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重天有句話說的沒錯，真耽誤了婚期，殷家更是完蛋。

    而殷九霄根本不理他，他還在想林青痕呢，明顯心情極好。

    第二天白天的宴席之上，殷家也被邀請進(jìn)去了，安放在一個角落的位置。

    林重天也看著他們，打算等宴席結(jié)束時間到了，當(dāng)即便壓著雙方履約，一秒鐘都不浪費(fèi)。

    可惜的是，這場宴會林青痕沒來。

    殷九霄十分遺憾，昨天他們見到的時間太短了些，他還想多見見這人，多說幾句話，也好仔細(xì)看看他身上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但很快，宴會上也不無聊了。

    有大戲可看呢。

    雖然關(guān)于那紅圓麥的爭奪席間很多勢力不知道，即使有隱隱約約感受到一點(diǎn)什么的，也絕出手不敢與三山爭奪。

    但最后林家和溯夜仙山之人確實(shí)達(dá)成了什么約定，林清霜即將要去那里短暫學(xué)習(xí)的事情，倒是傳的很開。

    這么好的消息，林重天當(dāng)然是放在這種場合上當(dāng)場宣布，才算大排面。

    之前一直都進(jìn)展的不錯，該鋪墊的都鋪墊好了，直到他邀請三山那位楚峰主上來，打算讓他來公布的時候，卻見走上來的那峰主臉上帶著笑，但笑意卻未及眼底。

    這位峰主是楚蔚的親叔叔，和溯夜仙山掌門本就是一家。

    溯夜仙山雖說并不是家族類的傳承世家，但如今確實(shí)是這一脈姓楚的勢大。

    老實(shí)說，林重天覺得他們的興趣都有點(diǎn)奇奇怪怪的，楚蔚那半大小子無論什么奇珍異寶也討好不了，這位峰主也是，送了許多至寶看不上，非對那紅圓麥?zhǔn)衷谝狻?/br>
    現(xiàn)在應(yīng)著林重天上來說話也是，一開始還好好的，不痛不癢的夸了林清霜幾句，但反反復(fù)復(fù)，就不提拜師的事情。

    林重天覺得不對，剛想自己開口，就被他低聲打斷。

    林家主，他眼睛望過來，在此之前，關(guān)于先前我與林家交易之事，您還有什么要和我說的嗎？

    林重天一愣，隨后道：楚兄，我們不是都商量好了

    是啊，楚峰主微微一笑，我確實(shí)好奇，所以才與你做交易，為你女兒引薦，若我開口，讓家兄收徒倒也不難。畢竟我沒見過這東西，若為此花些心思，也能接受，但我要的，必須得是靈界最好的，你明白了嗎？

    這位不像其他勢力一樣想著有利可圖，就是單純感興趣。

    他要把這東西養(yǎng)在自己后院里，當(dāng)做收藏的一部分，再仔細(xì)看看有什么門道。

    這東西雖然只有黃階四星，可之前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過。

    林重天不明白他在說什么，回道：楚兄，那是自然，林某保證，林家對你絕沒有半點(diǎn)欺瞞。

    是嗎？

    那楚峰主朝著他冷冷一笑。

    頭一次看到那圓麥，他確實(shí)是驚的，各方面提升的不止一星半點(diǎn)，簡直是改頭換面。

    所以心頭一喜腦子一熱，便答應(yīng)下來，反正溯夜仙山不過收個徒而已，也沒有什么損失，但種種實(shí)驗(yàn)之后，他最終卻是有一些失望的。

    這一株的質(zhì)量有些不盡如人意。

    那天林家丹方里出現(xiàn)的那幾枚丹藥他是見過的，也叫人測過，那幾枚丹用的還是給三星丹藥用的低級藥底，效果卻比他后來讓人煉出來的好一上一點(diǎn)。

    這位楚峰主不是煉藥師，他一時還沒明確體會到其中差距，可就在昨天晚上，不知道是誰，給他送了一瓶新的丹藥。

    仍是四星止血散，但明顯又上了一個臺階，這是四星頂級的水平，叫他移不開眼睛來。

    手里的這一株圓麥比較起來，就顯得更沒有價值了。

    他拿到手的，必須得是全靈界里最好的。

    這才是他之所以花這么多心思關(guān)注這事情的緣由，不似白鷺縱橫和拂心妙法利益之爭，只是出于一種奇怪的收集癖。

    楚峰主當(dāng)即便十分不高興了。

    他不管這東西到底是誰送來的，又懷抱著什么目的，林家既然應(yīng)了這場交易，他就必須要拿到自己想要的。

    至于這東西到底是怎么弄出來的，本就不是他該cao心的事，林家得給他一個說法。

    挑在這時候發(fā)難，他也有幾分故意，想逼林重天一把。

    楚兄！可林重天根本不明白他在說什么，但他感覺到這位好像是要在節(jié)骨眼上反悔了，你想出爾反爾嗎？

    那位楚峰主絲毫不慌，回道：我一向是這樣，出爾反爾又不是第一次。你交不出我想要的東西，就別想把你女兒送進(jìn)溯夜仙山。

    你！

    林家雖然近年來勢大，但和三山也沒法比。

    林重天再怎么生氣，如今也只能把氣咽下，放低身段，繼續(xù)與眼前這人交涉。

    但他們這奇怪的樣子，宴席間已經(jīng)有人看出端倪來了。

    之前喜氣洋洋的，氣氛烘托到位了，眼見著就要宣布好消息，溯夜仙山的峰主都站起來了，但是接下來就是無事發(fā)生。

    有其他世家的人故意起哄，當(dāng)場便提聲問了一句：聽說林家主小女將要拜入溯夜仙山掌門門下，強(qiáng)強(qiáng)聯(lián)合，這么好的事情，林家主不說與我們聽聽嗎？

    林清霜坐著的那個地方，她出門游歷時帶回來的那些名門之后里面亦沒有幾個好心腸的人，也跟著打趣：霜jiejie，說的對啊，這么好的事情，你怎么也不和我們說啊？

    楚蔚沒說話，抬眼看了她一眼。

    他也不傻，看這樣子就知道這事不對，要黃了。

    真沒勁，他想，這回來林家一趟，他和叔叔最感興趣的東西都沒拿到。

    那位楚峰主也是個狠人，他覺得林重天仍在裝傻，當(dāng)即沒了耐心，對著大眾便回了一句：林家家學(xué)淵博，想來是看不上我們溯夜仙山的。拜師一事，實(shí)在是謠傳罷了。

    此話一出，林重天臉都鐵青幾分，更不要說林清霜臉色多難看了。

    席間靜了幾下，隨后便稀稀拉拉地響起來了幾聲譏笑，嘲弄意味滿滿。

    不論這宴會辦的多華麗，有了這么個笑話，這林家許多籌謀可全都沒了。

    更別說之前還為了溯夜仙山多少得罪了其余兩山，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連心情不好的殷淼在角落里都笑了，楚峰主那話說的，整個場子的人都聽到了，竊竊私語低聲取笑之人不少。

    呸！活該！他道，跟紅頂白的主兒，以為自己是什么東西！

    殷九霄也聽到了，與純看熱鬧的不同，他知道的內(nèi)幕可比其他人多多了。

    是林青痕做的嗎？

    他想到這人都覺得心情好了很多。

    若是他，這丑小鴨看來并不是一味軟著性子的，也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瞅準(zhǔn)機(jī)會給別人來這么一下，他倒是還藏得深呢，林家其中多少損失，那便不可估量了。

    真是討人喜歡。

    世事變幻莫測，誰都算不準(zhǔn)到底會發(fā)生什么，到這個時間點(diǎn)來看，倒是他和這位林青痕相互配合了一次，得償所愿。

    殷九霄這幾天，簡直事事得償所愿，所有意外都來得剛剛好。

    那一邊，余音音很快把宴席上發(fā)生的事情通過那一只留下的蝶告訴了林青痕。

    說完之后，她聽那邊寂靜，又問了一句：青痕，你不為此高興嗎？

    還行，林青痕實(shí)話實(shí)說，我原先這么做的時候，大概也預(yù)料到會發(fā)生什么。用我的東西獻(xiàn)媚，林家自有報應(yīng)罷了，我那股勁頭也過了。

    他聽說過溯夜仙山一些主事者的性格，楚蔚和楚峰主為叔侄，他們兩個的性格在某種程度上十分像。

    那位楚峰主也有點(diǎn)楚蔚那種為喜歡的東西無所顧忌的架勢，林家拿到的圓麥本就不好，并不符合他最好的標(biāo)準(zhǔn)，這關(guān)系自然一挑就破。

    余音音也隨著嘆了口氣，心里對他又愧疚：是我沒保護(hù)好你。

    等到了晚上，林青痕就要替嫁出去了，她仍然沒有辦法突破這許多守衛(wèi)把人帶走。

    宴席出了丑，也不代表這里的守衛(wèi)會減少。

    不關(guān)您的事，我現(xiàn)在也不難過了，林青痕道，本來就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事，我現(xiàn)在，嗯，在想殷九霄。

    你想他做什么？

    我見了他的，有點(diǎn)意外。其實(shí)是個不錯的人的，林青痕道，想了一天了，現(xiàn)在覺得如果無法反抗，與他成親也不是什么壞事。

    過了一會兒，林青痕又補(bǔ)充了一句，好似在喃喃自語：你看他，楚楚可憐的，說話軟乎，又長得好看。我也不指望他做什么，放在身邊看著，也不錯呀。

    與他成親，不是壞事？

    余音音：

    現(xiàn)在輪到她無語了。

    一天沒見，林青痕的態(tài)度就變了。

    年輕人，年輕人。

    接受現(xiàn)實(shí)的速度還挺快。

    第29章

    大宴過后，很快時間就到了晚上了。

    林重天在白天的宴席上憋了一口氣，林清霜當(dāng)眾被下了面子，現(xiàn)在還在鬧，這禮他根本沒來，還是他手下的侍衛(wèi)長代他來的。

    整場婚禮十分詭異，一股子強(qiáng)買強(qiáng)賣的氛圍，大cao大辦更是不可能，這事林重天恨不得越少人知道越好。

    為了不出什么意外，林青痕連那個院落的門都沒出，他被人穿上一件很是敷衍的紅衣服，蓋了個紅紗蓋頭，然后就被人從房間里推到院子中間去了。

    殷家來的人在外頭站著，看著沒有一個臉色好的。

    除了眼瞎的殷九霄，他臉上帶著明顯的笑意，看著像是這場子里唯一一個心甘情愿的。

    院子中間擺了一個臺子，一般來說，成婚要去拜城中姻緣娘娘廟，但林家不管常理，直接請了一座姻緣石小像回來。

    與婚書擺在這石頭像的前面，時間到了，命定的人靠近了，它一直散發(fā)著粉色的柔光，稍微有點(diǎn)喜慶的架勢，至少沒讓整個場合太冷淡。

    什么亂七八遭的流程亦是沒有的，這事情速戰(zhàn)速決最好。

    林青痕被侍衛(wèi)一推，一個跌咧就到殷九霄身邊了。他們兩個被拉在姻緣像面前，還是對方扶了他一把，他才站好。

    殷九霄沒有放開，扶了他一把之后，又借此主動握住了他的手。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林青痕也沒有甩開他的手，兩個人就這樣在這古怪的氛圍里有些莫名的牽著，竟有了幾分苦命鴛鴦的味道。

    履行與婚書的婚約需要在恰當(dāng)?shù)臅r間在姻緣像前滴一滴血進(jìn)去，雙方再隨著念出誓言。

    吉時已到，刀就放在案前，那侍衛(wèi)長想親自動手，但被林青痕攔住了。

    不勞煩你，他道，我自己來。

    殷九霄聽著這一句，笑了一聲，也隨著他擺弄，兩個人的手一齊伸了出去。

    刀尖戳破一點(diǎn)，兩滴血液落下，那與婚書便通體大亮，在光芒之中，有幾行字浮在半空中。

    這是姻緣像和與婚書一起給他們下的誓詞。

    殷九霄看不見，林青痕扯了扯他的衣服，意思是讓他跟著自己，念一句跟一句。

    今此載明鴛譜，定成佳偶。

    同心同德，互助精誠。

    良緣永結(jié)，白首永偕。

    誓詞倒是挺吉利的，他們兩個強(qiáng)扭的瓜，姻緣石給的竟是最好的那一種，是個難以得見的上上簽。

    這也是必然要走的流程之一，但對方念的很是認(rèn)真，他說一句，殷九霄便重復(fù)一句，聲音不大不小，細(xì)聽起來，很有幾分繾綣的意味。

    誓詞念完，與婚書便當(dāng)即消散，兩位長輩留下的靈源在這過程中以兩道流光的樣子鉆入兩個人的眉心。

    林青痕沒有太大的感覺。他吸收靈力很是緩慢，這一脈靈源確實(shí)強(qiáng)悍，但如今也只能儲存在那里，供他慢慢消化。

    就他這破天賦，一輩子未必消化得完，他覺得殷九霄應(yīng)該也跟自己差不多。

    禮成之后，這兩個人就被送入洞房了，其實(shí)就是另找了個院子，把他們兩個塞里面去了。

    婚禮已成，殷家也沒有什么價值了，林重天借此讓這一群人搬離了中心區(qū)比較好的客房，全部遷到破落院子里，眼不見心不煩。

    林重天這個人，向來功利得很。殷家氣也氣過了，也不在乎多這一件。

    且他們又不打算長呆下去，今晚辦了婚禮，明日就走。

    林青痕和殷九霄坐在床沿上，他覺得空氣里都有股子霉味，今天的事情又敷衍地很，他回憶起來又覺得有幾分好笑，轉(zhuǎn)頭去看殷九霄，話卻沒說出來。

    這個人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好像真把自己當(dāng)成了個喜結(jié)良緣的新人，而且剛坐下來，殷九霄就一把掀了他的紅蓋頭。

    他一只手握著林青痕，一只手又緩慢地一點(diǎn)一點(diǎn)試探，然后移到他的臉上。

    他摸到了林青痕的面具。

    為什么戴這個？林青痕看見他疑惑地皺了皺眉。

    我臉上有胎記，一整張臉都是，怕嚇到人，所以一直戴著，林青痕回他，都習(xí)慣了，也省了不少麻煩。

    殷九霄碰了碰那張面具，林青痕聽他語氣又軟了幾分：你摘了吧。

    這間舊屋子里連用來點(diǎn)亮的礦石也十分吝嗇，但就是這恰好好處的一點(diǎn)亮，他望著殷九霄的時候，十分有燈下看美人的氛圍。

    連那雙已經(jīng)瞎掉的灰色眼眸，都顯出一點(diǎn)神采來。

    有一瞬間林青痕都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沒瞎，但他與殷九霄這些接觸，他那些反應(yīng)都不似作偽，完全沒想到這個人比他經(jīng)歷豐富地多，裝功出神入化。

    林青痕猶豫一下，聽了他的話，把面具摘了。

    摘了你也看不見

    他小聲嘟囔一句。

    我知道。

    隨后他聽見殷九霄答話，他的手很輕很輕地碰了碰自己的臉。

    我只是覺得，一直戴著面具也不舒服，殷九霄道，反正我也看不見，青痕在我面前可以不用戴的，以后也是。我不在乎這個，你也可以放松一些。

    這話里卻有幾分真心。

    殷九霄可以看得見，不過他見了這張滿是胎記的臉，神色也沒有什么變化。

    紅顏枯骨，皮相而已。

    他曾有過從尸山血海里走過的經(jīng)歷，什么猙獰的臉都見過，這么一點(diǎn)青色的胎記，實(shí)在嚇不到他。

    林青痕摘了面具，那雙眼睛露了出來，抬頭看向自己的時候，才算有活氣，更叫他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