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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南星不想理高強,背過身,故意裝著看不見,可她越是這樣子,越激起高強的好勝心。 本來天氣熱,人就容易浮躁,耳邊蒼蠅還一直嗡嗡叫個不停,白南星憤怒地站起來,正想沖高強發(fā)火,就看到不遠(yuǎn)處暈倒的男人。 她急忙扔掉手里的花生,跑了過去,白南星見他面色蒼白,呼吸淺表,摸著手腕,皮膚發(fā)冷,斷定他應(yīng)該是中暑了。 她架著男人的兩只胳膊用力地將他樹蔭下拖,男人雖然清瘦,但個子高還是非常重,白南星咬著牙生拉硬扯,男人的兩條腿在地上畫滿了歪歪扭扭的曲線,高強跑過來,猶豫了幾下,讓白南星抬腳,他抬頭,兩個合力抬到樹蔭下。 白南星沒敢休息,將他半個身子靠著樹,立馬動手解開他的衣服,脫去鞋襪,給他散熱。 高強見她動手解衣服,急得在一旁說她不能這么做,什么男女有別,什么這男人成分不好,本來就不該救。 啰里啰嗦一大堆,原本白南星見他幫忙,之前的事本不想跟他計較了,可此刻她恨不得一銀針直接插向他的天靈蓋,讓他永遠(yuǎn)閉嘴。 她猛地一掌將高強推倒在地,冷冷地說:“我是個醫(yī)生,我的病人不分男女,還有,這人該不該救我說了算!你給我滾開!”說完就從上衣口袋里拿出匣子。 用銀針刺十宣出血,再取針刺人中、涌泉,取百會、曲池、大椎各xue,在針尖刺激的情況下,男人漸漸皺起了眉頭。 高強再次聽到白南星出口傷人的話,感覺自己一顆好心喂了狗,憤恨地離開了。 白南星收完針,打開自己的水壺給他喂了些涼水,喂完水,白南星脫下草帽坐在地上邊給他扇風(fēng)邊打量眼前年輕男人,整個人形銷骨立,皮膚泛著不正常的黃色,戴著一副眼鏡,鼻梁高挺,薄唇緊抿著,再往下看,從胸腔到肚臍位置,幾乎看不到完整的皮膚,奇形怪狀的新舊傷疤布滿了全身。 周道年已經(jīng)醒了,意識卻還是模糊的,他沒有抬起頭,“罪/犯”是不可以抬起頭的,否則迎接他的就是拳頭和腳踹,嚴(yán)重的還會受到鞭打,這套流程他早就熟記于心。 剛開始他也是有傲骨的,那些人批判他思想有問題,批判他不站隊,批判他不和父母斷絕關(guān)系,可他并不認(rèn)為自己有錯。 那些人有自己的一套理論,說你錯了就是錯了,他被關(guān)進了“牛棚”,從此失去了自由,不光是身體還包括思想,五年的時光,每天有干不完的體力活,吃著沒有油水的水煮菜。 到了晚上,那些人也不會放過他們,背語/錄提高思想覺悟,他們會抓住你白天勞動中瑕疵進行批/斗,若是說錯了或者有一點反抗行為,那必將是一頓毒打。 白南星見他眼珠子一直在動,就是不肯睜開,伸手拍了他臉頰幾巴掌,這回周道年徹底醒了,他神經(jīng)緊繃,虛弱無力地捏著拳頭,他睜開眼看著眼前的女同志。 “你叫什么名字?”白南星問。 周道年想,這又哪里調(diào)來的人來審訊他,他心里一陣惡心,胃也開始隱隱作痛,他手捂著胃,低聲回道:“周道年?!?/br> 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衣衫不整,襯衫的扣子都被解開了,連褲帶也被解開了,光著腳,鞋襪也被丟到一邊,他漲得滿臉通紅,覺得羞恥極了,伸手想系褲帶。 白南星見他捂著胃,問:“你胃不舒服?” 周道年想這個外調(diào)員真有點意思,居然關(guān)心起“罪犯”的身體來了,白南星見人不說話,伸手摸到周道年的手腕,替他把脈。 白南星認(rèn)真地把完脈,讓他伸舌頭看看,周道年怔住了,這一次頭也不暈了,腦袋徹底清醒了。 他已經(jīng)不再“牛棚”了,對啊,那些人說不再集中管理了,但并沒有將他“無罪釋放”,而是讓他下鄉(xiāng)參加勞動再教育。感受到胃按壓,周道年疼地回過神,抬頭對上眼前那張兩臉,四目相對,白南星并沒有一絲害羞,開口問:“這里疼?”問著又按了幾下。 周道年皺著眉頭點點頭,問:“你是誰?”雖然才來一天,關(guān)于他的流言蜚語早就在村里傳遍了,村里人眼神里流露出來的都是疏離和冷漠,大家對他都是避之不及。 “白南星,生產(chǎn)隊的醫(yī)生?!卑啄闲腔卮鹜暧掷^續(xù)問胃疼多久了,什么樣的疼法,會不會惡心想吐,大便什么樣子。白南星問這些問題的時候,沒有一絲難為情。 周道年正要回答她的問題時,正巧高強帶了好幾個知青走了過來,他蓄了些力氣扶著樹慢慢地站起來兩只手將衣服褲帶系好。 高強咽不下這口氣,雖然他喜歡白南星,但并不代表她能有損自己的面子。 他就是想帶人過來讓她出丑,從此以后白南星休想在他面前趾高氣揚。 幾個女知青見男人衣衫不整,立馬扭過頭去,高強闊步走到白南星面前,假惺惺得說:“白南星同志,剛剛的話我說得不對,不管他成分怎么樣,至少也是條人命,所以我?guī)Я藥讉€同志過來,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助的。” 白南星看著眼前七八名知青,這架勢不像幫忙,倒像是來看熱鬧的,她站起來壓根沒有打算跟他們說話,只是和周道年說,下工后會去他家替他看診,便在眾人的凝視中回到自己位置繼續(xù)摘花生。 周道年也是一臉坦然,這些目光對他來說壓根就不算什么,見白南星同志更加坦然,他也沒有什么好顧及的,對高強說了句謝謝,人就淡定地走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