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念蘭聽見女兒這一句，便知她已有所反省。

    于是又柔聲道：“來，告訴娘親，是不是底下的人在你面前渾說過什么？”

    舒靜怡垂下眼，搖搖頭：“沒有?！?/br>
    薛念蘭再問：“那是怎得？還是靈兒做了別的什么事，叫你生疑？”

    舒靜怡懊喪咬了下唇，依舊否認：“沒有。”

    “娘……”她鼓起勇氣抬眼，認真問，“娘以后會讓表姐嫁給大哥哥嗎？”

    薛念蘭蹙眉：“怎得這樣問？”

    舒靜怡聲音小下去：“娘先回答我的問題?！?/br>
    “怡姐兒，你問這個問題，很沒有道理，你曉得嗎？”

    薛念蘭循循善誘，“其一，你大哥哥什么性子，你應也有所了解，他至今未定親、未成婚是為什么？娘幾時能管得了他的婚事了？”

    “其二，靈兒是我的外甥女，她日后若當真與你大哥哥兩情相悅，娘難道要拆散他們？她若自己生出些心思，用些不好的手段往你大哥哥身上攀，娘難道會縱容？又或者倘若你哥哥瞧上她，她不喜歡你大哥哥，娘難道還逼著她嫁？”

    “你問出這種話，莫不是娘在你心里是那個樣子的？”

    “怡姐兒，你當真魔怔！”

    舒靜怡被說得更慚愧。

    她雙手捂住臉，又哭起來：“娘，是我小人之心，我知錯了?！?/br>
    “是……”

    舒靜怡忽然覺得難以啟齒，雙手將臉捂得更緊，“我會和表姐道歉的?！?/br>
    薛念蘭看清楚舒靜怡手背上的傷，要抓過她手來看，舒靜怡卻不依。

    薛念蘭問：“可曾擦過藥膏？”

    舒靜怡甕聲甕氣回：“回去便擦過藥了的。”

    薛念蘭又看一眼女兒。

    雖然想從舒靜怡口中問出她是受什么人挑唆，但見她這幅樣子，不愿意硬逼，便想著既她知錯，先和靈兒化解誤會才是。

    因而薛念蘭說：“如此，我命人去將靈兒也請過來?！?/br>
    “娘陪著你，你也不必害怕?！?/br>
    舒靜怡略略遲疑，應了好。

    薛念蘭這才打發(fā)人去看一看衛(wèi)靈兒是不是回了雪梅院，交待若衛(wèi)靈兒回去，便讓她來正院一趟。

    衛(wèi)靈兒和衛(wèi)昭在扶風院待得近一個時辰才離開。

    是以，他們回到雪梅院時，薛念蘭派來請衛(wèi)靈兒的丫鬟已然等得好一會。

    得知是姨母尋她，衛(wèi)靈兒連斗篷都沒解，叮囑過衛(wèi)昭幾句，讓宋嬤嬤照顧好衛(wèi)昭，便領著海棠，捎上自己今天新做的點心隨那丫鬟去了。

    邁步入得里間，看見舒靜怡在，衛(wèi)靈兒也不怎么意外。

    她溫聲問：“姨母，您找我？”

    薛念蘭招呼衛(wèi)靈兒到跟前。

    讓衛(wèi)靈兒挨著她坐下，薛念蘭才開口：“我聽說怡姐兒出言無狀，已訓過她，她也知錯，想同你道歉?！?/br>
    原本坐著的舒靜怡站起身，走到衛(wèi)靈兒面前，絞著手指：“表姐，是我不該說那樣傷人的話?！?/br>
    “對不起，我知錯了，希望你能原諒我這一回?！?/br>
    她又拿起榻桌上的錦盒，雙手遞給衛(wèi)靈兒：“表姐，靜怡給你賠禮了?！?/br>
    薛念蘭微微頷首，看向衛(wèi)靈兒：“靈兒，姨母曉得你委屈，但看在怡姐兒真心改過的份上，原諒她這一回可好？”

    舒靜怡這聲“對不起”語氣頗為真誠，沒有勉強之意。

    她道歉，衛(wèi)靈兒自沒有不能原諒的。

    “怡表妹的道歉，我收下了。”

    衛(wèi)靈兒起身去扶舒靜怡又坐下來，微笑說，“表妹是關心則亂，我明白的，不會怪罪，誤會解開便好?！?/br>
    舒靜怡愈發(fā)無地自容。

    薛念蘭見狀，拉著衛(wèi)靈兒和舒靜怡的手放在一處：“如此和和睦睦才好。”

    “正巧這些日子街上市集熱鬧，靈兒來了鄴京，還沒出門逛過，明天怡姐兒便陪靈兒和棗兒出門逛一逛罷?！彼疽獯笱诀吣昧藘蓚€沉甸甸的荷包，一個交給舒靜怡，一個交給衛(wèi)靈兒，“瞧上什么想買的便買，總歸玩得開心?！?/br>
    薛念蘭和舒靜怡提前商量過這件事，舒靜怡乖巧應聲。

    衛(wèi)靈兒也未拂薛念蘭的這份好意，笑著說：“那我便代棗兒一起謝過姨母和表妹了?！?/br>
    說著讓海棠將食盒提過來。

    衛(wèi)靈兒把幾樣點心端出來放在榻桌上：“是我今日新做的一些點心，請姨母和怡表妹嘗一嘗?！?/br>
    后來舒靜怡先行回去。

    也是薛念蘭想單獨留下衛(wèi)靈兒，和她多說幾句話。

    “靈兒，大公子愿意同你與棗兒親近也不是壞事，不用覺得負擔?！?/br>
    薛念蘭溫聲道，“姨母不怕你笑話，姨母和大公子的關系一直不冷不熱的，連帶凱哥兒和怡姐兒同大公子的關系也有些疏離，他們不是不愿意同這位兄長走得近一些，只是苦于沒機會?！?/br>
    “若你能讓他們和大公子關系和緩，不說他們高興，姨母也要感謝你。”

    “旁的事，姨母是不想那么多的?！?/br>
    衛(wèi)靈兒微笑對薛念蘭說：“姨母我明白了?！?/br>
    趁無其他人在，她又主動問起自己好奇的一些事，“那只叫渺渺的貓是不喜歡親近人嗎？”

    “表妹當時想去抱它，卻被抓傷手背?！?/br>
    “而且，這只貓看起來對大表哥有些特別？”

    薛念蘭默一默，才開口：“有些事，確實提前與你說一說的好。渺渺原本是嫻姐兒的貓，嫻姐兒就是大公子的親jiejie，七年前去了，后來渺渺便被大公子一直養(yǎng)在扶風院。靈兒，你要記得，大公子不喜別人在他面前提大姑娘?！?/br>
    “至于你問渺渺對大公子是不是有些特別，這么說也沒有錯?！?/br>
    “渺渺確實不怎么親近人，這些年幾乎只親近大公子，你和棗兒能得它喜歡，說明你們有緣?！?/br>
    衛(wèi)靈兒這才知曉舒瑾原本是有個jiejie的。

    七年前，在那個時候，舒瑾大約是十三歲的年紀？舒家大姑娘想也很年輕。

    “大姑娘怎么年紀輕輕便去了？是得了急病嗎？”

    “還是，如我爹娘那般，遭遇意外……”

    薛念蘭搖搖頭，沒有回答衛(wèi)靈兒的問題，只耐心叮囑她：“總之切記不要在府里議論大姑娘的事，不說大公子，若傳到老爺耳朵里，老爺也是不高興的。”

    “是。”

    衛(wèi)靈兒應下。

    想起那些丫鬟婆子，對舒家大姑娘絕口不提。

    而自己姨母也是這般態(tài)度，一時難免覺得，那位已故的大姑娘，舒家上下竟諱莫如深至此。

    第7章 見面   衛(wèi)靈兒愈笑，露出小梨渦?！?/br>
    離開正院時，外面天已經黑下來了。

    衛(wèi)靈兒回雪梅院休息。

    因為和舒靜怡約定明日去逛市集，她把沒剪完的窗花一一收好，沒有熬著夜鼓搗這些。

    和衛(wèi)昭一道用過晚膳，洗漱過，衛(wèi)靈兒便讓宋嬤嬤帶衛(wèi)昭去睡覺了。

    翌日，衛(wèi)靈兒仍起了個大早去給薛念蘭和老夫人請安。

    待回到雪梅院，衛(wèi)昭乖巧的在窗下高聲讀書。

    衛(wèi)靈兒吩咐海棠準備早膳，等衛(wèi)昭讀完一整篇，才喊他歇一歇用膳。

    兩個人才用過早膳，舒靜怡身邊的丫鬟便過來請他們。

    稍事梳妝，穿上斗篷，衛(wèi)靈兒牽著衛(wèi)昭去垂花門和舒靜怡會合。

    舒靜柔也在。

    舒靜怡避開衛(wèi)靈兒的視線說：“我喊柔姐兒和我們一道去，表姐和表妹不會介意罷？”

    實則是她擔心自己難以獨自面對衛(wèi)靈兒和衛(wèi)昭，才喊上舒靜柔，也好壯一壯膽，不會那么慌張。

    衛(wèi)靈兒微笑道：“不介意的?！?/br>
    舒靜怡悄悄松一口氣，在丫鬟的攙扶下率先上得馬車。

    他們一行四人一道乘馬車出門。

    如同衛(wèi)靈兒和衛(wèi)昭初來鄴京那一日，街上無比熱鬧，行人如過江之鯽，摩肩接踵，小販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衛(wèi)靈兒緊緊牽著衛(wèi)昭的手，在舒靜怡和舒靜柔的陪伴下，一路走一路看。

    舒靜怡大約真心想賠罪，話不多，卻不時買些小吃、小玩意兒往衛(wèi)靈兒和衛(wèi)昭手里塞，告訴他們這個好吃、那個好玩。

    “錦繡閣既賣胭脂水粉、首飾簪子，也賣女孩兒的衣裳，基本上女孩兒需要的東西，這里都能買得到。”舒靜怡對衛(wèi)靈兒介紹，“這間鋪子的東西質量不錯，買起來也放心些。”

    衛(wèi)靈兒含笑點頭應下了。

    他們這才進去，錦繡閣的掌柜的立刻迎上來。

    女掌柜認得舒靜怡和舒靜柔身份，福身行了個禮，笑問：“二小姐和三小姐今日想買些什么？”

    舒靜怡說：“有什么好東西都拿出來瞧瞧。”

    女掌柜的也大方，立時介紹起一些新到的胭脂水粉、首飾簪子。

    其中有一套胭脂和口脂，用白象牙雕花紫檀木盒裝著，十分精致，雕的又是梅花，正應和目下的時節(jié)。

    舒靜怡反復看得片刻，很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