,還是該想怎么解決。神鷹看向虛空一點:如果鐘豫知道了更多情報,遲早會查到我們的目標(biāo)。陶昌榮不能再留下,必須把他弄到首都星來。 肖父忙道:是,是。 神鷹嘲諷地瞥他一眼:你有什么好辦法? 這肖父卡殼了。 陶昌榮就是夢鯉鄉(xiāng)的行政大廚,馬源的那位師父。 這人掌握了許多影響局勢的資料,也是神鷹等人一直的目標(biāo)。 他目前仍然被困在夢鯉鄉(xiāng)里,被管理辦的人手層層看管,肖父根本沒有機(jī)會接近他。 自從夢鯉鄉(xiāng)事件有神秘黑衣殺手出沒,管理辦的維安措施就特別嚴(yán)。 鐘豫掌握全大區(qū)武裝力量,肖父已經(jīng)找不到不暴露自己又能偷襲得手的機(jī)會了。 而原定被利用的調(diào)查小組,其實并不是神鷹先生這派的人??巳R夫無功,肖父這邊也不敢貿(mào)然接頭結(jié)盟,否則調(diào)查組會倒向哪邊還不好說。 為了讓鐘豫的人從夢鯉鄉(xiāng)遺址撤出,騰出營救空隙,肖父不得不策劃了一起性質(zhì)惡劣的投毒爆炸案。 沒想到行動還沒開始,就被快狠準(zhǔn)的抓起來,夢鯉鄉(xiāng)那兒的守衛(wèi)何止是松動,甚至比先前更嚴(yán),嚴(yán)出了萬分緊張的態(tài)勢。 當(dāng)肖父聽到這個情報的一剎那,就知道鐘豫看透了他的意圖。 在投毒事件發(fā)生的瞬間,那人就將整塊棋盤盡收眼底,并準(zhǔn)確下出了一枚穩(wěn)穩(wěn)攔在王面前的棋。 指望你,還不如指望一只蛤蟆。 神鷹見肖父久久不言,嘴角上提,諷刺一笑。 他雙手交握在身前,身形筆挺道:無論如何,救出陶昌榮是第一要事。如果說有鐘豫在,我們無論如何無法達(dá)成目標(biāo),那么這根硬刺,單獨將他拔了就是。 肖父一驚:什么?雖然他退役多年,但他還是聯(lián)盟第一改造人???那可是個名副其實的怪物,想殺他,是不是太 何必要殺?神鷹嘲諷道:我們要的是他不在危燕、無法掌控大局。那么單獨將他弄走,一樣可以達(dá)成目的。 肖父恍然,復(fù)又皺眉:調(diào)虎離山,他會上當(dāng)嗎? 為什么不?神鷹淡道:只要給出無法拒絕的理由,他哪怕預(yù)感不好,也一定會赴約。 是什么?肖父問。 軍部問責(zé)。神鷹頓了頓:管理員例會,如果被問責(zé),必須本人到場。除非他不想當(dāng)這個危燕區(qū)管理員了,否則他只能來,而且一定會來。 肖父仍有些猶疑。 沉默片刻,神鷹忽而展顏:鐘豫是什么人物?如果他不在意管理員這個位子,會兢兢業(yè)業(yè)這么多年?這樣的人,不可能沒有野心,這點,我想你我都懂。 肖父恍然醒悟,連連稱是。 這件事用不著你cao心了。神鷹道:到時候文件發(fā)下來,你配合好就是。 是。肖父緩緩松了口氣。 不久,白色投影消散在半空,仿若從來沒有存在過。只有庭中落雪,又悄悄積起一層白。 第66章 我問你個問題。邱秋 雪下了一夜, 到第二天已經(jīng)積了一掌厚,天地間一片明亮。 早間新聞里在巨大的樓梯投影里播放,主持人菲菲甜甜地向民眾展示雪人的一百種創(chuàng)意堆法。 文勁開車路過, 掃了一眼,看到一個笑出牙齦的精神小伙兒隆重向大家介紹他的雪雕版鐵鍋燉,造型逼真,細(xì)節(jié)滿滿,鍋邊還貼著餅子。 下一秒, 鏡頭向后一拉,就看見那貼餅子比人都大兩圈文勁滿心臥槽。 精神小伙兒在鏡頭里熱情邀請主持人菲菲進(jìn)鍋體驗一下,文勁機(jī)車呼嘯過去, 心說這玩意兒邱秋估計會喜歡。 想起邱秋,她不由嘆了口氣。 這些天隊長不知道鬧的哪門子的別扭,奇奇怪怪的,她看著都替小邱秋委屈。昨天好不容易把隊長趕走了, 聽說還是沒回家,也不知道后來怎么樣了。 到底怎么回事?。课膭判睦镏\權(quán)篡位的念頭又蠢蠢欲動起來,要不是她打不過隊長嘖。 這么一路胡思亂想, 文勁壓著雪花兒到了管理辦大樓, 一個漂移揚出一道雪幕。 她一甩馬尾, 黑色皮靴踩地,整了整自己酷炫的皮衣, 忍著哆嗦昂著頭一路進(jìn)了辦公室。 然后差點跟鐘豫貼臉撞上。 你這穿的什么?鐘豫指指她:大冷天的,單衣敞懷,扣子是掉了嗎?要不要我給你兩塊錢配幾顆? ?許久沒被批評過衣品的文勁懵了懵,下意識頂嘴:我真不冷,帥著呢, 路上好多人看我! 鐘豫慈愛一笑:他們在說,看啊,那兒有個大雪天袒胸露背的傻逼。 文勁: 文勁渾渾噩噩回了座位上,半晌才緩過勁兒來,心想不對啊,隊長怎么又開始逮著她開嘲了?之前還一副沒睡醒半死不活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