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舜華便道：“姚經(jīng)理，能干幾樣是幾樣，咱總得慢慢改善，不然眼看著被羅明浩打垮下?！?/br>
    姚經(jīng)理：“也沒別的想法，咱走一步看一步，咱這是國營，對面那是私營，能是一回事嗎？咱這個檔次高，他那邊就算招攬客人，也都是一些臨時占便宜，他那都是一時的熱鬧，往長遠了看，該來咱這里的還是得來。”

    顧舜華：“……”

    她還能說什么？

    離開姚經(jīng)理辦公室，她回轉(zhuǎn)身，過去了后灶，后灶依然和往常一樣，大家捧著茶缸子喝水說話，還有幾個新晉的學徒工在練著刀功。

    顧舜華進去后，臉色不善，大家都看出來了，互相對視一眼，也沒太說什么。

    要說玉花臺這幾年，顧全福調(diào)過去烹飪學校了，江師傅外派日本兩年，還有另外一位王大師傅，也被派過去德國了，霍師傅帶著兩位師傅又跳槽過去了對面的御膳之家。

    這么一來，也實在是沒幾個頂用的人了，還有兩位大師傅，雖然手藝到家，但是年紀大了，就等著退休，沒心氣干了。

    顧舜華其實已經(jīng)算是玉花臺的頂梁柱，她這么沉著臉，大家也都小心翼翼的。

    很快開始干活了，其實說干活，也沒多少事，最近幾天店里生意被擠兌得不輕，根本沒幾個客人，就算有，大家看到對面那么熱鬧，也想瞧個稀奇。

    于是很快，大家都閑下來了，顧舜華也就站一旁喝口水。

    她不愛喝茶，就泡了一些玫瑰花菊花什么的，沒事喝喝，據(jù)說還能美容養(yǎng)顏呢。

    順子湊過來，給她使個眼色，她便跟著走到一邊走廊沒人處。

    “到底什么情況啊？”她知道順子消息靈通。

    “哎，誰想到呢！”順子嘆了口氣：“姚經(jīng)理要調(diào)走了?！?/br>
    “調(diào)走？”顧舜華還真沒想到這個。

    “說是飲食公司有個主管后勤的缺，挺肥的，他給爭取上了，馬上就要調(diào)走，回頭再派一個新經(jīng)理過來，所以人家那態(tài)度立馬就變了?！?/br>
    顧舜華便冷笑了一聲，怪不得呢。

    “咱也沒法，人家調(diào)走了，咱還得繼續(xù)干，現(xiàn)在這形勢，急也沒用，反正咱們國營單位，就算效益差，工資照樣發(fā)，咱至于cao心什么嘛！”

    順子說這話其實也是帶著氣，當廚子的，當然是盼著生意能紅火了，一天到晚揣著手閑聊天是清閑，但回頭練不出來，沒什么名氣，技術(shù)不到家，往上升職稱也是一個問題。

    再說了，你店里生意不好，整天虧損，飲食公司還要給你添補，人家能批準你們?nèi)⒓勇毞Q考試？想什么美事呢，就這么混著吧！

    順子長嘆口氣：“要不說這事干得沒意思呢，咱干勁十足，想搞一出大的，結(jié)果當經(jīng)理的給咱撤梯子，把咱晾那兒了，你說咱還能怎么著！”

    顧舜華自然也沒轍兒，她就算再想出頭，但身為一個廚師，自己跑過去飲食公司提意見也不可能，級別沒到，越著經(jīng)理過去的話，回頭新經(jīng)理來了，也不好收場。

    說白了，國營體系里面，處處都是關(guān)系人情，這不是自家院子，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

    順子：“對了，我那親戚去了一次御膳之家，說他們那里有一個湯，特別稀罕，好喝，不少去吃飯的其實是沖著那個湯去的，不過那個湯不讓人隨便喝，點多少才能送一碗，還得當場喝，不能外帶，說是獨家秘方?！?/br>
    顧舜華：“這是什么湯，神仙湯嗎？”

    順子：“誰知道呢，反正說獨家配方！”

    顧舜華擰眉：“還不讓外帶？咱想嘗嘗都不容易?！?/br>
    順子：“是啊，不過咱們費那么多功夫也沒用，咱們是當廚子的，人家是開店的，咱們又不是經(jīng)理，說不上話，也干不成事?。　?/br>
    顧舜華聽了，想想也有道理，也就不說什么了。

    其實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她也明白，這就是現(xiàn)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姚經(jīng)理調(diào)去一個肥缺，不cao心玉花臺的事了這都正常。

    這時候難免就想起牛得水來，想著他如果在多好呢。

    他現(xiàn)在身體據(jù)說還不錯，游山玩水去了，自在得很，反正不可能回來了。

    她深吸了口氣，想著自己何必呢。

    說實話，工作不忙，她倒是正好也閑下來，沒事看看書，多學習，把自己手藝練好，不比什么都強？

    至于羅明浩怎么飛黃騰達掙錢了，馮書園怎么掙錢了，管她屁事，報復(fù)羅明浩也不急在一時，沒準哪天就尋到一個機會讓他栽了呢！

    這么想明白后，顧舜華也就放松下來了，她在乎嗎？不在乎，她該干嘛干嘛，不著急！

    正好這天前門外運來了不少大螃蟹，各家飯館都有份，玉花臺后勤也去了，馮保國跟著去的，回來直接那么一板車的，好幾大筐。

    最近生意不好，頂蓋肥的大閘蟹該有還是有，大家伙都摩拳擦掌的，于是留了一些，之后各自分了分，顧舜華分了小半筐。

    這玩意兒就是吃個新鮮，自家肯定吃不了這么多，顧舜華便提著過去烹飪學校，想著給自己爸。

    誰知道顧全福說，他也得了，正要給她幾個，見她有，便說大雜院里關(guān)系好的分分。

    顧舜華提著螃蟹，也是嘆息，這下子可好，竟然沒處送了。

    這日子過好了，就燒得難受，才走過缺食少吃的年代，現(xiàn)在竟然拎著螃蟹沒處去了？

    她便想起來雷家，好久沒過去了，倒是應(yīng)該去拜訪下，正好新鮮的大螃蟹，耽誤了就不肥了，當下趕緊過去。

    雷永泉mama都好久沒見到顧舜華了，現(xiàn)在見了自然是高興，拉著手不放開，看那螃蟹，一個個都挺大個兒，又新鮮，便道：“還是你們做這一行的會挑，我們?nèi)ナ袌龈咎舨恢@么好的?！?/br>
    一時提起來她的日本之行，之前顧舜華給她買過一個治腰腿疼的藥，還挺管用的，她感激地道：“也難為你了，出國那么忙，還得惦記著我的事，給我買那個藥?！?/br>
    顧舜華：“這不都是應(yīng)該的嗎，阿姨您可不能和我客氣這個?！?/br>
    這么說著間，自然提起雷永泉和?；郏子廊獘屖翘崞饋砭蛧@氣：“永泉想出國，但是常慧那不是得還有一年才能畢業(yè)，那不是還得分開一年？這件事我可不許，我說了，你們怎么著也得生孩子了，眼看著快三十歲的人了，你們想怎么著，不要孩子了？”

    說起這話來，雷永泉mama那語氣就嚴厲了：“再這么下去，得，我連這兒子都不要了，他們愛怎么怎么著，我不管了！”

    顧舜華便只好勸道：“那也確實應(yīng)該要了，我上次聽著，他們好像也在準備著？”

    雷永泉mama：“永泉是個沒正經(jīng)的，?；垡膊恢涝趺椿厥?，當媳婦的應(yīng)該勸著啊，男人心里沒數(shù)，女人不勸著，這家成什么樣？再說了，我都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有沒有數(shù)，她這么混下去有意思嗎？早生晚生還不是得生？”

    顧舜華也說不上什么，她想起上次?；墼捓锬且馑迹鋵嵾@兩年她也一直想要，但一直沒有，又能怎么著？

    據(jù)說是醫(yī)院也去過了，醫(yī)生說身體沒什么問題，兩個人都沒問題，就是不容易懷孕，說隨緣吧，沒準哪天就有了，醫(yī)生也沒辦法。

    這事也不好多提，提了后，萬一知道當年打胎的事，還不得炸了。

    所以顧舜華只能含糊一下，勸勸，然后就找個理由先走了。

    一時想著，雷永泉和?；垡郧霸趦?nèi)蒙古好幾年，確實也沒懷孕，現(xiàn)在回來了，好不容易懷上，打掉了，以后還不知道怎么著。

    想想也挺擔心，有時候人的選擇就是這樣，一旦行差踏錯，人生都不給你彌補的機會。

    只希望他們盡快懷上，生個孩子，這件事也就過去了，不然終歸是個地雷，哪天趟了，就鬧大了。

    她這么胡思亂想著，低頭看看螃蟹，想著先回家吧，正好給盧姐幾只，剩下的自己和孩子吃，如果再多，煮了讓任競年帶到學校，給他同學分分吧。

    這么往前走著，她就聽耳邊有人叫自己。

    回頭一看，竟然是陸問樵。

    他手里提著一個尼龍袋子，里面也是螃蟹。

    她便忍不住笑：“看來你們飯店也發(fā)螃蟹了??！”

    第105章 包頭買的舊毛衣

    陸問樵看到顧舜華手里的袋子，難得也笑了，走上前：“你這是從哪兒過來？”

    她從玉花臺回家也要經(jīng)過這里，但從她來的方向看，卻不是從玉花臺過來的。

    顧舜華便說起剛才自己拜訪了長輩朋友的事，兩個人正好順路，便一起坐公交車。

    陸問樵說起來：“真是巧，我正要找你說個事，上次才說起擺盤的問題，我們單位有個門路，可以定制一批瓷器，那個瓷器設(shè)計和以前國內(nèi)用的都不太一樣，你們要的話，可以幫你們一起訂?！?/br>
    顧舜華一聽，知道這是個好門路，眼前一亮，后來一想，便嘆了口氣：“別提了，白搭。”

    陸問樵：“嗯？”

    顧舜華便將姚經(jīng)理要調(diào)任的事說了：“我打聽了，也就是干到今年底正好滿三年，馬上要調(diào)走，當然也不cao這個心了，至于新經(jīng)理，還不知道是誰呢，也不至于現(xiàn)在要管事，反正這事沒人管了，我們也牽不了頭?！?/br>
    陸問樵：“那怎么辦？”

    顧舜華：“涼拌唄，還能怎么著，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咱就是后灶干活的，聽領(lǐng)導(dǎo)指令！”

    陸問樵：“那真是可惜了，這次的樣品我看了，挺難得。”

    顧舜華：“陸同志，謝謝你了，還惦記著我們店里的事，真是讓你費心了。”

    陸問樵神情淡淡的：“本來就是朋友，互相幫助應(yīng)該的?！?/br>
    顧舜華：“等以后有閑心了，咱們聚聚，叫上陳隊長還有其它幾個，一起吃個飯吧？”

    陸問樵：“好?！?/br>
    這么說完，好像也沒什么可說的，顧舜華便想著隨便拉拉家常免得冷場，但和他拉家常又有些怪怪的。

    他就不像是能和人拉家常的人??！

    陸問樵卻突然道：“對了，最近我有個好消息。”

    顧舜華：“什么？”

    陸問樵：“我馬上被提升為技師，正在走流程?！?/br>
    顧舜華一聽，驚訝不?。骸凹紟?？”

    她驚訝也是有原因的，廚師等級分為很多層級，分別是學徒，三級廚師，二級廚師，一級廚師，之后便是特三級，特二級，特一級。

    特一級再往上，那就是技師了，技術(shù)又分為“技師”和“高級技師”。

    一般廚師到了一級，那就很了不得了，如果戶口是農(nóng)村的，憑著一級廚師證能直接把全家戶口遷到城里。

    至于到了特級，就是他們這種國營大飯店的頂梁柱了。

    可到了技師這個級別，那就不是一句話能說清的，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得上的了。

    很多人熬一輩子，也未必能熬上呢！

    顧舜華想了想，道：“陸同志，我記得你今年也就是三十多歲吧？”

    陸問樵抿抿唇：“嗯，我今年三十一歲了?！?/br>
    顧舜華：“那你和我哥哥一樣大，也就是比我大四歲。”

    年紀這么輕就是技師了，顧舜華真是嘆服，可以算是四九城勤行里頭一個了吧！

    陸問樵目光平平地望著顧舜華：“是?！?/br>
    顧舜華佩服至極：“這真不錯，技師呢，你這工資得多高?。　?/br>
    她才特三而已，就已經(jīng)一百二十多了，陸問樵成了技師，那就是比自己三級，那得兩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