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心疼你的過去(十三)人世幾回傷往事
在齊鳴五歲的時候,他便失去了父親。 在很多時候,“失去”兩個字非常容易被人理解成為離開人世。 但這里的失去卻不是。 他的父親并沒有死,也不是說他父親和母親離婚,他跟了與父親離婚的母親。 他的父母根本沒有離婚,也根本不可能離婚。只因為他的父母一直都很是恩愛。 失去,只是因為他父親在他年幼的時候,莫名其妙地突然失了蹤,此后再無音信。 任親戚好友,甚至公安警察如何地去尋找,都沒有能夠找到。 一時間,鄰里鄉(xiāng)親可謂紛紛議論。 由于他父親的工作崗位,隨著時間的推移,日復一日,所有人都認為齊鳴父親是攜巨款潛逃了。 所以,這才連家人都不打招呼,連自己的妻子兒女都不要,從人間蒸發(fā),從縣市中消失。 而這,對于齊鳴一家的打擊可謂無比地巨大。 除了要受各種流言蜚語,各種議論,家里的經(jīng)濟壓力一瞬間也是十分地沉重。 隨著家里頂梁柱的失蹤,全部的壓力都落在了齊鳴母親一個人的身上。 她需要獨自一個人辛苦拉扯齊鳴和齊燕兩兄妹的長大。 齊鳴的母親是個很普通的農(nóng)村婦女,性格內(nèi)向,一輩子都沒上過班。但為了齊鳴兄妹,在一陣時間的不知所措之后,她不得不努力堅強起來,不得不努力地去尋找工作,來撫養(yǎng)膝下的一對兒女。 一年、兩年、三年,乃至五年、十年…… 齊鳴母親千辛萬苦地將兩個孩子拉扯到了初中。 這些年來,她每一天都很失落,每一天也都很抑郁。 這些年來,她也未曾少受過冷嘲熱諷。關于齊鳴父親也就是她丈夫的事,經(jīng)常被周邊的人當茶余飯后的談資,經(jīng)常被提及。 生活的重壓,以及精神上的壓力,隨著時間,幾乎要將她徹底壓垮。 這些年,她承受了太多的苦。 而對于母親這些年的心酸苦楚,齊鳴一直都看在眼里。 雖然年紀尚幼,雖然他外表看起來比年齡更顯稚嫩,但他的內(nèi)心卻很是早熟,他很懂事,也很乖巧,盡力減輕著母親的負擔。遇到不平事,或者受到了別人的欺負,他都隱忍了下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忿,他都努力地吞咽進了肚子中。 而比他更小幾歲的他的meimei,也是從小與他一般,乖乖巧巧地十分聽話,從不惹自己的母親心煩。 擁有如此一對聽話懂事的兒女,對于父母而言,無疑是極好極幸運的事。 然而,就算是如此,卻也無法十足地安慰到齊鳴的母親。 她依舊心事重重,怏怏不樂,郁郁寡歡。 在齊鳴上初三的時候,因為過于勞累,以及過重的精神負擔,她得了一場大病。 而這一場病,不僅耗光了家里剩余的積蓄,也令她一病不起,并最終撒手人寰而去。 最后,只留下了尚未成年的齊鳴兄妹二人孤苦伶仃,相依為命。 年幼的時候,父親便失了蹤,從此渺無音訊,不見身影。如今,母親又因病倒下,且一病不起,徹底撒手塵寰。對于齊鳴兄妹而言,這樣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家里唯一的經(jīng)濟支柱,也徹底坍塌了去。 他們根本不知道明天在哪里,應該往哪里去。 他們不曉得該如何繼續(xù)活下去。 俗話說,長兄為父。 為了能夠繼續(xù)存活下去。 在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齊鳴不得不拋棄學業(yè),不得不準備去打工賺錢。 哪怕他的學業(yè)成績十分出色,未來必然能夠考上一個非常理想的高中。 只是,那個時候的他別說是成年了,就連十六周歲都還未到,想要找份工作賺錢,可謂難上加難。 因為未成年人保護法明確規(guī)定,任何組織和個人都不得招用未滿十六周歲的未成年人。否則,將受到十分嚴厲的處罰。 也多虧這個世上有著好人存在。 有的人會在你最危難的時候雪上加霜,落井下石,但也有人雪中送碳,給予幫助和溫暖。 在了解齊鳴兄妹的困境后,學校的老師以及一些平時走得比較近的親鄰,紛紛給予了他們兄妹一定的援助。 這才令齊鳴兄妹度過了失去母親后最初的艱難時期。 在這期間,齊鳴也幫人干一點點小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賺一些些錢。 但,別人的援助總是有限的。 這個世上真正能靠的,最終能靠的有且只有自己。 初中畢業(yè),中考結束后,齊鳴便沒有再繼續(xù)讀書。 這并不是說他考試成績不理想,沒能考上高中或者中職,相反,他的中考成績非常非常地理想。 他之所以沒有再繼續(xù)讀下去,只因為家里糟糕的經(jīng)濟狀況。 meimei剛上初中,由于九年制義務教育,由于免除了學費、書本費等,經(jīng)濟負擔倒并不是非常重。 可他就不一樣了。 讀高中的經(jīng)濟壓力,遠遠比他meimei讀初中要重得多。 且,由于母親的逝世,家里本來就失去了唯一的經(jīng)濟支柱,沒有了經(jīng)濟來源。 他若還讀高中,他若還繼續(xù)求學,那別說學費了,就連他與他meimei正常生活的費用都沒有。 長兄為父,在沒有父母的情況下,作為兄長的他背負起所有的壓力與重擔。 于是,初中畢業(yè)以后,他便直接出去打工了。 而他打工的地方,正是柳月高考結束后,他第一次帶她去的那家小酒吧。 雖然工資并不是非常高,但勉強還是能夠應付家里的正常支出。 對于齊鳴來說,那便已經(jīng)足夠了。 那便已經(jīng)很滿足。 雖然日子相對貧苦些,但他和meimei至少能夠繼續(xù)存活下去。 當然,雖然沒有繼續(xù)再讀書,但他也沒有放棄學習,一有時間,他便會去書店看書,且一看便是相對一段時間。 雖然家庭情況,令他不得不放棄學業(yè)。 但他對于知識改變命運卻是深信不疑,他沒有放棄不斷地提升自己。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上天像是故意一般,再次對這個可憐的家庭開了個玩笑。 惡作劇可謂一而再,再而三。 一場惡性車禍,讓這個原本就處于風雨飄搖的家雪上加霜。 他meimei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被車撞了,肇事司機發(fā)現(xiàn)自己撞人后為逃避責任,直接逃逸。 王濬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 千尋鐵鎖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頭。 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 今逢四海為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 ——劉禹錫(唐)《西塞山懷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