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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歲[重生] 第27節(jié)

    想要折騰他。

    這念頭在心底滾了幾圈,殷承玉便叫人拿了一小筐山核桃來。

    他放松身體靠近圈椅里,雙手交疊,右手緩緩轉(zhuǎn)動著左手食指上的玉戒。

    “孤忽然想吃核桃了,你替孤剝?!?/br>
    隨著一筐山核桃送來的,還有剝殼的工具。

    山核桃的果仁味美,但核桃皮堅硬,果仁細碎,十分難處理。但因殷承玉喜愛吃琥珀核桃,鄭多寶每年秋都會讓人存一批帶皮核桃備著。

    船上這一筐核桃,還是鄭多寶特意命人從山中獵戶處收來。

    薛恕看他一眼,悶不吭聲地拿起工具,有些生疏地剝起核桃。

    殷承玉就坐在上位,支著下頜看著他。

    剝核桃仁可是個瑣碎活兒,但他臉上卻不見半點不耐,垂著眼認真挑出完整的核桃仁放進碟中。

    不過一刻鐘,他的動作就非常熟練了,白瓷碟子里鋪了淺淺一層核桃仁。

    殷承玉心口的郁氣愈發(fā)不得紓解,不上不下憋得慌,他瞇著眼,故意道:“其實孤根本不愛吃這東西。”就是想故意折騰你罷了。

    薛恕默了默,抬眸凝著他,似有不解:“殿下為什么不高興?”

    他對殷承玉的情緒十分敏感,從殷承玉說要讓老道士去偽造文書時,他的情緒就不太對勁了。

    “自然是因為惹孤生氣的人太多。”殷承玉隨口道。

    薛恕皺起眉,沒有半分猶豫地說:“那我替殿下殺了他們。”

    不防他忽然說出這么一番話來,殷承玉愣了下,旋即失笑,堵在胸口的那股氣也隨之散了。

    “那你可殺不干凈。”

    他傾身上前,指尖點在薛恕唇上,沿著下頜線條垂落,按了按他的喉結(jié),壓低的聲音低沉微?。骸皼r且……若惹孤不高興的人里,也有你一個呢?”

    他似笑非笑睨著薛恕,緩聲問:“也要殺了么?”

    薛恕默然,努力回憶了一番,也不知道自己何時又惹了他不高興。但他還是道:“殿下可以罰我?!?/br>
    “你倒是滑頭?!币蟪杏衤勓跃托α?,忽然抬手抓住他的衣領(lǐng),將人拉近,兩人側(cè)臉相貼,幾乎是耳鬢廝磨:“孤不會殺你,只罰你,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狗勾:罰我貼貼!

    殿下:?

    第24章

    孤不會殺你,只罰你,如何?

    一句話寥寥數(shù)字,卻是千回百轉(zhuǎn)?;鼗囟悸湓谘λ∽铍[秘的點上,轉(zhuǎn)轉(zhuǎn)都纏繞于他情緒飽漲的心臟之上。

    微微沙啞的嗓音,刻意拖長的語調(diào),交織成曖昧的絲網(wǎng),將他籠罩其中。無處可逃,也不想逃。

    理智甘愿被縛網(wǎng)中,被禁錮的野獸將要破閘而出,薛恕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眼瞳漆黑,內(nèi)里戾氣和渴望翻涌不休。

    他一把攥住殷承玉的手腕,極用力。又因為最后一絲理智還未繃斷,極度的壓抑和克制之下,手臂肌rou微微鼓起,連眼底也浮起細細紅血絲。

    像捕獵的狼,下一刻便會撲上去,用尖銳的犬牙咬住獵物的咽喉。

    “殿下怎么罰我,都可以?!?/br>
    手腕上傳來微微的疼,殷承玉身體后撤,沒有錯過他眼底蔓延的欲。

    果然是年輕人,可真是火氣旺。

    他惡劣地勾了勾唇,垂眸看著那截被攥住的手腕,指尖劃過薛恕的小臂,沿著迸出的青筋一直到手背,屈指輕輕點了點:“你弄疼孤了,該罪加一等。”

    話是如此說,只是他的語氣依舊聽不出半點怒意。

    薛恕目光動了動,落在皓白的手腕上。殷承玉的皮膚太白,稍微用點力就能看見紅印,現(xiàn)在被他如此大力握住,已然是紅了一片。

    他下意識松開了手,就瞧見那精致漂亮的手腕上,紅色指痕清晰。

    更添幾分旖旎。

    薛恕眸色又暗了幾分,需得緊咬住牙根,才能克制住再次席卷上來的沖動。

    殷承玉輕輕活動手腕,眼睛斜斜睨著他:“按大燕律,虧禮廢節(jié),謂之不敬,當(dāng)斬。你說……孤該如何罰你才好?”

    薛恕下頜緊繃,不語。

    殷承玉瞇著眼,欣賞他克制又緊繃的姿態(tài),好半晌,方才微微嘆氣道:“罷了,孤一向?qū)捄辍1沭埬氵@一回,孤要就寢,你去將床鋪上、暖好,便當(dāng)將功折罪了?!?/br>
    他打量著薛恕,似笑非笑道:“船上濕氣寒氣重,正好你火氣旺,替孤好好驅(qū)一驅(qū)?!?/br>
    垂在身側(cè)的手緊緊攥成拳,薛恕與他對視著,感覺自己掉入了深不見底的旋渦之中。

    那旋渦攪得他心慌意亂、目眩神迷,他卻甘愿深陷,只為求片刻的親近。

    他艱難地收回目光,緩緩起身,啞聲應(yīng)“是”。

    “你去吧,好了叫孤。”殷承玉朝他揮了揮手,將那碟子剝好的核桃仁端到面前,拈起一粒放入口中。

    殷承玉愜意地瞇起眼,山核桃滋味果然甚好。

    薛恕在內(nèi)室待了將近三刻鐘,方才出來。

    殷承玉倚在貴妃榻上翻了小半本書,又就著茶水吃了小半碟核桃仁,頗有些困意上涌。見他鋪好床出來,便將人打發(fā)了出去,往內(nèi)室去歇息。

    床榻上枕頭錦被已經(jīng)整齊鋪開,他探手到被下摸了摸,果然已沒了陰冷潮氣,帶著暖融融的溫度,便滿意地寬了外衣,鉆進了錦被里。

    看他先前說什么來著,薛恕暖床暖得確實不錯。

    從屋里出來,薛恕徑直回了自己所住的船艙。

    他反鎖了門,整個人隱在黑暗里,才終于放任壓抑的情緒,重重喘息。

    過了許久,春夜寒意浸透,涌動的躁意才逐漸平息下來。

    薛恕走到桌前點了燈,又打了一盆水,自袖中將弄臟的帕子拿出來,仔細清洗干凈。

    白色的帕子浸在水中,薛恕卻有些出神。

    這個時候,殿下應(yīng)該已經(jīng)就寢了。

    那床榻就那么大一點,或許殿下此刻正躺在他睡過的位置上,整個人被他的溫度和……氣味包裹。

    薛恕抬手嗅了嗅指尖,并沒有什么味道。

    他很小心,殿下應(yīng)該不會發(fā)現(xiàn)吧?

    或許就算發(fā)現(xiàn)了也沒關(guān)系,薛恕垂著眼,拿起浸濕的帕子輕揉,反正殿下就是再生氣,也就是罰他。

    想到今日的懲罰,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心底竟有期待。

    *

    返京的船只在運河上行了兩日一夜,方才抵達通州碼頭。

    太子車駕儀仗早就在碼頭候著,船上的贓物自有戶部派來的人清點,殷承玉則先行回慈慶宮。

    薛恕還要將萬有良等人押往大理寺,并不與他一道回宮。

    “父皇若是召你,你知道該如何答吧?”與他擦身而過時,殷承玉壓低聲音道。

    “殿下放心?!毖λ∥⑽㈩h首。

    他向來是個聰明人,殷承玉提點這一句便已經(jīng)夠了。便未再與他多言,上了馬車,回慈慶宮去了。

    薛恕立在原地,直到看不見車駕了,方才轉(zhuǎn)身去辦正事。

    殷承玉先回慈慶宮更衣,之后便去了武英殿向隆豐帝稟報此次天津衛(wèi)之行的情況。

    大約是知曉他今日返京,除了首輔虞淮安依舊稱病未出外,其余幾位閣老都尋了各種由頭齊聚武英殿,等著打探消息。

    雖然這些日子天津衛(wèi)一直消息不斷,但兩地相隔,消息難免有滯后,太子這里的消息才是最準確的。

    殷承玉剛進門,就有五雙眼睛落在了他身上。

    他神情不變,上前向隆豐帝行禮:“兒臣幸不辱命?!?/br>
    “起來吧,你出去將近一月,朕與皇后都甚為惦記你?!甭∝S帝樂呵呵地喚他起來,看著殷承玉的眼神充滿慈愛。

    他早在方正克送回來的折子里知曉這回查抄的臟銀數(shù)額達一千五百萬兩之巨,即便素來不喜這個兒子蓋過他,但想到那大筆的銀子,臉上還是難免多了幾分笑意。

    命高遠搬了椅子讓殷承玉坐下,隆豐帝這才問起天津衛(wèi)的情形。

    殷承玉并未隱瞞長蘆鹽政亂象,將情況盡數(shù)說了。

    “長蘆內(nèi)有碩鼠,一面?zhèn)卧煳臅?,超發(fā)鹽引,截留稅銀;一面勾結(jié)鹽商漕幫,大開方便之門,將官鹽運到南地售賣,賺取巨額利益。甚至還有關(guān)海山等人勾結(jié)???。以致天津衛(wèi)一帶田地荒廢,軍隊松弛,家家戶戶不務(wù)正業(yè),竟都在院中置鍋煮鹽?!?/br>
    “僅長蘆鹽場一處,牽涉其中的大小官吏便多達數(shù)十人。難以想象兩淮、兩浙等地是何等景象?!币蟪杏窦又亓苏Z氣,起身垂首道:“鹽課事關(guān)國本,碩鼠不除,國庫不豐,還請父皇下令嚴懲徹查?!?/br>
    “是該徹查?!甭∝S帝面露怒色:“正是這些貪官污吏太多,才致使國庫空虛。此次長蘆涉案的官員,均從重發(fā)落,抄家問斬,以警后人。另再派御史去其余鹽使司徹查,凡貪墨官員一個不留?!?/br>
    他隨口一句話,卻叫幾位閣老驚了一跳。

    除去長蘆,大燕還有兩淮、兩浙、山東、福建、河?xùn)|五個鹽使司,其下又分設(shè)數(shù)個巡檢司,其中利益牽扯之巨,官員之多,不可估量。

    若當(dāng)真要徹查,多少人要栽進去?

    尤其是兩淮,兩浙還有福建都屬南地,在場的四個閣老里,就有三個是南方派系官員,與南地官場牽涉甚深。

    幾個閣老交換了眼神,最后是次輔邵添出言道:“還請陛下三思。古人言水至清則無魚,私鹽亂象古已有之,雖然要懲戒整治,卻萬萬不可cao之過急。若是從重處罰,恐會生出亂子來。不若采取懷柔之策,只斬主犯,其余從者,凡主動上交臟銀者,便算將功折罪,只罰銀不罷官。此舉既能不費吹灰之力令鹽政官員自查自省,亦能豐盈國庫。豈不一舉兩得?”

    “次輔言之有理。都說法不責(zé)眾,如今所涉官員太多,若都殺了,一是地方將無人可用,二則是百年之后,陛下恐會落下殘暴之名。”文華殿大學(xué)士常啟也出言附和。

    他們都深知隆豐帝性情,他隨口一句都殺了,并不是當(dāng)真憎惡貪官污吏,不過是惱怒這些貪官污吏將銀子都放進了自己的腰包里罷了。

    說到底,還是銀子歸誰的事。

    果然,方才還怒氣勃發(fā)的隆豐帝聞言又猶豫起來,當(dāng)真開始思考邵添所言的可行性。

    殷承玉看著這一幕,心中毫無驚訝。

    只垂下的眼眸劃過淡淡譏諷。

    隆豐帝就是這么個人,學(xué)識平平,胸?zé)o主見,明明是天下之主,卻只顧著自己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