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瑾兄，好久不見。”劉密主動與舒瑾打招呼，笑道，“你書房里這幅橘貓圖畫得甚是傳神，栩栩如生，一看便知是你手筆。那副字也十分有趣，卻不是你的筆跡，不知是何人所留？”

    “世子怎么得閑來府上賞畫？”

    舒瑾沒有回答劉密的問題，只笑一笑，“某閑時隨手所作，當不起世子這般的稱贊?！?/br>
    劉密大約也非當真多好奇這幅畫，沒有多問。

    他同舒瑾坐下，待丫鬟奉過茶，他才道：“只不過路上聽聞舒瑾兄受傷，是以前來探望?！?/br>
    舒瑾抬眸，看一眼劉密。

    他是話中有話，秋狩遇刺的消息被壓了下去，按理他是不知的。

    然劉密說前來探望，儼然已知曉那些事。

    舒瑾淡淡道：“不知世子從哪兒聽來的消息？又如此的篤定？”

    “這些，舒瑾兄不必在意?！?/br>
    劉密慢悠悠喝一口茶，似笑非笑道，“只是得知此事以后，我既為舒瑾兄痛心，更為舒瑾兄感到不值?！?/br>
    他看著舒瑾，眸中浮現(xiàn)譏諷之意。

    “為自己的仇人豁出去性命，這樣的事，難道不可笑嗎？”

    舒瑾定定看著劉密，不語。

    劉密又一笑：“我雖未曾有幸得見，但知道舒瑾兄有一位jiejie，十五歲時已是花容月貌，國色天香，鄴京城的人幾乎都聽說過其才貌雙全之名?！?/br>
    “卻也是在那樣美好的年紀，忽然香消玉殞，化作一縷芳魂?！?/br>
    “舒瑾兄，你如此聰明，難道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jiejie的死別有隱情？”

    舒瑾也扯了下嘴角：“世子向來偏安一隅，如何又敢說我jiejie的死實則是別有隱情？”

    “那已是七年前的事了。”

    “雖不知世子從何處聽來些莫名其妙的話，但舒家上下都曉得我jiejie乃急病去了，對于世子的無稽之談，恕我不能接受?！笔骅酒鹕淼溃笆雷?，我仍有要事，無法繼續(xù)相陪，世子請便?！?/br>
    這是送客的意思。

    而劉密笑著亦站起身，對舒瑾說：“信與不信，是你的事，但舒瑾兄，我仍想要告訴你真相?！?/br>
    “舒家長女十五歲時出落得極像先太子妃?！?/br>
    “那一年，她入宮赴宴，被酒醉的當今圣上誤認為是先太子妃，強行玷污，事后不久，她急病而去……”

    “舒瑾兄，令姐當年，真的是急病去的嗎？”

    劉密將話說罷，輕笑中離開書房。

    直到劉密的身影消失在書房外，復過得許久，舒瑾看似無波無瀾的眸子陡然變得猩紅。

    他抬眼，目光觸及那一幅畫里的渺渺，他jiejie養(yǎng)的貓。

    鴉雀無聲的書房，舒瑾手撐在茶幾穩(wěn)住身形。

    眼前浮現(xiàn)舒靜嫻的身影，他閉上眼，那一道身影又無聲無息浮現(xiàn)在他腦海。

    他的jiejie在對他笑，笑容一如既往溫柔恬靜。

    然而他只是從未如這一刻一般，覺得自己也如此面目可憎。

    第43章 錦囊   福壽深遠，長長久久?！?/br>
    蜀王世子劉密離開, 衛(wèi)靈兒在偏廳聽見動靜。

    她未立刻出去，直到確認對方不會回來，才放下手中的繡繃子, 走到廊下。

    舒瑾仍呆在書房。

    衛(wèi)靈兒略在廊下站得片刻，折回過偏廳一趟才往書房走去。

    渺渺比她更早過來的。

    然而書房的門緊閉, 渺渺進不去，正在門邊拿爪子去撓門。

    衛(wèi)靈兒微笑, 伸手敲門說：“大表哥, 渺渺在找你?！?/br>
    卻未得到書房里的人回應。

    半晌沒有聽見舒瑾出聲, 衛(wèi)靈兒以為是沒聽見, 又敲門問：“大表哥，可以進去嗎？”

    依舊是沉默作答。

    衛(wèi)靈兒皺眉，心底才生出疑惑與擔憂, 舒瑾的聲音響起來。

    “進來吧?！?/br>
    他的聲音、語氣聽不出來異樣。

    衛(wèi)靈兒心神稍緩, 見渺渺爪子仍然扒著門，推開門的動作便遲緩了一些。

    房門一動，渺渺收回爪子。

    待門被推開一條窄縫，它立刻躥進書房里去。

    衛(wèi)靈兒也不再顧忌，直接推門而入。

    書房的外間沒有舒瑾的身影，她轉入里間，正見渺渺跳上書案。

    舒瑾表情平靜坐在書案后。

    衛(wèi)靈兒緩步朝他走過去, 一面靠近一面暗中打量，未從他眼角眉梢發(fā)現(xiàn)任何遇到煩心事的端倪。

    方才沒應她, 當真是沒聽見嗎……

    雖然前一刻心下有疑慮, 但見到舒瑾，見他平靜如常，衛(wèi)靈兒打消念頭。

    何況那蜀王世子今日為何而來, 她也不知情。

    未必是來給舒瑾添不痛快。

    “大表哥，給?！?/br>
    衛(wèi)靈兒微微一笑，沖舒瑾伸出手，掌心一朵盛放的深紅木芙蓉。

    “這些日子大表哥為養(yǎng)傷，一直沒出過門?！彼涯嵌湔刍仄珡d摘下的木芙蓉花插在空空的筆筒做點綴，“過兩日是重陽節(jié)，屆時我們一塊去登高可好？”

    擺弄好那朵木芙蓉，衛(wèi)靈兒才轉過臉看舒瑾。

    對于她的提議，他似乎沒有太大興趣，只說：“我不去了，你帶棗兒和怡姐兒他們?nèi)グ?。?/br>
    “大表哥不去我也不去?！?/br>
    衛(wèi)靈兒飛快回答，又道，“總之絕不能留大表哥自己在府里?！?/br>
    舒瑾抬眸，看一眼衛(wèi)靈兒，再看一眼那朵深紅的木芙蓉花。

    “靈兒幾時學會了耍賴？”

    “才不是耍賴?！?/br>
    衛(wèi)靈兒看著舒瑾，彎一彎眼睛，無辜問，“大表哥，我想帶你一塊去登高，有錯嗎？”

    自然沒有錯。

    舒瑾卻無法看衛(wèi)靈兒的眼睛，他垂眸，淡淡道：“那就去吧。”

    衛(wèi)靈兒一時間又笑了。

    “好，怡表妹和柔表妹知道這個消息一定會很高興?！?/br>
    舒瑾說想留在書房看會兒書，衛(wèi)靈兒便先出去了。

    她離開，整個書房恢復成一片死寂。

    舒瑾本在衛(wèi)靈兒面前微微揚起的嘴角也在瞬間垮下來。

    仍在書案上玩鬧的渺渺湊過去嗅一嗅那朵木芙蓉，轉頭沖他“喵”一聲。

    舒瑾一動不動坐著。

    渺渺又沖他“喵”一聲，轉而走到他面前，低下頭，湊上去嗅一嗅他搭在書案上的手。

    手指傳來濕漉漉的感覺。

    舒瑾終于去看渺渺，伸手將它抱到自己膝上。

    劉密的話，他信也不信。

    他知道自己jiejie在那一日、在宮里定遭遇過什么，也知一直查不出真相，極可能是被壓下去了。

    有權利做到這般程度的人非常少。

    而劉密敢來找他，敢同他這么說，手中多少掌握著證據(jù)。

    但他不會全盤相信外人之言，他要自己想辦法查。

    無論有多難，他都要查個水落石出，讓他的jiejie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渺渺?！?/br>
    他手掌撫過渺渺背上柔軟的毛，低聲說，“再給我一點時間?！?/br>
    ……

    九月初九。

    衛(wèi)靈兒帶衛(wèi)昭過來扶風院用早膳，用罷早膳，她推著坐在木輪椅上的舒瑾，和衛(wèi)昭一起去正院。

    舒凱、舒靜怡和舒靜柔都在這里。

    薛念蘭已知曉他們準備出門去南椒山登高，命人備下馬車，安排好護衛(wèi)。

    “下午早一些回來?！?/br>
    薛念蘭叮囑道，又交待過幾句別的話，便讓他們早去早回。

    其實舒瑾已不是必須要做木輪椅。

    他傷口在身上，腿腳完好，如今傷口已經(jīng)慢慢結痂，走幾步路問題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