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竟然連他名字都忘了！

    銜玉一口飯卡在喉嚨管里，上不去下不來，實(shí)在氣不過，狠狠剜她一眼。

    她給他胳膊上來了一拳，“你干嘛瞪我！”

    他幾大口吃完了飯，碗筷往她懷里一塞，“還你。”

    阮芽順手給放在一邊，不依不饒，“我問你話呢，你吃了我的飯，就要回答我的話。”

    銜玉都快氣死了，“我吐出來還你?！?/br>
    她搖頭，“我不要，我要新的。”

    “沒有?！?/br>
    “那你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就不要你還了。”

    銜玉不甘心就這么隨隨便便把名字告訴她，她怎么能忘了他，他們?cè)瓉砟敲春茫?/br>
    他用力呼吸、吐氣，眉毛倒豎，一副快要被氣死的樣子，抿緊嘴巴，就是不說。

    阮芽撞他肩膀，“快點(diǎn)的，你不說我就隨便喊了?！?/br>
    “你喊啊?！钡挂此芫幊鍪裁椿▉怼?/br>
    阮芽說，“臭狗屎?！?/br>
    銜玉跳將起來，“什么？！”

    阮芽仰頭，指他，“臭狗屎，你的名字?！?/br>
    “你才叫臭狗屎！”

    “是你叫我喊的！”

    銜玉捏捏眉心，被氣得腦殼痛，以前沒發(fā)現(xiàn)她這么會(huì)氣人。可就這么告訴她，萬一她以后又忘了，他多沒面子。

    想了想，銜玉決定告訴她自己另外一個(gè)鮮為人知的名字。

    “黑子，我叫黑子?！?/br>
    “黑子？”她眼睛里迸發(fā)出奇異的光彩，“好巧，我家的牛也叫黑子。”

    銜玉：“你才是牛！”

    阮芽：“我說真的！”

    銜玉：“真?zhèn)€屁！”

    阮芽：“你才是屁?！?/br>
    銜玉：“你是屁?！?/br>
    阮芽：“你是屁?！?/br>
    銜玉起身走開，“我是屎?！?/br>
    阮芽沒反應(yīng)過來，“我是屎?！?/br>
    銜玉哈哈大笑，阮芽撲上去打他，“壞蛋！”

    明明今天是第一次見面，卻好像認(rèn)識(shí)了很久，跟他在一起時(shí)，阮芽感覺又輕松又快活，像一直悶在水底，終于能破水而出暢快呼吸。

    他們沿著小河往前走，一路打打鬧鬧，阮芽兩只手掛在他脖子上，腿曲著，銜玉被她勒得臉通紅，“你好重！”

    她還使勁往下掂，“壓死你壓死你。”

    “你真以為我弄不動(dòng)你？”

    “嗯哼？”

    銜玉反手一撈把她轉(zhuǎn)到懷里，高高拋起，她尖叫一聲，身體騰空，落下時(shí)被銜玉打橫抱住，又丟了出去。

    銜玉把她像皮球一樣不停往上丟，她頭發(fā)裙子全亂了，高興得“啊啊”叫，惹得人家戶里看院的土狗也跟著狂吠。

    不過眨眼功夫，村子里所有的狗都叫起來，到處響成一片。

    “看你干的好事！”銜玉捂住她的嘴，抱著她一口氣跑出了村。

    她臉頰泛起興奮的潮紅，摟住他的脖子，兩腿盤上他的腰，乖乖靠在他肩頭，“黑子，我好開心?！?/br>
    銜玉緊緊抱住她，埋頭去嗅她香香涼涼的頭發(fā)。

    好久不見了，真想好好抱抱她，親親她。

    阮芽仰頭，看見他因呼吸急促而小幅度滾動(dòng)的喉結(jié)，心里癢癢的，忍不住湊過去，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銜玉身體一僵，頓住腳步，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再開口時(shí)聲音冷了幾分，“好了，下來自己走吧?！?/br>
    “我不?！彼У酶o了。

    “我累了?！便曈裰苯影阉断聛?，推著她后背往回走，“太晚了，回家去吧?！?/br>
    “我不困，我還想跟你玩?！彼逐ど蟻肀ё∷?。

    “你爹一會(huì)兒拿大棍子來打我了。”

    “我不，他打你，我護(hù)著你?！?/br>
    “你走吧，回去睡覺?！?/br>
    “我不我不我就不?！?/br>
    銜玉被狗皮膏藥黏住了，撕下這頭，那頭又黏住，怎么撕都撕不下來。

    她還覺得很好玩，貼在他身上“嘻嘻嘻”笑。

    兩個(gè)人又黏扯了好一會(huì)兒，銜玉答應(yīng)她，再玩一刻鐘，到時(shí)間必須回家去。

    其實(shí)根本沒什么好玩的，出村這條路阮芽都走過好多次了，可是和他在一起就覺得很有意思，再小的事也不覺得無趣，跟他并肩走著，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

    到了分別的時(shí)刻，銜玉把她送進(jìn)村，她戀戀不舍回頭，抱著他手臂晃，“明天還能找你玩嗎？”

    銜玉垂下眼簾，避開她期盼的眼神。

    來之前，他找蕭逢要了在繡神山這些年的工錢，蕭逢問其原因，他也沒隱瞞，說提親。

    去丫丫家提親，如果她娘親舍不得她嫁人，他也可以入贅，反正他孤蛟一個(gè)，也沒人管，從來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這是他一早就計(jì)劃好的。

    以前不知道丫丫就是月華的女兒，銜玉還常常想著，以后遇見月華的子女該怎么辦，要如何報(bào)恩。

    妖怪圈里盛行以身相許，可他已經(jīng)決定要跟丫丫好，不可能再獻(xiàn)身給別人，為此還苦惱了好一陣。

    現(xiàn)在知道她就是月華的女兒，倒是好辦了，他因她而生，也可因她而死，這條命都是她的了。

    他準(zhǔn)備了很多話想跟她說，跟她的娘親說，可從柳催雪那里得知事情原委后，那些話一個(gè)字也吐不出來了。

    “走吧，回家去吧?！便曈癜醋∷绨虬阉拜p輕一推，松開了手。

    太晚了，她確實(shí)該回家了，阮芽面對(duì)他，倒退著走路，“那你呢？”

    風(fēng)從河的另一邊吹來，掀動(dòng)她裙擺，銜玉沒有回答，站在原地，看著她越走越遠(yuǎn)，心中是無盡的悲痛和迷茫。

    他轉(zhuǎn)身即走，衣袖狠狠擦了一把眼淚。

    見一面，看見她好好的，也不算白跑一趟。

    他大步離去，兩手掩面，心口一陣陣抽痛，寬闊結(jié)實(shí)的肩膀脆弱地蜷縮起來，想放聲大哭。

    丫丫不會(huì)流淚，那就讓他替她哭吧。他抿緊唇，想等她回家了，再找個(gè)沒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場，以后就再也不來找她了。

    正難受的時(shí)候，后背一股大力襲來，銜玉趔趄兩步穩(wěn)住身形，腰部隨即纏上少女綿軟的手臂。

    “你別走?！彼闹⒂猛吓?，靈活地從他后背翻到胸前，勾住他脖子纏得緊緊的。

    “不知道為什么，我剛才看到你的背影，就感覺好像再也不能見到你了，我心里很難受，我都不明白這是為什么，明明我們才第一次見面……”

    她眼眶和鼻頭憋得紅紅的，臉頰緊靠在他肩頭，想不通為什么她心里那么疼，那么酸。

    “我舍不得你。”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說什么，只是遵從心中的渴望，身體的本能，想靠近他，留住他。

    她心里馬上有了主意，“你是不是沒有地方去啊，你跟我回家吧，你不是會(huì)飛，有法力嗎，你變小，我把你帶在身上，結(jié)界就認(rèn)不出來你了，你和我回家好不好?！?/br>
    她怕極了，怕今天一放他走，明天就見不到了，以后再也見不到了。

    她從他懷里跳下來，抱住他手臂拖著往回走，“求求你了，求求你了?！?/br>
    銜玉袖子用力擦了一下眼睛，可以和她在一起，說不心動(dòng)是假的，他一時(shí)都忘了哭，被她拖到了家門口，“那我住哪里。”

    阮芽想都沒想，“你和我住，平時(shí)爹爹和小雪都不進(jìn)我屋的，只要我們小心一點(diǎn)就不會(huì)被發(fā)現(xiàn)?！?/br>
    他心跳突然變得很快，這感覺又緊張又刺激，明明他們以前也天天睡在一起。

    丫丫換了一顆心，確實(shí)把他忘光光了，可她好像變得更喜歡他了，以前他怎么教都教不轉(zhuǎn)，現(xiàn)在她也會(huì)心疼他，舍不得他了。

    銜玉好高興。

    馬上就要進(jìn)家門了，阮芽低聲催促他，“快快變小！”

    銜玉想起在南疆分別前，她被變成巴掌大的小娃娃樣子，他心念一動(dòng)，阮芽手一空，人沒了。

    她整個(gè)呆住，原地轉(zhuǎn)了一圈，“人呢！”

    地上的小人連蹦帶跳，沖她招手，“你這個(gè)笨蛋！我在這里！”

    “呀！”阮芽蹲下去捧起他，“好可愛啊?！?/br>
    “快點(diǎn)，有人過來了?！便曈裉纤哪_背，拽著她的裙擺，隨時(shí)準(zhǔn)備躲進(jìn)她裙子里去。

    阮芽伸手一撈，舉著他湊到嘴邊飛快親了一口，塞進(jìn)袖袋里，兩扇木門被人從院中推開，柳催雪站在門口。

    “小、小雪，你還沒有休息嗎?！比钛康皖^，心虛地揪著垂在胸前的小辮子。

    銜玉坐在阮芽的袖袋里，擦了一把臉上的口水，將周身氣息盡數(shù)收斂，柳催雪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

    “你去找他了是嗎?！绷哐┹p聲問。

    “嗯。”阮芽點(diǎn)頭，隨即反應(yīng)過來，驚恐地瞪大眼睛。

    銜玉都給她整無語了，可馬上又聽見她失落的聲音，“他已經(jīng)走了，我沒有找到?！?/br>
    學(xué)會(huì)撒謊了。

    真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