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走出大雜院 第8節(jié)
城區(qū)副食品公司總管著區(qū)里所有的合作社,所以區(qū)副食品公司工作的,手頭消息更靈通。 王新瑞爸爸在區(qū)副食品公司工作,那是體面的肥差。 顧舜華過去百順胡同,很快就找到了王新瑞家。 王新瑞家也是胡同里的院子,不過她們家住房條件好多了,一個院子就住著四五戶人家,王新瑞家三口人有兩間十多平的房子,王新瑞自己單獨有一間屋。 顧舜華過去的時候,王新瑞正蹲在煤球爐子跟前生火,聽到顧舜華聲音,驚訝地轉(zhuǎn)身看,便看到了顧舜華。 她一下子激動起來,直接抱住了顧舜華:“你可回來了,你可回來了!咱們終于在首都團(tuán)聚了! 王新瑞媽聽到動靜走出來,看到顧舜華,倒是認(rèn)得,便笑著說:“你看你,滿手都是灰,把舜華衣服沾臟了!” 王新瑞這才反應(yīng)過來,趕緊放開了,又使勁幫顧舜華拍灰。 顧舜華笑道:“沒什么,本來也不干凈了?!?/br> 王新瑞拉著顧舜華進(jìn)屋,嘰嘰喳喳地好一番說,又問起顧舜華的情況,顧舜華便說了現(xiàn)在離婚帶著孩子回來的事。 王新瑞憂地問:“能落下嗎?” 顧舜華搖頭:“不好落,剛?cè)チ酥噢k,死乞白賴說盡好話,就是不給落?!?/br> 王新瑞聽了便有些惱:“憑什么不給落?你離婚了,是單身知青,政策規(guī)定可以落,他們憑什么不給落?咱們在兵團(tuán)貢獻(xiàn)了青春,現(xiàn)在倒好,不讓咱回來了?不就是捎帶手兒的事,怎么就不給落了?他真不給落,咱找咱們一起下鄉(xiāng)的知青,大家一起找他們?nèi)?,要求他們評個理!” 顧舜華:“知青辦的主任姓孫,正好是孫嘉陽的三叔,她三叔你還記得嗎?當(dāng)時咱們?nèi)ニ彝?,她家老太太喊他小三子?!?/br> 王新瑞想了想,恍然:“是他??!都是熟人,犯得著為難人嗎?” 顧舜華:“他倒也不是為難我,只是我這個情況特殊,沒政策,他們不敢辦,不過我今天也把話摞那兒了,不給我辦,我寧愿撞死那里,撒潑的事,咱也不是干不出來。不過我想著,可能這事還是得先禮后兵。” 王新瑞:“你打算怎么先禮后兵?” 顧舜華:“說起來,還得麻煩叔叔了,我想著,先買點吃的,到他們家里看看,求個人情,回頭再不行,我就來潑的?!?/br> 王新瑞明白了:“這個不難,我和我爸提一嘴兒,給你留點像樣的,不過今天晚了,我估摸得明天,你明天這會過來就行?!?/br>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顧舜華惦記著孩子,便要離開,臨走前,顧舜華從兜里掏出來錢,往王新瑞手里塞:“勞叔叔cao心了?!?/br> 她塞的是大團(tuán)結(jié),兩張大團(tuán)結(jié)。 王新瑞一見,堅決不要,硬塞回顧舜華:“咱誰跟誰,你別給我這個,給我這個我和你急!” 顧舜華:“你先拿著,回頭用不上再給我也行?!?/br> 讓人幫忙辦事,沒有讓人家先墊錢的道理。 然而王新瑞卻硬是不收,沒辦法,顧舜華只好拿回來,想著明天過來再給吧。 過去自己胡同,這時候天不早了,人們陸續(xù)下班,恰好送煤的過來,平板車上煤球碼得整整齊齊,這煤球都是提前訂了登記,之后便由送煤的來送,當(dāng)然煤球也是要煤票。 各家都出來搬煤球,小孩子也跟著搬,大雜院里外熱熱鬧鬧的,煤球蹭臉上就成了小花臉。 顧舜華笑著和各家鄰居打招呼,順便幫一把手。 這時候就見陳璐媽馮仙兒搖搖擺擺地過來了,她年輕時候是天橋賣唱的,解放后自然不賣唱了,當(dāng)了服務(wù)員,在招待所里打掃衛(wèi)生。 她生得瘦,腰細(xì),別看一把年紀(jì)了,但走起路來搖搖擺擺地扭著屁股。 馮仙兒看到顧舜華,便親熱地過來打招呼:“剛才我看到孩子了,正睡著,兩個孩子真俊俏!只可惜了這么好的孩子,落戶口估摸著難,以后不就是留不到咱首都了,想想我都難受,點兒太背了,孩子這是要被活生生耽誤了!” 嘴上在笑,可說出話來卻不好聽,明面上是替你犯愁,其實就是來看熱鬧的,一口一個點兒背,一口一個被耽誤,那簡直是詛咒了。 顧舜華:“舅媽瞧您這話說的,怎么就叫被耽誤,這不是回來首都了嗎,回城證明都拿到了?!?/br> 馮仙兒望著顧舜華笑,笑里都是不懷好意,她閨女陳璐早和她說過了,就是存心替閨女出口氣的,當(dāng)下故意道:“可你這戶口落不下去吧,我聽說你今天去知青辦,怎么著,還真給你落下了?” 顧舜華淡聲道:“那倒是沒有,辦事哪那么容易,我再走兩趟就是了?!?/br> 這時大雜院里其它人家來來去去搬煤球,大家說啥的都有,喬秀雅家煤球已經(jīng)搬好了,她洗洗手,揣著袖兒出來,聽到這話,便笑了笑,眼里眉里都是不屑。 間壁兒幾家,聽喬秀雅那么一分析,也都覺得顧舜華肯定落不成戶口,暗地里都搖頭嘆息,可不就是被耽誤了! 馮仙兒一臉同情:“再跑兩趟還是落不成啊,這事兒一聽就不靠譜!你啊你,讓我怎么說你好呢,不是早和你說了,離婚,自己回來,別帶著孩子,你不聽,最后你看這不是抓瞎了!” 這就差指著說你活該了。 顧舜華別了一眼馮仙兒,便不想搭理她,反正她會想辦法,肯定要落下戶口,等落下戶口再掰扯這個。 誰知道馮仙兒看顧舜華臉色不好看,故意說:“孩子也夠可憐的,我還說讓你舅趕明兒割兩斤五花rou送過來給孩子吃,就怕油太大,孩子腸胃不好,先慢慢養(yǎng)著,養(yǎng)幾天再說?!?/br> 放下這么一句漂亮話,人才扭著屁股慢慢悠悠地要走。 顧舜華聽這句,卻忍不住了。 她抬抬眼皮子,看了一眼馮仙兒:“五花rou?那敢情好,孩子在兵團(tuán)哪吃過這種好東西,倒不怕油,咱切成薄rou片,加點蔥姜炒了再爆炒,炸出里面的油汁,配上青菜,怎么吃都不能膩,我先替兩個孩子謝謝舅舅舅媽了?!?/br> 馮仙兒一怔:“什么?” 顧舜華自然是故意這么說的,早看透她的德性,說大話使小錢兒,嘴上說得漂亮,從小沒見過她一點東西。 正好這時候顧舜華媽陳翠月過來了,顧舜華便笑著說:“媽,剛我舅媽說了,趕明兒讓我舅割兩斤五花rou給咱,算是給兩個孩子補(bǔ)補(bǔ)身子接風(fēng)洗塵,我正謝我舅媽呢,你說我舅媽,就是局器!” 馮仙兒呆住,什么,這什么跟什么,不就是隨口那么一說嗎? 陳翠月也是愣住了,不敢相信地道:“五花rou?” 第10章 昔日發(fā)小 陳翠月當(dāng)然是意外,要知道自從她這弟弟結(jié)了婚,從來只有她補(bǔ)貼弟弟的,沒有弟弟弟妹幫襯她的,甚至可以說,她一根針都沒用過弟弟弟妹的。 沒想到現(xiàn)在弟妹竟然這么大方,要給自己家兩斤五花rou? 這時候,佟奶奶抱著貓出來了,笑呵呵地說:“舜華媽,你家仙兒說要割兩斤五花rou,你瞧,這弟妹多好的人啊,到底是一家子,平時看不出來,關(guān)鍵時候真知道疼人!” 馮仙兒張嘴就要辯解,她就是嘴上說說,可沒真要給他們兩斤五花rou! rou票多緊張,rou票不要錢?她憑什么給! 不過陳翠月卻已經(jīng)信以為真了:“仙兒,那可真是讓你破費了,前幾天我路上遇到陳家老太太,她還說我一天到晚往娘家拾掇東西,這下子可好,等回頭見了她,我和她掰斥掰斥!” 一旁幾個鄰居看著這情景,都明白意思,忍不住暗笑,更別說其它搬煤的鄰居,心里也是跟明鏡兒似的。 天天說嘴兒,這下子被逮住了。 住間壁兒的霍嬸兒,也就是勇子媽,其實早就看不慣馮仙兒,現(xiàn)在也是使著壞心眼,故意說:“兩斤五花rou呢,仙兒可真舍得,這是仙兒厚道,不摳門,有些摳門的人哪,嘴上說十句,能有一句落到實處我都說她一個好,哪個像仙兒這樣,做人就是局器!今日這話放出去,趕明兒兩斤五花rou就給你提來了,舜華媽,你就擎好兒吧!” 馮仙兒心疼得難受,她想說她就是說說可沒真要給,可顧舜華和旁邊幾個捧著的已經(jīng)把她架到了火上烤,她看看陳翠月,看看周圍幾個看熱鬧的,終于咬著牙,忍著心痛,來了一句:“兩斤五花rou算什么,明天就給你提來!” 她這話,自然又引得大家一頓夸,就連顧舜華都笑著:“孩子有口福了?!?/br> 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大話都說出去了,就不信這次她還能當(dāng)沒這回事,真當(dāng)沒這回事,顧舜華是不介意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提醒她,就要給她一個難堪。 馮仙兒黑著臉,勉強(qiáng)扯出一個笑,走了。 陳翠月不知就里,還美滋滋的,一臉風(fēng)光:“我弟妹也是一個懂禮的,知道有來有回,趕明兒把五花rou好好燉了,讓你爸嘗嘗,好讓他知道,我娘家不是沒人!” 顧舜華聽著都想笑,不過到底憋住了。 大雜院里耳朵都靈著呢,全都看在眼里,有的就故意奉承幾句,說你真有福氣,攤上好弟妹,陳翠月更美了。 顧舜華進(jìn)去外屋,發(fā)現(xiàn)沒人,被窩是空的,一聽動靜才知道,兩孩子醒了,自己爸正在前屋逗孩子玩兒。 她過去后,兩孩子開心地?fù)溥^來喊mama,特別是多多,笑得兩只眼睛晶亮,原來孩子醒了后,沒看到媽,便自己穿了衣服和鞋子跑出來,倒是把大家稀罕得不行,說這倆孩子丁點大就這么懂事了。 陳翠月也心疼,便忙帶孩子進(jìn)屋,給他們在煤球爐子跟前烤手,又把烤紅薯給他們吃。 吃了后,顧全福便逗著孩子玩兒,自己當(dāng)驢子,讓兩個孩子輪著坐他脖子上嘿嘍兒,兩個孩子笑得大聲。 小嗓子本就奶聲奶氣的,笑起來又可愛又逗趣,怎么聽怎么好玩。 顧全福更心疼兩孩子,恨不得把什么好東西都給他們。 顧舜華回來后,顧全福便問辦得怎么樣,顧舜華自然不肯在孩子跟前犯愁,便說挺順利,估計過兩天就能辦成。 正好這個時候院子里幾個發(fā)小過來,勇子,骨朵兒,寧亞,還有喬秀雅的兒子蘇建平,這都是打小兒一起長大的,以前關(guān)系好,聽說顧舜華回來了,湊過來看她。 大家還湊份子買了一些吃的,驢打滾、糖耳朵還有江米條,提著一大網(wǎng)兜,看到兩個孩子長那么好,他們也都替她高興,分給孩子吃零食。 兩孩子一眼看中了糖耳朵,這糖耳朵其實就是蜜麻花,用面和紅糖做的,再用花生油炸。骨朵兒幾個買的是南來順的糖耳朵,南來順是天橋老牌子了,不過從顧舜華他們記事起就遷到了菜市口,它家是做小吃的,做了幾十年,味足,地道。 糖耳朵尤其一絕,過蜜過得足,蜜糖全都浸進(jìn)去了,而且炸得透,炸出的糖耳朵油亮亮的,吃起來綿潤松軟,咬一口都是甜香。 這個雖然好吃,但不好消化,顧舜華便把糖耳朵給掰開,一人一點,讓孩子嘗嘗鮮。 骨朵兒看外面有幾個小孩子在玩兒,都是院子里的,便抓了一把江米條給兩個孩子,對他們說:“你們看外面有一群小朋友,你們拿江米條給大家伙分分?!?/br> 兩個孩子聽了,便接過來,小聲謝了謝骨朵兒,之后跑出去了。 骨朵兒隔著窗戶往外看,一群孩子玩捉迷藏,小院子巴掌大,還有犄角旮旯像迷宮,倒是正好玩捉迷藏。 滿滿和多多過去后,開始有些怯生生的,不過還是把自己的江米條分給大家,小孩子們一聽有吃的,樂壞了,擁簇著滿滿和多多,嘰嘰喳喳地說話,兩個孩子也就漸漸放開了,和大家說著話,很快就一起玩游戲了。 骨朵兒笑著說:“瞧,一會兒就熟了,讓他們兩個和孩子跑著玩去,就跟咱們小時候一樣。” 顧舜華看著窗外兩孩子,他們顯然是期待又興奮。 他們在礦井上只有兩三個玩伴,還不是同齡的,哪里見過這陣仗,小孩子再懂事也愛玩,肯定都愿意和更多小孩子玩。 她便笑了:“今天讓你們破費了?!?/br> 骨朵兒:“別介,說這種見外的話以后就不理你了。” 骨朵兒和顧舜華關(guān)系很要好,她沒爸媽,是個孤兒,被大雜院里潘爺收養(yǎng)的,從小就愛跑顧舜華家里窩著,昨天她過去跑工作的事回來晚,這才沒見到顧舜華。 旁邊寧亞拉著顧舜華的手,問顧舜華現(xiàn)在的情況,當(dāng)聽說帶著兩個孩子落戶困難的時候,大家都皺眉。 勇子:“我說那天你怎么突然往回跑,敢情是惦記孩子?!?/br> 寧亞柔聲道:“哪個當(dāng)媽的不惦記著孩子,舜華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br> 寧亞性子溫和,平時說話總是慢條斯理的。 旁邊的蘇建平突然開口:“今天接待你的知青辦主任是誰,我看看能不能幫著說一聲?!?/br> 他這一說,大家都看向他。 蘇建平在大雜院里,算是家境最好的了,爸爸蘇大猛是司機(jī),喬秀雅又是合作社的,現(xiàn)在蘇建平自己也被分配到了供電局,工作待遇好,一個月五十多塊錢呢。 不過他這么一說話,大家都看他,其實是有原因的。 當(dāng)時顧舜華離開首都去內(nèi)蒙兵團(tuán)才十五歲,這個年紀(jì)的小姑娘出落得足夠水靈,懂事早的小姑娘小伙子私底下其實已經(jīng)知道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