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家財抽了兩口煙，望了望小曹，然后不緊不慢道：“在一對新人同房的時候，講規(guī)矩的人家會在新娘子的身底下鋪一塊白布，黃花大閨女第一次同房的時候，下身會出點血，這——你們總該懂了吧！”

    “是有這么一回事情?！敝荜犻L和陳局長小聲嘀咕道，他們倆坐在一條板凳上，“董家辦喜事的時候，前村后寨的人都去喝喜酒了，好家伙，那場面可不小?。‖F(xiàn)在，我總算明白二秀為什么不嫁給董書記的兒子了?！?/br>
    “周隊長，您也去了嗎？”

    “去了，他們兩兄弟也去了。大兄弟，是不是??！”

    “周隊長說的對，二秀如果不是已經(jīng)懷孕，她是不會拒絕這門親事的。在咱們這一帶，想到董書記家做兒媳婦的女娃子多了去了?！备鸺邑?shù)馈?/br>
    “這難道是你們這里的規(guī)矩？女孩子在洞房花燭之夜都得接受這種檢驗嗎？難道田二秀不怕閻高山家驗明正身嗎？”

    “這得看什么人家，一般人家能娶上媳婦，就不錯了，那來這么多的講究，當時，高山他爹臥床不起，想借兒子的婚事沖一下，說白了就是想在臨死之前看到高山把終身大事辦了?！?/br>
    “我們聽說，閻高山在這一帶也算是富足殷實的人家，他家難道就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嗎？”

    “你們也知道，那閻高山是一個被打了三棍子都不會還手的主，跟他爹一樣，在咱們這一帶，和善是出了名的。以他們父子的性子，他們不會這么做。”

    “為什么？”

    “二秀是遠近聞名的美人胚子，又是一個學(xué)生娃，斷沒有壞了身子的道理；那閻家父子一直很喜歡二秀，所以，閻家不會那么做，退一步說，他們就是知道二秀不是黃花大閨女也不會說什么？閻家是一個體面的人家。他們把名聲看的比命都重要?！?/br>
    歐陽平暗自思忖，這大概就是閻高山不和二秀睡一張床，并且經(jīng)常用酒來麻醉自己的原因吧！

    “田二秀經(jīng)常到你們葛家村來，她都和什么人接觸呢？”歐陽平這里的“什么人”應(yīng)該是指男人。

    “這——我們不得而知。我只能說，二秀肚子里面孩子的父親可能是咱們葛家村的人，但到底是誰，我們不知道?！?/br>
    “孩子的父親”極有可能就是同志們正在苦苦尋找的那個神秘男人。

    “老人家，您有什么根據(jù)嗎？”

    “根據(jù)嗎？沒有，不過，二秀經(jīng)常神出鬼沒，只有那些壞了心思，亂了心性的女娃才會像她那樣行為鬼祟?！?，所謂“壞了心思，亂了心性”應(yīng)該是指田二秀在一個不適當?shù)哪挲g過早懷春。

    “神出鬼沒”，“鬼祟”。

    這兩個詞用得倒是很有意思，在歐陽平的印象中，田二秀的行為確實非常鬼祟和詭譎。

    “大秀經(jīng)常到葛家村來嗎？”

    “大秀不經(jīng)常來，她偶爾會來，她和二秀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呢？”

    “大秀在情感上和我們比較疏遠，她心里想什么會擺在臉上，二秀有心眼子，她擺在心里。”

    “二秀她外婆是什么時候過世的呢？”

    “在二秀嫁到門頭村以后的第二年，是一九六二年?！?/br>
    “二秀她娘是什么時候過世的呢？”

    “也在這一年?！?/br>
    “二秀她娘的死和田二秀有沒有關(guān)系呢？”

    “不知道，不好說?！?/br>
    “二秀到葛家村來的這么勤，是不是念著什么人呢？”“什么人”特指男人。

    “說不好，沒來由的事情，我們不能隨便亂說，不過——”

    “不過什么？”

    “二秀在此之前就有點不對勁了?！?/br>
    “怎么講？”

    “有時候，她娘和外婆找她，卻不知道她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但轉(zhuǎn)眼之間，她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院子里面?！?/br>
    “她是不是找伙伴們?nèi)ネ媪耍俊?/br>
    “她從不和村子里面的娃兒們在一起玩。又不是幾歲的孩子，十五六歲的大姑娘，找誰玩呢？咱們鄉(xiāng)下的娃，和城里的娃不一樣，不是上學(xué)就是下地干活。”

    “倒是有一種可能？”葛家財望了望葛家寶繼續(xù)道。

    “請說?！?/br>
    “馬主任家住在竹林里面?！?/br>
    周隊長剛剛提過這件事情。

    “馬主任？您是說——”

    “二秀可能是到馬家去了?！?/br>
    “她到馬主任家去了？”

    “那馬主任曾經(jīng)在范家營教過書。”

    “馬主任教過書？”歐陽平頗感意外。

    陳局長和歐陽平對視片刻，他也感到很詫異。

    “當時——就是二秀到這里來小住的時候，馬主任就是二秀的班主任?！?/br>
    “十年前，我們的調(diào)查才粗糙了。”陳局長低語道。

    “歐陽科長，馬主任剛死了老婆不久。”周隊長道。

    “老人家，二秀的外婆住在什么地方？”

    “這——”葛家財面露難色。

    “我們也就是隨便看看，如果方便的話，請領(lǐng)我們?nèi)タ纯??！?/br>
    “老二，你領(lǐng)公安同志去看看?！备鸺覍毜?，我回東院有點事，周隊長，我就不陪你們了。“葛家財站起身：”走，請隨我來?！案鸺邑斪叱鑫鲙浚┻^門廳，進入后院。后院果然還有一排房子，格局和第一排一樣。在后院的東院墻的中間有一扇小門。

    歐陽平看了看葛家大院的格局，馬上就意識到，進入這扇小門，應(yīng)該就是禮堂的后面。

    進入小門，里面是一個很小的院子，院子里面有兩間房子，這兩間房子比較矮小，門窗都壞了，屋頂上長滿了雜草，鋪了一層樹葉，墻角上長了很多雜草。院子里面有很多樹，整個院子得不到一點陽光。用楊羅鍋的話說，這里的陰氣也比較重。田二秀好像很喜歡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面。

    這大概就是葛家財不愿意領(lǐng)同志們來的原因，兩個兒子把自己的母親安排在這樣一個陰暗破敗的院子里面，這是不是進一步印證了周隊長的說法，葛老太太老實善良了一輩子，老實善良的連自己的兒子都不待見。難怪二秀的母親出嫁的時候只有兩床被子，敢情做母親的不當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受委屈。葛家寶之所以溜之大吉，恐怕是怕掛不住那張老臉吧！

    葛家財在屋子門口站住了：“這就是二秀她外婆住的地方，我娘過世以后，這兩間房子一直堆放雜物?！?/br>
    門上有一把鎖，鎖已經(jīng)銹蝕不堪，透過門縫和破敗的窗戶，大家看見了堆放在里面的雜物。還有一些農(nóng)具。

    “大爺，屋子后面是什么地方？”

    “屋子后面是池塘。”

    “從這里可以到后面的池塘嗎？”

    “能，屋子后面有一個小門?！?/br>
    葛家財領(lǐng)著大家繞過屋子，后面果然有一扇小門，這扇門就是同志們先前看到的那扇小門。小門就在兩間屋子的后面，屋子距離后院墻有三四米的距離。

    “大爺，能把這扇門打開嗎？”歐陽平看到了門上的鎖。

    “行，你們等一下，我去拿鑰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