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她是怎么死的
明朗又回到了城中村,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知道甄陽已經(jīng)來過這里找她,他一般情況下不會來第二次。 阿麗對她的去向沒有表現(xiàn)出好奇,反倒是阿濤一直問她,被阿麗揪了耳朵之后,他才不敢再煩著明朗。 她每日閑得跟狗一樣,有時候倚門看隔壁巷口的阿玲每天接多少個客人,然后幫她算計收入。有時候看爛仔打架,人家打得興奮之際,她也磨拳霍霍地想要下去打一場。但是更多的時候,是去珠江邊的階梯上收汽水罐,然后就長久地看著江水發(fā)呆。 連續(xù)好幾天睡不著,她去了禽獸醫(yī)生的診所想買安眠藥。 “看你眼圈發(fā)黑,眼神凝滯,睡不著?沒事,打一針就好了!”禽獸醫(yī)生推推眼鏡,一臉嚴肅地道。 “還好吧,一個星期總能睡幾個小時!”明朗伏在桌臺上,聞著店里的藥草香,中西合璧而凌亂骯臟的診所,反倒叫她整個人放松了,“打針就免了,給我吃藥!” 禽獸醫(yī)生端來一盤熱水,“脫鞋,泡腳!” 明朗愣愣地看著他,把腳縮了回去,“男女授受不親!” 門外傳來一道爽朗的聲音,“后生女,相信他吧,真有效!” 明朗抬頭一看,面容有些凝滯,兩位年逾七十的老人走進診所的大門,竟是她曾經(jīng)救過的張守宇和冷少君。 “我們不是專程來找你的,但是碰上了也是緣分,不是嗎?”張守宇含笑坐在她身旁,一頭銀發(fā)眸光銳利的冷少君則坐在了禽獸醫(yī)生診臺前的長凳上,也凝眸看她。 她不認為是巧合! 禽獸醫(yī)生樂哈哈地道:“老頭,老太婆,你們訂的藥都到了,我給你們?nèi)∪?!”聽他的稱呼,似乎不知道兩人的身份。 “有勞了!”冷少君回頭說了一聲。 明朗默默地脫掉鞋襪,把雙腳浸在水里,百般滋味涌上心頭,說不出的酸澀。 她沒有開口,甚至沒有抬頭看張守宇,只怕多看一眼,便控制不住眼里的液體。 “你叫明朗?”張守宇輕聲問道,睿智的臉上,閃著柔和的光。 “嗯!”明朗默默點頭。 “甄陽在找你!”冷少君忽然開口道。 “嗯!”明朗依舊點頭,沒有說什么。 冷少君口氣有些冷硬,“姑娘,我覺得吧,做人要講信用,你答應(yīng)了人家的事情,無論如何,總得把事情做到不是嗎?再說,這又不是要命的事,這是好事,只要你愿意,真真就能重獲新生,你功德無量!” 明朗淡漠的笑了笑,依舊沒說話。 張守宇微微喟嘆一聲,“真真這丫頭還不知道你反悔了,她每日期待著手術(shù)日期的降臨,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積極配合醫(yī)生的治療,為的就是有足夠的力氣應(yīng)付手術(shù)。醫(yī)生說,如果此時跟她說手術(shù)無法進行,她會大受打擊,病情也會因此加重?!?/br> 明朗眉目輕抬,“她姓什么?” 張守宇微微一愣,似乎沒料到她忽然會這樣問,冷少君在一旁回答:“她姓張,叫張真真,她是我們大家的開心果,我老太婆一向很少求人,但是姑娘,現(xiàn)在我求你,求你捐獻骨髓給她,你要什么,我老太婆都盡力為你做到!” 明朗看著診所外人來人往的大街,心頭有些東西正不斷地潰爛,她知道,但是無力阻止。 陽光投射進來,明媚中只見塵埃飛揚,路過的爛仔往診所門口吐口水,吹著口哨離開。 她看向張守宇,指著對面的士多店,道:“你給我買一根雪糕!” 張守宇怔怔地看著她,“雪糕?” 她重重地點頭。 看著張守宇步履穩(wěn)健地走向?qū)γ媸慷嗟?,陽光落在他依舊高大的背影上,她眼里迅速灌滿了淚水,仿佛,還是五歲那年,她與爸爸在車站送他們離開,而他轉(zhuǎn)身去了車站給她買了一根雪糕,然后告訴她,外公和mama會過來接她的。她似懂非懂地點頭,數(shù)著日子期盼! 他們沒有來! 她把眼淚吞了回去,這些年,習(xí)慣了不會落淚,落淚是弱者的行為。 雪糕買了回來,她吃了兩口,然后用力一丟,把雪糕丟出了馬路上,她又為中國整潔干凈的形象減分了。 冷少君一怒,“你,這是什么意思?” 張守宇伸手摁了一下冷少君,示意她不要說話。 明朗把鞋襪穿好,對張守宇道:“讓張子菁親自來找我!”說罷,她把手插在褲袋,走了。 冷少君氣得渾身發(fā)抖,“她這是什么態(tài)度?是不是仗著救過我們就目中無人了?” 張守宇嘆息一聲,瞧著冷少君道:“你啊,這么多年了,還是這么粗心,她有難言之隱,你沒看見她眼圈紅了嗎?” 冷少君一愣,“這,會有什么難言之隱?醫(yī)生都說過,捐骨髓不會傷害到她的身體!” “也是我那女兒作孽啊,之前冤枉她偷東西,繼而在醫(yī)院打了她一個耳光,最后還無緣無故解雇了她,人非圣人,她也有自尊的!”張守宇搖搖頭道。 “有這等事?”冷少君道,“自從真真得病之后,她行事是越發(fā)的張狂焦躁了!” “她這番要子菁親自去找她,估計也只是想挽回面子,得了,給甄陽和子菁打電話吧!” 張子菁第一次走進明朗的小屋。 她厭惡地蹙眉,這屋子小也就罷了,還臟得要死,四處都是汽水罐和紙皮,還有蟑螂隱沒在其中。地板是黑色的,但是從地板的間隙可以看到原本的顏色是粉黃的。 她心里一直都很篤定,這個女人,遲早會出現(xiàn)的,否則,她怎會回來這里? 真是一個邋遢的女人! 明朗坐在床上,瞧著她臉上鄙夷厭惡的神色,心頭一冷,淡漠地道:“不習(xí)慣?習(xí)慣了就好了,我以前住的地方還不如這里!” “我沒必要習(xí)慣,說,要什么條件!”張子菁冷冷地問道,一身高雅的套裝和在這里的骯臟凌亂格格不入,顯得尤其的突兀。 “急什么?對了,之前聽甄陽說董事長有個親生女兒,死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明朗雙腿盤在床上,烏黑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張子菁。 張子菁的眼里閃過一抹痛苦,“你問這個做什么?” “董事長對自己的養(yǎng)女都這么好,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一定更好吧,真羨慕她,想來也是自小受盡寵愛,無憂無慮地長大吧?對了,她是怎么死的?”明朗帶著夢幻般的色彩看著張子菁,口氣卻是咄咄逼人地追問。 張子菁的面容有些扭曲,姣好潔白的脖子微微上前,峻聲道:“我沒必要跟你說這些,你只管說你的條件!” 明朗悄然嘆息,“可是我想知道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