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菁哼了一聲道：“她原先是我公司的員工，因為偷東西被我解雇了。后來發(fā)現(xiàn)她的骨髓和我女兒的骨髓吻合，我求她救我女兒，她開始死活不答應(yīng)，為何不答應(yīng)？不還是心胸狹隘企圖報復(fù)我解雇了她么？后來求了幾番，總算是答應(yīng)了，但是條件卻是要甄陽娶她，甄陽和她沒有感情基礎(chǔ)，她就是看中了甄陽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長，她企圖飛上枝頭便鳳凰，所以強迫甄陽娶她。我們毫無辦法，為了救我女兒，只得答應(yīng)她的要求。但是，所幸后來我們又找到了合適的捐贈者，人家不提任何條件，就是為了挽救一條生命，和你的女兒相比，人家是天使，她是惡魔。她見最后得不到她想要的，竟然厚顏無恥去找甄陽的前女友，連蒙帶騙的要了五百萬，才有了你們今天住的別墅?！?/br>
    阿公氣得渾身顫抖，伸手按住胸口，眼前發(fā)黑，卻半個字辯駁不得，只反復(fù)地道：“你胡說，你胡說，你誣蔑我蓁姐兒，你胡說……”他不信他的蓁姐兒會偷東西，在她七歲那年，她曾經(jīng)偷過士多店的棒棒糖，那是他第一次重語氣責(zé)罵她，她嚎啕大哭抱著他的腿發(fā)誓以后再不敢了，他不信這個女人說的話，他的孩子，是個乖巧善良又純真的孩子，絕對不會偷東西。

    “我是不是胡說，你最好問問她！”張子菁冷笑道，她很生氣，沒有想到明朗到現(xiàn)在還沒放棄要成為豪門媳婦，她真是吃了大頭菜，異想天開了。真真這輩子受了太多的苦，她如今面對生死大劫，她做母親的自然要為她守護她的愛情。

    阿公搖頭，“我不信，你誣陷她，她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你對她有成見，我不信，我要去問問她！”他站起來，忽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身子急急向后跌倒。

    張子菁一驚，急忙伸手扶著他，有些懊惱自己言詞過激，畢竟是明朗的錯，和眼前這個老人無關(guān)，“你沒事吧？”

    明朗和宋膾翟兩人從醫(yī)院門口的走廊行過來，見張子菁扶著阿公，她一急，飛快跑過來，急急扶著阿公，問道：“怎么了？怎么了？”

    阿公睜開眼睛，一把推開明朗的手，眼里含著淚水，怒視著她。

    明朗心中一沉，擠出一個討好的笑，“阿公，怎么了？”

    阿公扶著胸口，喘著粗氣問道：“那房子的錢是誰的？是不是你騙人家的？你是不是偷東西啊？”

    明朗如同被雷擊中，怔怔地站在原地，她艱澀一笑，搖搖頭道：“沒有，你聽誰說的？”

    阿公指著張子菁，厲聲道：“她說的，她說你偷東西，說你騙錢，說你以捐骨髓的名義脅迫人家娶你，這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明朗回頭盯著張子菁，面容陰郁，眼神有著尖銳的痛恨，“你說的？”

    張子菁本也有些后悔說了這些話，但是如今見明朗一臉的兇狠，她那抹后悔頓時便丟到太平洋去了，冷冷地道：“是我說的怎么樣？我也只是說事實，你敢說不是嗎？”

    阿公身子虛晃了一下，渾濁的淚水跌出眼眶，他伸出手指，巍巍地指著明朗，“你，你說，是抑或不是？你說不是，我信你！”

    宋膾翟急忙打圓場，扶著阿公道：“怎么會？其實就是一場誤會，沒有的事！”

    阿公盯著明朗，“我要你親口說！”

    明朗覺得全身冰冷，仿佛回到七歲那年，她因為饞嘴偷了糖果，結(jié)果被士多店的老板打了幾個耳光，打得臉和嘴巴都腫了，那老板提著她的衣領(lǐng)丟回木屋里，兇惡地向阿公問罪。那一次，阿公發(fā)了好大的火，也是這樣問她，只要她說沒有偷，他就相信她。，她跪在地上，哭著說她以后再也不敢了，她會改。阿公說，人可以沒有錢，但是不能沒有骨氣，做人要堂堂正正，不能偷蒙拐騙。最后，他抱著她，為她上藥，自那之后，只要她想吃什么，阿公都會給她買，盡量滿足她。

    “你說??！”阿公怒吼一聲，蒼白的面容變得鐵青起來。

    甄陽此時也回來了，見此情況，他臉色一變，上前問張子菁，“發(fā)生了什么事？”

    張子菁淡淡地道：“沒什么，不過是把某些人做過的事情告訴了他而已，不過，看她的樣子，也是敢做不敢認(rèn)的！”

    甄陽一驚，凝眸看著明朗。

    明朗跪在地上，面容蒼白得跟宣紙一樣，眼里有深深的絕望，“是！”

    阿公步履虛晃了兩下，忽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那血濺在明朗膝下的花崗巖地板上行，仿若一朵開到極致的玫瑰。

    “阿公……！”她凄厲喊了一聲，扶著他頃刻倒塌的身子。

    明朗蹲在急救室的門口的旁邊，看著醫(yī)護人員進進出出，她不敢上前，只靜靜地等待著。她的臉很白，一絲血色都沒有，嘴唇有鮮血滲出，她死死地咬著，任由血腥的氣息在口腔內(nèi)蔓延。

    “明朗，坐著等，好嗎？”甄陽伸手去拉她。

    明朗兀自不動，甚至連眸光都沒有抬，依舊靜靜地蹲著，宋膾翟也進去了，還沒出來，明朗希望他快點出來，但是又怕他出來宣布她不愿意聽到的消息。

    張子菁很后悔，當(dāng)宋膾翟吼著跟她說阿公有晚期肝癌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但是錯已經(jīng)鑄成，現(xiàn)在只能希望那老人平安無事，否則她真的一輩子都不安心。

    她走上前去，對明朗道：“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

    明朗默默地抬頭，烏黑的眼珠靜靜地落在她臉上，然后，她臉上綻放出一絲詭異的笑意，她道：“你是不是天煞孤星呢？害死一個又一個，你的丈夫，你的女兒，現(xiàn)在你又要來害死我阿公嗎？張子菁，我前生到底欠了你什么？今生要我這樣還你？”

    “明朗！”甄陽急忙喝住她。

    張子菁臉色蒼白，明朗擊中了她心底最軟弱的地方，她頹然坐在椅子上，伸手捂臉，靜靜地道：“如果你阿公會死，那么害死他的人，絕對不是我，明朗，害死他的人，是你！”

    如同一道閃電，劈過明朗的腦子。她全身顫抖起來，胸口有一種痛蔓延置四肢百骸，張子菁說對了，害死阿公的，不是其他人，而是她，是她穆蓁！明朗只覺得眼前有一個黑洞，她的身子，她的心都已經(jīng)被吸進黑洞里，她害怕得要緊。

    屁股收到消息之后急急趕來，他一沖進來就氣急敗壞地問道：“怎么回事？好好地怎么會暈倒了？”

    甄陽安撫著他，“現(xiàn)在醫(yī)生在搶救，沒事的，你放心，不要嚇壞你jiejie！”

    屁股見明朗蹲在墻角，他眼里淚水盈了出來，上前抱著明朗，哽咽道：“姐，不擔(dān)心，阿公福大命大，會沒事的！”

    明朗全身都在顫抖，牙齒打戰(zhàn)，她把頭倚在屁股的肩膀上，喃喃地道：“我害死阿公了，我害死阿公了……”

    “不，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不管你的事，不要這樣，”屁股見她這樣，也嚇住了，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但是之前醫(yī)生也說過阿公沒有多少日子了，他拍著明朗的背，哽咽道：“姐，不要這樣，我害怕！”

    明朗臉上滑下兩行淚水，心臟縮成一小團，仿佛被一只大手搓揉著撕拉著，疼得她幾乎呼吸不過來。

    甄陽對張子菁道：“阿姨，您先回去吧，有消息我再給您打電話！”

    張子菁搖搖頭，蒼白的臉微微一垂，道：“我再等等！”她心里其實很內(nèi)疚，如果讓她選擇一次，她不會這么沖動魯莽，如果那老人因此失救，她真的不知道怎樣面對自己。

    甄陽心內(nèi)悄然嘆息，自己不過走開一陣子，就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如果阿公真有什么事，只怕明朗真會承受不了。他側(cè)頭看她，她整個人依偎在屁股的身上，臉色蒼白，身子微顫，仿佛秋雨中被打濕了身的雛鳥，可憐而茫然。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相信現(xiàn)在說什么她也聽不進去了。

    終于，像是過了一世紀(jì)之長，急救室的大門打開，宋膾翟和幾位醫(yī)生走出來。

    甄陽急忙上前，問道：“怎么樣？”

    宋膾翟慢慢地摘下口罩，眼神復(fù)雜地看了甄陽一眼，然后看著蹲在角落哆嗦的明朗，她眸子里含淚，長睫毛染了淚水，眸光暗沉得像是夏日暴雨前夕的天空，她不敢走過來，只是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躲在一旁，等著宋膾翟說話。

    宋膾翟對甄陽道：“盡力了，但是他的生命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他說要見你！”

    甄陽一愣，“見我？”

    “是的！”宋膾翟微微點頭，眼里含著淚光，不敢眨眼，只怕一眨眼，眼淚就要掉下來。

    甄陽點點頭，與屁股一同進去了。

    張子菁眼淚也掉了出來，有些茫然地看著急診室的大門。

    明朗驚惶地搖頭，忽地跳起來要沖進去，宋膾翟攔住她，用沉痛的眸子看著她，靜靜地道：“阿公說，不想見你，不許你進去！”

    宋膾翟的話很輕，很輕，仿若一張落葉飄在地上，但是，對于明朗而言，不啻于驚雷轟鳴。

    她身子一晃，嘴唇囁嚅了幾下，臉上沒有任何的血色，雙眼空洞，她緩緩地跪下，茫然而痛楚地道：“他不要我了，我知道他不要我了……”

    宋膾翟一下子掉淚，伸手扶她，她身子往后一縮，驚懼地道：“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宋膾翟痛楚地喊了一聲，“明朗……”

    明朗跪在地上，茫然而空洞的眼睛一直看著大門，口中喃喃地重復(fù)兩句話，“他不要我了，不要我了，我還活著干什么？我還活著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