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遠去，門也被關(guān)上了，整個病房，又剩下他一個人。

    周媛頭天說要找一位看護過來，他拒絕了，于是這個蒼白的，沒有顏色的空間就安靜得很可怕。

    他慢慢躺下去，很久了，卻睡不著，看著窗外的陽光逐漸黯淡，天邊浮起紅霞，映在他眼底，他的雙眼也是赤紅的。

    掌心里被自己的指甲摳出幾道血痕，他緩慢地想起，曾經(jīng)那個夜晚，地毯上有片片血跡映在他的瞳孔里。

    血是許歡的，她在酒店的房間里發(fā)著抖，驚恐地看著他。

    他慢慢閉上眼，那個無止境的夜晚好像又回來了，忽然之間，他寧愿自己已經(jīng)死了。

    ……

    半年多以前，溫思遠和許歡再遇，其實是個意外。

    那是一個商務(wù)應(yīng)酬，但于他而言算是很輕松的那種，因為他已經(jīng)有足夠底氣，在那個酒局上，他是甲方，不用討好任何人。

    而乙方帶了兩個女助理過來，其中一個就是許歡。

    許歡看到他的時候，雙眼發(fā)亮。

    至于他呢？

    他說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覺，他的視線從許歡身上掃過去，再折回來，停留在她臉上。

    手里的酒杯被攥得有些緊，他想把酒潑在許歡臉上，他想掀桌子……他腦中想著一切他其實慣常都不可能做的事。

    在他的幻想中，他已經(jīng)把桌上的盤子摔碎，拿碎片刺進許歡身體里。

    沒有人知道，從很久之前開始，他時常會在心底有各種各樣暴虐的想法，他會幻想一些奇怪的事——比如自己正開著的車出了車禍，血rou橫飛，又或者忽然之間他從高樓墜落下去，粉身碎骨。

    他沒有對別人說過這些想法，甚至陸眠，她會擔(dān)心的。

    這些事，他其實也不會做，這些年來，別人都說他越來越沉穩(wěn)了，他待人溫和有禮，行為舉止大方得體。

    他知道，他不能再出錯，陸眠在看著他，余玲也在看著他，他要洗刷掉過去自己帶給她們的恥辱，他要做她們的驕傲。

    他絕對不能出錯。

    許歡也在有意無意地看他。

    許是因為他多看了許歡兩眼，身邊的乙方老總注意到了，笑著和他低語道：“溫總要是喜歡，那個小許助理可以多陪陪您?！?/br>
    他啜了一口白酒，辛辣的味道在嘴里彌散開，他笑了，“她那張臉吧……我看著，倒是更想抽上兩下。”

    可能是酒意使然，他居然直白說出來了。

    然而，那位老總愣了愣，有些意外，卻很快笑起來，“原來您好這口？”

    第44章 他不過是在扮演從前的溫思……

    飯局在市內(nèi)一家酒店, 那個晚上，乙方老總自作聰明地在酒店開了一間房，讓許歡去了, 然后把房卡給了溫思遠。

    房卡被放在西裝口袋里, 溫思遠步行到停車場, 然后一個人在車上坐了足足半個多小時。

    今天他很早就讓助理下班了，又喝了不少酒，這個時候，應(yīng)該找個代駕, 但他拿著手機, 遲遲沒有撥出代駕的電話。

    他在回想，想當(dāng)初事發(fā)的時候, 院領(lǐng)導(dǎo)和系領(lǐng)導(dǎo)的嘴臉，想論壇上那些淬了毒汁一樣的話語, 想他在派出所時面對的, 冷漠的警察的臉，想他被拘留時, 陸眠在醫(yī)院打來的那一通電話。

    她在電話里哭泣，說余玲可能要不行了, 問他能不能快點去醫(yī)院。

    最后, 他想到了許歡，他想起她在系辦的會議室里, 一副可憐相, 流著眼淚, 說著顛倒黑白的話。

    這個時候，手邊應(yīng)該有支煙，不知道尼古丁能不能排遣心口的郁氣, 但他沒有抽煙的習(xí)慣。

    幾年前最消沉的時候，他其實是碰過煙的，然而他買的第一盒煙就被陸眠扔掉了。

    當(dāng)時他問她，是不是很討厭抽煙的男人。

    陸眠說其實不是，她主動地過去抱他，臉貼在他胸口，然后說：“如果你本來就抽煙，那我也許不會干涉太多，但你以前沒有抽，現(xiàn)在卻……不行，溫思遠，你不能被這件事改變，你知道嗎？”

    她抱著他的手臂，收得很緊，“你不要改變，你改變了就輸了，現(xiàn)在還沒到我們認(rèn)輸?shù)臅r候呢?！?/br>
    那時候，她說“我們”，說的是她和他。

    他們深陷于輿論的暴風(fēng)雨中，她是受他所累，卻一直沒有放開他的手，他也是后來才得知，她曾經(jīng)去找過許歡。

    她當(dāng)時摸摸鼻尖，有些悻悻地說：“我被許歡她們宿舍的人給趕出來了……她們說我是幫兇，真是氣死我了，明明是她們眼瞎，人云亦云，一點主見也沒有，聽到什么都信?！?/br>
    就算她努力說得輕描淡寫的，但這在他的回憶里仍然是濃墨重彩的一筆——她那么怕事的人，又愛面子，究竟是被逼到了什么樣的地步，才會委曲求全地試圖去和許歡交涉。

    并且，她被趕出來了。

    他坐在車?yán)?，想到這，便推開門下車，回到酒店上樓。

    用乙方那老總給的卡刷開房門，他進去之后，果然看到許歡。

    許歡怯生生地坐在床上，看到他就立刻站起身，叫他“溫老師”。

    這是個大床房，床中心放了個很顯眼的箱子，他一眼瞥見，許歡趕緊解釋說：“這個是劉總說送給您的?！?/br>
    他走過去，打開箱子。

    許歡在旁邊都看得愣了，箱子里面居然是些古怪的道具，鞭子蠟燭和口球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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