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漁拖完所有的地板，叉著腰喘氣。孫竟成則背背身，埋頭苦讀。她不打算放過他，問：“知道我為什么拖地？”

    “因?yàn)樗K了?！睂O竟成老實(shí)回答。

    “不是。”

    “那是為什么？”

    “因?yàn)槟阗I的拖地機(jī)壞了?！敝軡O看他。

    “對不起，我明天就拿去修?！?/br>
    周漁看著他，壓了心里的火，收了拖把去衛(wèi)生間。孫竟成識時(shí)務(wù)地跟過去，“我來洗吧?！?/br>
    周漁也沒理他，一桶桶水涮拖把。

    孫竟成莫名有些難受，他早已摸出了規(guī)律，只要她在晚上即興大掃除，心情就好不到哪去。他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也不擅長安慰人，只能說：“我以后再也不故意氣你了。”

    他更后悔剛回來的時(shí)候經(jīng)過一個(gè)十字路口，看到了一家老字號的炒貨店，他當(dāng)時(shí)很想下去給周漁買一袋糖炒板栗和霜糖山楂，因?yàn)樵诤涞亩估?，它們看起來卻是那么地可口。

    他想，他應(yīng)該買回來的，周漁看見了一定會很開心。

    小年夜這晚孫家異常清凈。大嫂領(lǐng)著放寒假的兒女回了娘家；二嫂也領(lǐng)著兩個(gè)兒子回了娘家；周漁也回了娘家；柯宇則下午回了爺爺家，是他父親開車來接的。孫母看客廳都寬敞了很多。往常孫子們不是在沙發(fā)上蹦，就是拖著沙發(fā)巾在地上跑，或者扯著嗓子干嚎。她就沒帶過這么費(fèi)勁的孩子。按說他們一走她理應(yīng)感到清凈，但并沒有，反而有一股說不出的失落。

    她坐在餐桌前捏餃子，支棱著耳朵聽孫竟飛跟孫竟成聊私事。姐弟倆先是在陽臺上嚴(yán)肅地聊了會，隨后回來沙發(fā)上緊挨著臥那兒，聊什么中年危機(jī)。

    她聽不下去了，嫌矯情，說老四，“你那癥狀像更年期！”

    ……

    倆人背背身，頭抵著頭聊，一副非常嫌棄她的樣子。她罵了句鱉孫兒，也不搭理他們。沒忍住又聽了會，說老四，“你也是一個(gè)老爺們……”

    “媽你捏餃子行不行？怎么那么好管閑事。”孫竟飛服了。

    “你們別在我屋里說?！睂O母回她。

    說著孫竟越回來，孫竟飛問他，“你怎么不從診所上來？”

    孫竟越脫著警服外套，看孫母一面搟皮一面捏，說她，“你也不幫媽搭把手？”

    “她、就會請吃?！睂O母撇嘴。

    “老四是怎么回事兒？”孫竟越看他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兒。

    “更年期到了?！睂O母接話。

    “大哥，你可越來越像爸了?！睂O竟飛說。

    ……

    孫竟成在那兒看發(fā)小群。群里有人提議趁年前聚一下，一共六個(gè)人，四個(gè)回復(fù)沒空。不是要奶孩子，就是要陪老婆置辦年貨。且眾口一詞，紛紛表示羨慕同樣是已婚的孫竟成。

    老姜@他：“兄弟挺住，我們這些孫子已全面淪陷！你乃真男人的楷模！守住我們男人至高無上的尊嚴(yán)！”

    老陳@他：“兄弟挺住，保持自我！不要淪為妻奴，不要淪為女兒奴！”

    還有人發(fā)了一首歌，曲名叫：“把根留住?！?/br>
    ……

    孫竟成二話沒說，直接退了群。但立馬又被人拉了回去，問他：“兄弟咋了？我們說了啥讓你不開心嗎？”

    廚房里孫竟越在煮餃子，孫竟飛跟閑聊，聊著聊著就杠起來了。倆人不知怎么就談到了剛實(shí)施的「離婚冷靜期」。孫竟越是絕對擁護(hù)者，說國家自有國家的考量，能出這個(gè)政策足以說明眼下糟糕的婚姻狀況。

    孫竟飛就抓了他這句話，問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糟糕的婚姻狀況？這個(gè)政策能解決根本問題嗎？孫竟越說是年輕人對待婚姻太兒戲了。孫竟飛則說這個(gè)政策沒考慮到那些真正要離婚的人。

    孫竟越舉著笊籬，推了下鍋里的餃子，“不是不讓你離，一個(gè)月后你離啊？”

    “這一個(gè)月我忍不了怎么辦？”

    “你差這一個(gè)月？”

    “我差。”

    “那就憋著。”孫竟越不跟她抬杠。

    “我換個(gè)問法?！睂O竟飛一臉認(rèn)真，“怎么才能殺人不償命？”

    ……

    “出來包餃子啊。”孫母拿筷子敲碗邊，說她，“別整天咬著屎橛打提溜兒。”

    “理說到天邊兒，你們就是太把婚姻當(dāng)兒戲。我們那時(shí)候婚姻是壞了就修，雙方改正?，F(xiàn)在是壞了就換、壞了就換，永遠(yuǎn)都遇不上好的?！?/br>
    孫竟成正回復(fù)群微信，聽見孫竟飛喊，“老四……老四！”

    廚房里打起來了。

    單方面的攻擊。孫竟越扯著毛衣往背上看，孫竟飛則抓著笊籬站在一側(cè)。孫母狠狠罵了她兩句，拿毛巾擦孫竟越背上的飯漬。

    “你是個(gè)二百五？”孫竟越看她。

    “我不殺人不是因?yàn)槲疑屏?，是因?yàn)檫@事犯法，我要為此付出代價(jià)。要是哪天立法殺人自由，世界上的人得消失一大半?！睂O竟飛回他，“動物都能隨便殺，人比動物強(qiáng)哪兒去？”

    “你是不是反社會型人格？”孫竟越狠戳她腦門。她兩只手跟貓爪子似的朝他揮，嘴里喊著：“老四……老四……”

    孫竟成護(hù)著鍋里的餃子，撈出來吃，也不理他們。

    孫竟越踢踢他，讓他一邊去，餃子是他煮的。

    孫母交代廚房里正煮餃子的孫竟飛，“笊籬只能朝著一個(gè)方向推，你別把餃子給煮散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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