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不準(zhǔn)走
屁股只見一道影子投了下來,抬頭一看,愕然道:“姐夫?” 明朗從阿公懷里起來,拉著阿公,“我們?nèi)フ裔t(yī)生!”、她沒有看甄陽,臉上有各種復(fù)雜的神情。 阿公還有些不相信是蓁蓁回來了,他使勁地看著明朗的臉,又使勁地揉揉眼睛,喃喃地道:“是我的姐兒嗎?” 屁股在一旁郁悶地道:“阿公,大概是她呢!”他有些怨恨地看著明朗,她都回來這么久了,為什么不找阿公?害阿公一直心心念念的都是她。 阿公露出夢幻般的笑容,仿佛這才相信了,緊緊地拉著明朗的手,笑不攏嘴,眼淚卻還是不斷地掉下來,“哦,哦,是我的姐兒回來了!” 甄陽上前想喊明朗,明朗抬頭看他,如今,甄陽真的一點都不重要了,結(jié)婚不結(jié)婚也不重要了,她已經(jīng)找到她想要找的人,她的心終于可以落定了。 “甄陽,我們回去再談!”明朗扶著阿公,靜靜地對甄陽道。 甄陽嗯了一聲,細(xì)碎的陽光從高大的梧桐樹枝葉間隙中透下來,照在他俊美堅毅的臉上,有幾分叫人心動的陽光氣息,“要我?guī)兔???/br> 明朗笑了,笑得像個幸福的小姑娘,“不,不需要了!” 屁股蹬地跳起來,“需要,怎么不需要?”他瞪著明朗,阿公現(xiàn)在可是有病的,要用人家的錢和人脈。 明朗卻仿若看不到屁股的怒氣,只扶著阿公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阿公沒有看腳下的路,只是拖著明朗的手,一直微笑著看著明朗,任由明朗拖他去哪里就去哪里。 屁股跺跺腳,只得急忙跟上去。 甄陽若有所思地看著明朗的背影,她之前說雇私家偵探要找一個人的,莫非就是那老人家? 明朗讓屁股扶著阿公在宋膾翟診室門口的椅子上坐著,然后她找全哥兒拿阿公的片子。 宋膾翟剛做完手術(shù)出來,并沒有坐診,見明朗進(jìn)來,有些詫異,“來了也不給我打個電話?” 明朗坐在他面前,把片子遞給他,“你幫我看看!” 宋膾翟狐疑地取過片子,問道:“誰的?” 明朗像個聆聽老師垂詢的學(xué)生,乖巧地看著他,聽得他問,便道:“我阿公的,怎么樣?” 宋膾翟眸光黯淡了一下,道:“是晚期肝癌,已經(jīng)擴散了!” 明朗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那,做手術(shù)呢?能不能根治?換肝呢?把我的肝換給他行不行?” 宋膾翟握住她的手,緩聲道:“何必要他受這樣的痛苦?他時日不多了!” 明朗的淚水大滴大滴地落下,搖搖頭,固執(zhí)地道:“不,你學(xué)醫(yī)不精,我找主任,我找專家找教授……” “明朗!”宋膾翟輕輕地道:“真沒必要了!” “不!”她搖搖頭,淚水落盡后的眼睛顯得尤其空洞,臉色蒼白得就跟醫(yī)院的墻壁一樣,“我不相信你!”她才剛找到他,怎會容許他就這樣走了?不,殺了她也做不到。 “明朗,”宋膾翟面容閃過一抹痛苦之色,“有時候,我們無能為力的!” “那是你無能!”明朗倏然抬頭,尖銳地道。 宋膾翟沉默了,明朗把片子拿起來,“我去找主任!” 明朗拿著片子,倔強地走了出去,屁股見她出來,起身急聲問道:“怎么樣?” 明朗冷硬地道:“在這里等著我!”她疾步往腫瘤科主任劉世偉的辦公室走去。 “小姐,我們主任要下班了,你或者找其他醫(yī)生!”護(hù)士攔著她不讓她進(jìn)去。 明朗越過她,推開劉主任辦公室的門。 護(hù)士急急要拉著她,對劉世偉歉意地道:“主任,我都說了您要下班了!” 劉世偉抬頭,揮揮手對護(hù)士道:“行了,你先出去!” 明朗徑直走過去,把片子放在劉世偉的桌面上,“對不起,打擾了,請您幫我看看!” 劉世偉指著面前的椅子,“坐!”然后伸手打開片子。 明朗沒有坐下,眸光堅定地看著劉世偉,“我要不惜一切代價要他好起來!” 劉世偉嘆息一聲,“明小姐,有時候即便不惜一切代價,依舊無法盡如人意!” 明朗搖搖頭,“不,您是專家,您是癌癥的克星,您一定有辦法的,是嗎?” 劉世偉嘴角有一抹凄涼的意味,“如果我是癌癥的克星,那么,今天我應(yīng)該能夠救那少年的,十幾歲的孩子,就這樣死在手術(shù)桌上!” 明朗怔了怔,面容灰白。 “明小姐,好好陪他,他時間不多了!”劉世偉道,“如果我是一個昧著良心的醫(yī)生,我會建議他入院接受化療,但是,一個八十歲的老人,已經(jīng)無法承受這種折磨,而最重要的是,已經(jīng)沒有這個必要了!” 明朗依舊怔怔地站著,不發(fā)一言。 劉世偉到底是位經(jīng)驗豐富的老醫(yī)生,無論是面對家屬還是面對病人,他都有辦法說服或者安慰。 “生老病死,是每個人都無可避免的,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讓他少受些痛苦,開開心心沒有負(fù)擔(dān)地過剩下來的日子。醫(yī)學(xué)沒有絕對的,心情愉悅能夠影響一個人的病情,之前試過一位晚期癌癥病人,醫(yī)生斷定他不會超過三個月,但是,最終他活了六年才走。你與其不斷地找良醫(yī),倒不如多花心思哄他高興!” 頓了一下,劉世偉又道:“再說,你自己又是帶病在身的人,不適合帶著他奔波四處,對你的病情有害無益!” 明朗木然地坐著,卻也把劉世偉的話聽了進(jìn)去。許久,她才抬頭道:“劉主任,我的病情沒有泄露給任何人知道吧?” 劉世偉顯得有些微慍,“這怎么可能?我是有職業(yè)cao守的!” “嗯!”明朗起身,鞠了一個躬,“謝謝!”然后轉(zhuǎn)身出去。 出了辦公室,宋膾翟在門口等著她,見她出來,猶豫了一下,上前輕聲道:“先幫阿公辦理入院手續(xù)好嗎?” “不必了!”明朗搖搖頭,“我想帶他回家!” “回甄陽家里?” 明朗怔了一下,搖頭道:“不,我要盡快找一個房子,但是,在這之前,能不能先在你家里住兩天?” “好!”他沒說什么,跟著她一同走下去。 去宋膾翟家里的路上,是宋膾翟開車的,明朗陪著阿公坐在后面,阿公拉著她的手,一直問:“這些年你過得好嗎?他對你好嗎?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我就怕你找不到我,本來是不愿意離開村子的,可房子燒了……咱們的房子被燒了!”說到這里,他輕輕嘆息,“我原本以為見不到你了,上天對我還是很好的!” 明朗依偎在他肩膀上,像個乖順的孩子,她輕聲道:“他對我很好,像對親生女兒一般寵愛,除了你之外,天下間對我最好的就是他了!”明朗鳳眼細(xì)瞇,眸光里有陰冷的寒意。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他極力打造她成為金牌殺手,為他謀取大量的金錢,幾許死里逃生,他只有冷冰冰的責(zé)罵,沒有絲毫的憐惜。她一直遵守著最初的承諾,不回國,不見阿公,只因為他答應(yīng),會善待阿公,可他沒有做到,而她,卻抱著那誓言直到他死了才算完結(jié)。 她錯在太過相信他,否則以她最后兩年的實力,要反他是輕而易舉的??伤罱K,還是怕他會傷害阿公。他死前,終于對他透露,在她離開中國沒多久,阿公就被大火燒死了,她一度懷疑是他做的,但是他堅決否認(rèn),只是臨死前愧疚沒有履行承諾,沒有接濟和照顧阿公。 阿公滿意地道:“我就知道那種做大事的人會講信用的!” 屁股坐在副駕駛座上,冷冷地回頭道:“過得這么好,怎不回來找阿公?忘恩負(fù)義!” “閉嘴!”阿公斥責(zé),“你jiejie這不是回來了嗎?” “早就該回來了,”屁股眼圈紅了,“現(xiàn)在回來還有個屁用!”都晚期,就算她再有錢,又能如何?能救阿公的性命? 明朗沒有接話,只是依舊伏在阿公的肩膀上,臉上盡是平靜地神色。這種現(xiàn)世安穩(wěn)的感覺,只有在阿公身上才找到。 想起那時候,阿公總說她粗魯,以后要嫁不出去的。她不服氣地反駁,那我一輩子和阿公在一起! 她是要和阿公一輩子在一起的,如今找回了他,她漂泊許久的心終于塵埃落定了。 宋膾翟從后視鏡看明朗蒼白而平靜的臉,認(rèn)識她這么久,還沒見過她這般的寧靜祥和。 他心酸得很,一個晚期肝癌,一個腦瘤,都是將死之人,阿公也就罷了,都八十多了,可明朗才二十幾歲,正是如花年歲。想起今天死在手術(shù)臺上的少年,他倏然而驚,當(dāng)有一日,明朗也是如此,他會怎么樣? 只這么一想,便覺得心里有說不出的難受。 安置好阿公,她驅(qū)車回去甄陽家里。 甄陽已經(jīng)坐在家中等她,見她回來,他也沒有站起來,只是坐在沙發(fā)上用暗沉的眸子瞧著她。 明朗也沒說話,把金角大王從陽臺上牽出來,然后自顧自地收拾衣服。 甄陽也沒阻止,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要搬去他家里?” “嗯!”明朗點點頭,她的東西不多,一個箱子足以裝下。 甄陽面容掠過一抹陰沉,“你和他不是分開了嗎?為何還跟他這么親熱?” 明朗側(cè)頭看他,“親熱?” 甄陽冷冷的道:“我看到他牽你的手!” 明朗茫然地回想了一下,離開醫(yī)院之前,屁股陪阿公去洗手間,宋膾翟是牽著她的手去停車場取車。 “嗯,是的!”明朗點點頭,面容平靜得很。 甄陽的眼睛閃過一抹陰鷙,一把奪過她手中的衣服,丟在沙發(fā)上,冷冷地道:“不準(zhǔn)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