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做這一行的，還是得靠四方人士照應著，平時人家有什么急事，自己這里總得給一個面子。

    而這一天，是有兩位美國駐華官員過來，是由大使館的同志一起陪同過來的，事先約好了的。

    顧舜華和大使館關(guān)系都處得不錯，當下自然趕著過去照應下，好歹說句話，她趕過去飯店，旁邊服務(wù)員見她過來，小聲說：“幾個外國人吃了，不是地厘蛇斯就是歪瑞古得，都在夸好吃！”

    顧舜華聽著差點笑出來，地厘蛇斯就是delicious，歪瑞古得就是verygood，她招的服務(wù)員文化水平一般，沒怎么學過英語，不過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展學習掃盲班，讓她們要懂的最基本的漢字，好歹能識字記賬，同時也得學幾句英語，關(guān)鍵時候好歹能應付應付，這就是她們學的英語了。

    她笑著過去，這時候幾個外國人剛吃了炭墼紅燒rou，正贊不絕口的時候，顧舜華過去打了個招呼，又提起說都是熟客，要額外送糕點，大使館工作人員并幾個美國駐華人員自然都高興。

    大家談興好，久聞大名的老板又過來了，有人就用生硬的英語問起來御膳，也有人問起炭墼紅燒rou的來歷。

    顧舜華這幾年英語上面一直下功夫，現(xiàn)在倒是一個演練的機會，干脆用英文給他們講了自己家族的歷史，講了御膳，又介紹了這炭墼紅燒rou的來歷，她英文還算流利，就算個別地方表達不是特別精確，但配上表情也算是生動有趣，聽得大家都翹大拇指：“我們一直都知道中國菜棒，但我們不知道原來里面這么多故事！”

    一時他們還說起來他們有一位好朋友叫布什，布什前幾年曾經(jīng)在中國做駐華大使，他和他的太太芭芭拉都非常喜歡中國菜，回去后經(jīng)?？?，他們也是聽了布什說的，才開始對中國菜感興趣，所以這次過來中國，第一件事就是要到處嘗嘗最地道傳統(tǒng)的中國菜。

    顧舜華聽了，笑著歡迎他們有一天帶著朋友一起過來，到時候一定用心招待。

    和客人說了幾句話后，顧舜華也就先離開了，讓他們好生享受美食，剛走出大廳，就見常慧來了。

    上次他們追過去北戴河后，顧舜華還沒聽說消息，現(xiàn)在見她過來，自然問起來。

    這才知道，原來那次雷永泉和?；圻^去北戴河，見到了雷爸爸和雷mama，老人家確實是傷心了，存著氣，根本不見，之后雷永泉和?；矍罅税胩?，這才勉強見了面。

    ?；鄣溃骸皬陌謰屝睦飦碚f，他們能原諒永泉，卻不能輕易原諒我，畢竟人家是親兒子，就算著惱也是一時的，我當兒媳婦的，處理不好，過不去這一次，我和永泉也就完了?！?/br>
    顧舜華：“然后呢，現(xiàn)在怎么著了？”

    常慧微低下頭：“我和永泉一起過去跪下了，爸媽還是不原諒，我們熬了兩天，我過去找mama談了一次，說了一些我的想法，說到最后，爸爸mama他們心里也不好受，也就扶我起來。”

    說起這話的時候，她輕嘆了口氣。

    其實對于和雷家的關(guān)系，她一直都是隔著一層的，最初和雷家的種種，雷家的不接納，那都是刀，一刀刀割在她心上，就算后來在一起了，她的日子還不是如履薄冰，小小翼翼。

    她唯一能夠依靠的雷永泉，看起來也并不是那么靠譜，把所有的一切寄托在感情上，但感情本來就是虛無縹緲的，更何況雷永泉那性子是骨子里的浪蕩。

    這種情況下，她哪里敢真得踏踏實實地倚靠他們家，倚靠雷永泉。

    所以做什么事，她肯定先顧著自己，想為自己留一條后路。

    對于當初為了考大學而打胎，她后悔過糾結(jié)過，午夜夢醒，也曾經(jīng)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時過境遷，四年了，雷永泉成熟了，做事踏實了，她心里也安穩(wěn)了，這個時候的她選擇相信雷永泉，也接受了自己是雷家家庭的一份子。

    可是重來一次，她也明白，哪怕重來一百次，那個時候的她，依然會選擇自己的前途。

    現(xiàn)在的自己和過去的那個，并不能等同。

    只是這些于自己來說，自然有原因，但是四年后的今天，雷家老人知道一切真相，心里的難受她也能明白。

    所以那次，她把自己昔日的心思都說出來了，說出來后，雷永泉mama也是半響沒說話，最后嘆了聲都是自己作孽。

    雷永泉mama自然也知道，當時那事她本來也不夠地道，現(xiàn)在兒子媳婦都跪著，媳婦又懷了身子，過去的那些，也只能是一筆糊涂賬了。

    人活著就是這樣，有些事沒法較真，較真起來，誰能好受？現(xiàn)在大家還能修補起來，孩子也安穩(wěn)在肚子里，就這么糊涂過去，以后好好過日子就是了。

    顧舜華這才松了口氣：“說得是，咱們都是普通人，誰也不完美，阿姨她肯定也有她的問題，思想觀念各方面和咱們不一樣，但她其實是個善良人，你呢，也是想爭一口氣，換個趨炎附勢的，哪還想那些有的沒的，還不是把生孩子干好兒媳婦這差事當成這輩子最要緊的事，咱們都有問題，也都不是壞人，以后只能求同存異，多溝通，日子才能過好。”

    ?；埸c頭：“你以前說的有些話，我耳朵聽了，但是卻沒聽到心里去，現(xiàn)在想想，自己真是太跟自己較勁了?，F(xiàn)在別的我也顧不上想了，先好好養(yǎng)胎，把孩子生下來?！?/br>
    說到孩子的時候，她面上泛起一絲柔意，看得出，她是喜歡極了這孩子，是滿心盼著這孩子的。

    一時說起來接下來的打算，?；鄞蛩阆仍趫D書館干著：“圖書館清閑，我可以一邊懷孕生孩子，一邊沒事多看看書，就算不去讀研究生，也可以自己看書進步，我以前需要學歷證明自己，現(xiàn)在倒是不太需要了，反而能放松下來，真正地為了學習而學習，等回頭孩子生下來，我就等著機會，能不能在學校里留下來當老師?！?/br>
    現(xiàn)在留在大學到底是容易留下，可以先從助教慢慢地干，回頭考在職的研究生，這樣一步步地升，也算是一個很好的職位打算了。

    顧舜華：“那敢情好，留在大學做學問合適你，當一個像嚴教授那樣的學問人，人人尊敬，多好啊。”

    ?；塾终f起雷永泉，他自然不想當什么老師，他也沒興趣，現(xiàn)在打算參加工作。

    ?；郏骸八切宰樱幌氚床烤桶嗟毓ぷ?，不過爸爸的意思，好歹先歷練歷練，從基層做起。”

    顧舜華聽這話笑了：“其實開公司現(xiàn)在不著急，先參加工作挺好的！”

    ?；鬯f的參加工作，其實就是從政，雷永泉家有背景，走這條路再合適不過了，就算以后想經(jīng)商，也不是沒機會，現(xiàn)在從基層做起，慢慢地歷練，關(guān)鍵時候再等機會。

    ?；郏骸班?，反正目前這么打算的，希望一切順利吧。”

    其實才說了這一會兒的話，服務(wù)員就幾次過來問顧舜華事情了，說是今天蘇映紅不在，需要請示顧舜華。

    ?；垡娺@樣，又看門口那里還時不時有等位置的，真是座無虛席，這生意紅火得很，不免羨慕：“你啊你，做事真是風風火火的，說是要開飯店，這才不到半年，飯店就開起來了，而且生意這么好，一個月得掙不少吧？”

    顧舜華便簡單說了下，現(xiàn)在增加了幾張桌子，生意確實更好了，去了廚師服務(wù)員工資，一個月大概凈落下兩萬塊。

    ?；垠@訝了：“這么多？”

    顧舜華：“這個和工作不一樣，掙一天錢吃一天飯，至于明天怎么樣，還不一定呢，備不住哪天就喝西北風，不過好在現(xiàn)在政策好，希望能多掙幾天錢，攢下來，這樣也能趁早為自己老了做打算?！?/br>
    ?；巯肓讼耄骸捌鋵嵾€是你有名氣，積累下來了，現(xiàn)在自己做，也不用特意費什么力氣了?！?/br>
    顧舜華；“這倒也是，我以前參加烹飪比賽，在玉華臺的資歷，還有在日本的資歷，以前賣清醬rou，都攢下一些人脈和資源，現(xiàn)在要開飯店，各路人馬帶著客人來捧捧場，客人喜歡，也就成了回頭客?！?/br>
    ?；蹏@了聲：“說起來，咱回城也快五年了，我想了想自己，就是拿了一個大學文憑，其它的，真是一事無成?！?/br>
    顧舜華：“你可別妄自菲薄，你守著圖書館，也學了不少東西，再說現(xiàn)在你英語那么好，這就是大優(yōu)勢，我覺得現(xiàn)在我們國家改革開放了，外賓肯定越來越多，英語將來就算在國內(nèi)也大有用場?！?/br>
    ?；郏骸班?，說得是。對了，我現(xiàn)在也想學點日語了，你有什么推薦的？”

    顧舜華：“日語？這敢情好，現(xiàn)在好像有專門教日語的廣播站，我等會幫你找找，你跟著學就行?！?/br>
    常慧：“好?。　?/br>
    顧舜華笑了：“回頭有什么不懂的來問我，我現(xiàn)在日語不算說特別好的，但一般的交流都沒問題?！?/br>
    **

    忙了一天，回去天不早了，她以為嚴崇禮已經(jīng)走了，也沒多想，就在飯店提了熬剩下的排骨段回家，打算回去隨便熱熱，再涼拌一個白菜就行了。

    誰知道提著東西到家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正屋里，兩個男人還在聊著。

    人家已經(jīng)拿了幾張白紙在那里，寫寫劃劃的，就那么劃滿了幾頁紙。

    顧舜華回來，嚴崇禮也是一愣，之后很抱歉地說：“我沒注意，原來這么晚了，那，那我先回去了。”

    顧舜華忙說：“沒什么，你們餓了嗎，我弄點吃的？”

    嚴崇禮：“不用了，我們剛才隨便吃了點?！?/br>
    任競年：“剛才我們談事情，談多了，沒注意時候。”

    嚴崇禮忙起身，就要離開，他是講究人，不小心就談到這個時候，在人家家里吃了中午飯，那架勢仿佛還要吃晚飯，自然是不行。

    一時嚴崇禮離開，顧舜華好奇：“談得怎么樣了？”

    任競年：“我們聊了很多，聊了國內(nèi)外形勢，聊了目前我的計劃，嚴教授動了心思，打算騰出功夫來，助我一臂之力?！?/br>
    嚴崇禮那樣的身份，輕易離開學校下海自然是不可能，但是可以抽出時間來幫忙研究，為了避免瓜田李下的嫌疑，到時候任競年打報告，向中國理工學院申請協(xié)助，到時候?qū)W校派嚴崇禮來幫忙研究，這就算是“派遣人員”。

    報酬方面，嚴崇禮算是為中國理工大學干活，任競年會給學校一些報酬，到時候?qū)W校根據(jù)情況再獎勵嚴崇禮，這么一來，風言碎語也可以歇了。

    顧舜華：“這個法子好，只是難為了嚴教授，等于為咱們干了活，還不一定能拿到多少錢呢。”

    所謂學校的獎金，大家都明白，最后也就是支應支應了，比如任競年給學校三萬，可能到了嚴教授手里，也就三百塊錢獎勵，總不能真給太高，給太高了別人看著眼紅了，這就是體制。

    任競年：“是，嚴教授想出這個法子，甘愿過來幫忙，也是他自己有興趣，想真心想幫我們，為了這個，他自己倒是要平白多出一些工作量，等以后有機會，還是得好好感謝一下嚴教授。”

    當然也只能是找機會了，至少現(xiàn)在物質(zhì)上的感謝反而有瓜田李下的嫌疑了。

    其實任競年聽人說起，學?，F(xiàn)在要集資蓋房，集資蓋房的話，建房用地是國有劃撥土地，國家也可以減免一些稅費，但是建房的費用還是要有學校職工自己參與集資，建成后房子歸職工自己。

    他是想著，嚴教授如果集資方面有困難，他是不是可以在這方面提議學校給點補助，當然了只是一個想法，還需要看看后續(xù)怎么實施。

    顧舜華：“嗯，來日方長呢?，F(xiàn)在有了嚴教授幫忙，事情應該好辦多了吧？”

    任競年點頭：“嚴教授曾經(jīng)參與過電子管計算機的設(shè)計，在漢字處理和字符識別方面也有些研究，如果他能參與進來，在吸收前人經(jīng)驗的基礎(chǔ)上，應該能夠很快開發(fā)出自己的漢卡，到時候漢卡和外接鍵盤輸入系統(tǒng)作為一個整體的解決方案來運用于現(xiàn)在的電子計算機系統(tǒng)，一定能推進中國計算機漢字化進程，改變現(xiàn)在電子信息技術(shù)的格局！”

    顧舜華聽著也高興：“希望一切順利吧！”

    ****

    任競年的計劃倒是還算順利，他很快和學校談妥，請求項目協(xié)助和研發(fā)技術(shù)支持，并給予三萬元的報酬，學校自然沒得說，痛快地派了嚴崇禮給予支持。

    嚴崇禮此時身上的工作擔子也不小，但他還是抽出時間，將任競年目前的研究結(jié)果過了一遍，看過后，他不免嘆息：“你在芯片技術(shù)上真得已經(jīng)下了大功夫，就算我們學校的博士畢業(yè)，也未必比得上你了！”

    任競年對此只是很冷靜地道：“但是目前的技術(shù)難關(guān)，一時半會我依然很難突破。”

    其實嚴崇禮看了后，也沒什么思路，他雖然是教授，但是就知識結(jié)構(gòu)來說，也是比較傳統(tǒng)落后的知識積累，電子計算機是新興事物，是最近這些年迅速發(fā)展起來的，而且更新?lián)Q代也非常快，中國耽誤了一些年，在這方面是落后于人的。

    這個時候，大家都要努力吸收國外先進的技術(shù)經(jīng)驗，努力學習新知識，跟上時代潮流，在這個基礎(chǔ)上進行研發(fā)創(chuàng)新。

    嚴崇禮自愧不如之際，也決定先跟著任競年學習研究：“我雖然是教授，你是碩士研究生，但是在這一塊，我們地位是平等的，我也得先學，然后咱們再一起商量?！?/br>
    他做事做人都是這個風格，很謙虛踏實，這點上來說，任競年自然是欽佩。

    于是接下來，嚴崇禮也投入了心血，陪著任競年一起做硬件調(diào)試。

    而這個時候，卻有一個消息傳來，中國技術(shù)研究院那一批五百臺的ibm電子計算機驗收工作，竟然最終落到了一家個人經(jīng)營的計算機公司手里。

    彭嗣筠知道這個消息后很有些無奈，甚至是沮喪，如果這個工作被其它國企下屬的計算機公司搶走，那他就認了，關(guān)系地位經(jīng)濟利益擺在那里，人家國有企業(yè)下屬公司本身就有先天優(yōu)勢。

    但是現(xiàn)在，竟然被一家原本做打印機的個人公司搶走，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行業(yè)內(nèi)幾家計算機公司都在中關(guān)村，大家多少都認識，偶爾也會坐在一起喝喝茶，交流一下業(yè)內(nèi)信息，消息一出來，好幾個都有些氣不過。

    要知道這是大幾十萬的項目呢，怎么就便宜了一個私營的公司！

    關(guān)鍵這家公司怎么冒出來的，他們又憑著什么優(yōu)勢竟然拿下了這個項目！

    很快就有消息靈通的，吐出了一個秘密：漢卡。

    他們竟然擁有中國漢字漢化的漢卡，就是憑著這個優(yōu)勢，在眾多競標者中勝出。

    聽到這兩個字，所有的人心里都打了一個問號，日本漢字的漢卡聽說過，但是中國漢字的漢卡，這是什么東西？

    他們之前，不是賣中文打印機的嗎，怎么就把漢卡變出來了？

    第121章 塵封的案件

    任競年聽說消息的時候，倒是沒意外，略問了問，果然是新鋒電子計算機公司，也就是陳璐加入的那家公司。

    對于這個消息，并不是什么很需要在意的，唯一需要確認的是“他們的漢卡上配套的程序到底是什么樣的程序”，畢竟哪怕是從日本漢卡改造，也需要邁過漢字編碼這一關(guān)。

    商量這個問題的時候，何麗娜也在，她擰眉說：“我前幾天正好跑了一個路子，是中國技術(shù)研究院的一位研究員，正好是計算機所的，等他們驗收安裝了后，我去打探打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