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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歲[重生] 第77節(jié)

    二人神色絲毫看不出是提前約好,只做偶遇的模樣起身行了禮,接下來阿哈魯便在殷承璟的相邀下,坐在了他對面。

    蘭芳亭地勢高,可將下方景色與行人盡收眼中,也不怕談話內容被人探聽。

    阿哈魯端起面前的熱茶,卻并未喝,只用一雙鷹隼般的眼眸打量著殷承璟,似要將他看穿。這個看似五大三粗的草原漢子,實在狡詐又心細。

    “不知三皇子相約,所謂何事?”

    殷承璟輕抿熱茶,淡聲道:“聽聞托烈汗王有意吞并瓦剌,可惜錯過了今春的機會,日后再攻,恢復了元氣的瓦剌可就沒那么好對付了?!?/br>
    “三皇子難不成有應對之法?”阿哈魯眼中閃過精光,并不著急,等著他的下文。

    “此次丹犀冬狩,瓦剌獻出萬匹戰(zhàn)馬意欲與大燕聯姻,便是有意借助大燕的力量抗衡韃靼?!币蟪协Z一步步點出韃靼的困境:“按照本王對大哥的了解,不論此次丹犀冬狩結果如何,他都會主張支援瓦剌。托烈汗王的打算恐怕注定要打水漂了?!?/br>
    然而阿哈魯卻并不著急,巋然不動穩(wěn)若泰山:“三皇子邀我來此地,看來是有解決之法了?!?/br>
    殷承璟再次在心里罵了聲jian猾,卻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本王與大哥的想法素來不同,若是本王能做主,必定是支持汗王一舉拿下瓦剌的。北方部族眾多,每逢糧草不豐之年便會犯邊。與其任由各部落時不時侵擾邊境,不若選出一個領導者,統(tǒng)一北方諸部,雙方簽訂和平條約,貿易互市,互為睦鄰,永不征戰(zhàn)?!?/br>
    至此,阿哈魯便明白了他的來意:“三皇子有意皇位?”

    殷承璟并不否認,眼中泄露些許野心:“天下之主,當有能者居之。只是我朝迂腐,不以才能選任儲君,反而立嫡立長。本王只能另尋他法。”

    阿哈魯哈哈笑道:“在我看來,三皇子比起太子,倒是更有魄力。”但他卻也不肯一口答應:“只是此事到底是大燕內部紛爭,韃靼若貿然插手,恐怕會引起爭端,不妥?!?/br>
    對于他不見兔子不撒鷹,殷承璟自然早有準備,他借著著斟茶的動作輕聲道:“那就不讓人察覺不就行了?”他直視著阿哈魯,眼中露出狠色:“丹犀冬狩,除了韃靼與瓦剌,還有諸多將士與勛貴子弟參與,屆時人多眼雜。這山里更是天寒地凍,就是出了點意外也是再尋常不過?!?/br>
    他又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況且不是還有瓦剌的小王子么?太師也不希望瓦剌得到大燕的支持吧?”

    阿哈魯露出深思之色。

    他雖然不信殷承璟,但他有一句話卻沒有說錯,按照大燕以往的慣例,不論丹犀冬狩結果如何,大燕必定會扶持瓦剌。

    “三皇子說得在理。”阿哈魯笑起來,面上一派爽朗之色:“不過大燕才是東道主,我們人生地不熟,還得三皇子在前領路?!?/br>
    殷承璟舉杯,以茶代酒敬他,與之相視一笑:“自然?!?/br>
    *

    殷承玉并未回自己的院子,他思索了一番,先去尋了殷慈光。

    今日之事,說到底與殷慈光無關,只與大燕公主這個身份有關。不論是烏珠公主還是木巴爾王子,想要的都只是借著大燕公主的名號行事罷了。

    就連今日他順勢與瓦剌韃靼立下賭約,也并不是為了殷慈光。在那樣的場合,大燕公主代表的是整個大燕朝的顏面。

    殷慈光夾在其中,皆是身不由己。

    殷承玉念及先前積攢的情分,想著還是先與他說清楚為好,有些事情還是得讓對方安安心。

    聽聞太子前來,殷慈光有一瞬的詫異。他安撫地拍了拍容妃的手,便起身迎了出去。

    因藥材充足,他的身子經過兩三月的調理,比起先前已然健壯許多。

    只是先天帶來的不足,叫他看起來仍然帶著病容,身形也是極瘦削的,有些臃腫的蓮青色襖裙穿在他身上,竟也襯出了幾分病弱西子般的弱質芊芊。

    他緩步行到殷承玉面前,莊重行了禮,方才抬起臉來:“不知道太子殿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br>
    殷承玉打量著他,發(fā)現比起之前,他蒼白病弱的面孔倒是多了絲活氣,整個人瞧著更生動一些。

    “今日宴上的事,皇長姐不必放在心中?!彼遄昧艘环[晦道:“孤既敢立下賭約,便是有必勝的把握?;书L姐不必擔憂,我大燕朝歷經二百余年,從未有公主和親的先例?!?/br>
    殷慈光有瞬間驚訝,他沒想到太子特意來尋他,是為了同他說這么一番話。

    他不愿自作多情,但還是忍不住想,太子這番話,是想叫他安心吧。

    殷慈光眼中蕩開淺淺情緒,又盡數被垂下的眼睫遮擋。

    “我信太子殿下?!彼⒋怪^,依然是恭順柔弱的模樣,但脊背卻挺得很直:“但我身為皇室之人,對此早有覺悟。圍場如戰(zhàn)場,局勢多變,便是殿下未能取勝,我也不會心有怨憤?!?/br>
    他頓了下,復抬起眼來,鄭重行了一禮:“若真免不了和親命運,我會先行自裁。只求殿下能看顧我母妃?!?/br>
    他處事素來悲觀,即便殷承玉已許了他一個光明的未來,可他還是忍不住想,萬一呢?

    總得替母妃安排好后路。

    殷承玉嘆息一聲,知曉這時候無論怎么說,他都未必能完全放心,還是應了下來。

    臨走前,他瞧著舉手投足間儀態(tài)分毫不差的殷慈光,還是問道:“皇長姐可曾想過,有朝一日不再為這身份所困?”

    殷慈光愣了下,眉眼間籠著淺淡的愁緒:“欺君之罪,我擔得,母妃卻不可。她為了我,已吃了許多苦?!?/br>
    誰不想堂堂正正地活著呢?

    只是對他與母妃來說,活著都已經如此艱難,再不敢再奢求其他。

    殷承玉想說,若是他愿意,自己或許有辦法助他。隆豐帝篤信神佛,他信任的紫垣真人又是殷承玉安插的人。若是殷慈光想恢復身份,讓紫垣真人運作一番,或可不被降罪。

    但就是他也無法保證,隆豐帝一定不會降罪。

    若是殷慈光只有一人,或可一試。但若再加上容妃,他多少理解殷慈光的顧慮。

    因此便也按下不提,沒有再多勸。

    殷慈光送他到門口,瞧著他的背影,久久未曾挪動。

    許久,他才折返回去。

    容妃擦干了眼淚迎上來,帶著些期許問:“太子殿下尋你可是為了和親一事?”

    “嗯?!币蟠裙馀牧伺乃谋常鲋?,動作輕柔地拿出帕子替她將未干的淚痕擦拭干凈:“母妃別擔心,太子殿下會助我們的。”

    *

    從殷慈光那兒離開,殷承玉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剛至院中,便聽到錚錚之聲。他穿過垂花門,便瞧見一側的演武場上,薛恕與趙霖正在切磋。

    眼下數九寒冬,兩人卻只穿了一身單衣對陣。

    薛恕手握長刀,眉目覆了霜雪,更添幾分凜冽。他的招式都是野路子,乃是是市井間摸爬滾打自行領悟的,招招都是狠手。而趙霖是錦衣衛(wèi)出身,再正統(tǒng)不過。一招一式板板正正,并不帶什么殺氣。

    招式往來之間,到底是薛恕更勝一籌。

    殷承玉揣著手瞧了一會兒,見他們一時半會兒分不出勝負,便往書房行去。

    薛恕余光瞥見,眼神一沉,動作越發(fā)凌厲起來。

    先前趙霖還只是稍落下風,但在薛恕氣勢一變之后,明顯有了敗相。

    薛恕心中急切,動作并不留情,他一記虛晃之后,刀背便架在了趙霖脖子上,提前結束了這場比斗。

    趙霖正想夸他兩句,就見薛恕將刀扔在地上,從小太監(jiān)手中拿出衣服,匆匆追隨在太子身后而去。

    他看了一眼,在心里感慨薛公公待殿下可真是忠心耿耿,明明如此得殿下寵信,卻半點不恃寵而驕,殿下在行宮里的大小事情都是他親力親為。

    此時親力親為的薛公公剛進了書房。

    伺候的小太監(jiān)見他進來,便躬身退了出去,還帶上了書房門,以免風雪灌入。

    殷承玉正在提筆在圍場輿圖上勾畫,聽見腳步聲便知是他,也并未抬頭。

    薛恕繞至殷承玉身后,瞧著他的背影,還未完全發(fā)泄出去的戾氣又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

    從宴上烏珠公主主動示愛開始,他心底的猛獸就叫囂著,殺意凜冽。

    不管是前世今生,覬覦殷承玉的人都太多。

    他想將那些覬覦者統(tǒng)統(tǒng)殺了,卻又覺得不夠。引起嫉妒的源頭尚好端端地坐在這兒。

    九重天上的神祇,永遠不乏朝拜者。

    只有將人藏起來,不叫人窺見半分,才能杜絕那些讓人生厭的目光與言語。

    將他藏起來,藏在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地方。

    將他的喜怒哀樂掌控在手中,讓他永遠只為自己歡笑哭泣。

    像上一世那樣,好像也沒有什么不好。

    他可以盡情地擁抱他,主導他的七情六欲。

    無數的念頭蠱惑著薛恕,讓他面上神色越來越陰沉。他緩緩俯下身,舌尖舔過略干燥的唇,雙臂撐在圈椅扶手上,形成一個將人圈在懷里的占有姿勢。

    溫熱的唇貼著那只白皙漂亮的耳朵,薛恕沙啞著聲音問:“殿下覺得烏珠公主如何?”

    在殷承玉看不到的角度,他嘴角勾起冰冷的笑容。

    如同毒蛇藏身草叢里,蛇首高高昂起,只等一個答案,下一瞬便會向一無所知的獵物發(fā)起進攻。

    作者有話要說:

    大狗勾:老婆果然還是關起來好。

    大狗勾;逐漸變態(tài).jpg

    第74章

    殿下覺得烏珠公主如何?

    低沉的話語聲在耳邊響起,其中還帶著絲絲質疑的意味。薛恕的態(tài)度變化過于明顯,殷承玉不快地蹙起眉。

    他不喜歡薛恕這種掌控主導一切的姿態(tài),這總讓他回想起上一世的不愉快。

    上一世這人每回心里不痛快想要找他麻煩時,就會這么意味不明地拋出一個問題來做餌。之后不論他如何回答,最后的結果都是被他好一番折騰。

    幾次三番之后,殷承玉便明了,他想要并不是答案,不過是想借機折騰他,宣泄自己那些扭曲的欲望罷了。

    仿佛置身上一世的錯覺,叫殷承玉冷叱了聲“放肆”:“這樣的問題,孤已經回答過你,莫要無理取鬧。”

    然而薛恕卻不依不饒,眼睛凝著他,眼底閃著奇異的光:“瓦剌與韃靼都想與大燕聯姻,殿下也會聯姻么?”

    這樣的問題,他曾問過殷承玉。

    殷承玉也給了他答案。

    可他還是不滿足,想再聽他說一遍。一遍又一遍,如此才能安撫他的心中不受控制的妒忌與暴戾。

    殷承玉兩道長眉皺得愈發(fā)緊,他疑心自己這段時日對薛恕實在過于縱容了,才縱得他如此拈酸吃醋無理取鬧。

    他看向薛恕,沉著眉眼道:“女子有七出之條,今日孤便也為你定下‘七不準’?!彼酒鹕韥恚职此募绨蛲聣?,迫使他單膝跪下,方才俯身看著他,一字一句道:“第一條,不準善妒?!?/br>
    薛恕仰頭看他,與他視線糾纏。

    二人目光都沒有退避,在空中相撞交匯,互相撕扯,毫不相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