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孩子氣的爹娘
天剛麻麻亮,菜二娘子便去敲開林株的屋門,帶著哭腔大聲喊她:“株兒,株兒,快點起來,這日子過不成了??!” 還在熱乎乎的被窩里做著美夢的林株被吵醒,條件反射的坐了起來。衣服都沒披上就下了炕。 娘這么火急火燎的,出了讓什么事兒?難不成林張氏又來了。 她慌忙拉開門閂,急問:“娘怎么了?我奶奶又來了?”。菜二娘子苦難的蔥心綠色的臉上緩緩流下眼淚。一雙干瘦的枯手緊緊住著林株的小手說:“株兒,你爹,你爹他將月俸口糧,還有府上賞賜的糧食全都拿到斜莊坑了。娘還有九服藥要抓。你姥爺老舅存花她們還要來啊……。” 她的說幾次哽咽,已經(jīng)有點彎的后背更駝了。 “什么?這個月的月俸也拿過來了?還有賞賜。這怎么行!”林株一聽也來了氣、 燕府對下人們好了??紤]到今年普遍糧食欠收,過年都需要錢,將平時月初才發(fā)的月俸口糧提前發(fā)了下去。 本來說好的這個月的留下來,月俸用來給菜二娘子抓藥,還清欠鎮(zhèn)上藥鋪的錢??诩Z留給菜二娘子的娘家人。 而想象中的賞賜用來給菜二買點滋補品的,這點時間的藥吃的有了點效果,在給他補補。也許就恢復(fù)了男人的本色,給菜二娘子買點胭脂水粉什么的,增加一點魅力,提高一線自信。 卻怎么又是給了林張氏。 林株來不急穿好衣服,只穿著**褻褲就往外走。 她雖然對林張氏一點好感都沒有,甚至很討厭她,覺得她又可憐又可憎還可恨??墒亲约涸僭趺磪拹核?,人家總是爹的親娘。 從古到今,都是兒不嫌母丑,天下沒有不是的爹娘。縱使林張氏再不濟(jì),兒子孝順親娘,誰也無話可說。 所以一般情況下,林張氏怎樣囂張跋扈怎樣掠奪搜刮,她最多只是說幾句,或者用眼神表示不滿,卻從來沒有生氣過。 畢竟爹娘是沒有選擇的。 可是這一次實在是太過分過分了。 總不能連爹娘吃藥的錢都不給留吧,這剛剛看的有了點起色。可不能將這快要到來的弟弟meimei出生的路給堵住了。 菜二娘子見她生氣,忙拽著她的胳膊說:“株兒,先穿件衣裳?!?/br> 討伐男人雖然重要,女兒也不能被凍著。 “爹,你也太沒原則了吧!你要知道你這不是在幫奶奶,是在好心辦壞事。”林株春穿好衣服來到正屋,菜二還坐在熱炕上筒著雙手,思量著等會要不要去燕府再轉(zhuǎn)轉(zhuǎn),看看需要不需要幫忙。就看見林株氣呼呼的走了進(jìn)來,二話不說斜起一條腿坐上抗沿很大聲的說:“正是因為你這樣毫無原則的養(yǎng)活著大伯三叔他們,才讓他們那樣毫無顧忌的丟兒郎當(dāng)游手好閑,大嬸三嬸她們整天東游西逛的,一點也不會為生計發(fā)愁。你現(xiàn)在這樣養(yǎng)活他們,等你老了掙不了錢糧,他們?nèi)タ空l。你這不是害了他們嗎!” 平時怎樣苦口婆心的說他都不會聽,今兒給他反過來說。 菜二聽著有點糊涂,眨巴著浮腫的小眼睛,帶著點討好的口氣說:“株兒。爹怎么會害了他們呢。你說的有點過了啊?!?/br> 他心里有點虧,說話也小聲。 昨兒帶著著菜二娘子去燕府宰了豬,幫著退了毛洗了。 鐵管家朱大廚見他夫妻二人手腳勤快,豬喂得也肥。所以今兒一大早,派人將豬項圈,也就是豬脖子上最肥的那一圈rou。豬下水都給他送來。讓他先給林株解個饞,再用大腸灌點菜腸,好好過個年。 送rou的也是廚房的下人,看鐵管家朱大廚平時同菜二關(guān)系親密。也想討好討好他,順便幫他將提前發(fā)放的月俸口糧領(lǐng)了一并帶了過。 才在籬笆門外喊出菜二。林張氏不知什么時候帶著大孫子林大梁突然出現(xiàn)。 送東西的下人看林張氏的架勢,知道東西又要被劫走了。覺得自己好心辦了壞事兒。找了幾種借口想幫著將東西先拿進(jìn)菜園,都被在都城混了幾天的林大梁給堵了回去。 他只好滿懷愧疚之心,很不好意思的走了。 所有的東西毫無懸念的就被林張氏林大梁提的提背的背,全部帶走。一點不留。 氣的聽到聲音趕了出來的菜二娘子看著婆婆的背影,干哭都沒了眼淚。 林株更大聲的說:“怎么不是你害的。你要是不給他們這么多。他們一定會想辦法去掙錢養(yǎng)家?,F(xiàn)在倒好,他們不出去養(yǎng)家。自有爹你這個冤大頭替他們養(yǎng)活妻兒老小,反過來還要罵你個窩囊廢?!?/br> 林株說的不好聽,聽起來好像還有點道理。 菜二心里也不舒服,他只是從小到大被娘奴役慣了,又總覺得自己沒有兒子,其實每次娘這樣拿走一家三口的血汗錢,他的心也在流血。 它們可是妻女在菜園辛苦賺來的,卻沒有一點用在她們身上。 尤其是妻子,菜園近乎一半的活兒都是她在做,還要腌菜做飯,負(fù)責(zé)每天整理府上需要的蔬菜。喂雞喂豬的。 今年燕府宰殺的四頭豬二十只雞,幾乎都是她的功勞。 可是她卻連一口豬項圈燉白菜都沒吃上。 他自知理虧的低下頭去,小聲說:“株兒,爹也是沒辦法。你奶奶這么大年紀(jì)了,總不能讓她天天跟著淘氣吧。爹不是慣著你大伯三叔,也不是在幫他們養(yǎng)家。,是不想你奶奶生氣?!?/br> 菜二說的很無奈,林株看到他鬢角的白頭發(fā)更多了,臉上的皺紋也多了。 “哎,。爹,這次就算了。以后再不能這樣了。”林株嘆了口氣。爹也不容易啊,他本性善良,又愚孝。林張氏那么強勢。他也實在是沒辦法了。 每次看到爹這樣,她的心也會軟下來。 如果前世她也只是十五歲的少女,自然是不能理解菜二的做法。一定會據(jù)理力爭,甚至自己跑去斜莊坑將東西討回來,會指責(zé)大伯三叔。 但是作為一個有過經(jīng)歷的人,也能理解菜二的無奈,甚至?xí)榱謴埵稀D苌虏硕撬母?,生下大伯三叔是她的對頭。 可憐天下娘心啊。自己也靠二兒子生活,卻靠在二兒子身上供大兒子三兒子啃老。 菜二娘子的眼淚瞬間嘩啦啦的流下臉頰。 她原指望著林株能說服男人,去婆婆那里討回一點銀子,好讓她繼續(xù)吃藥。 菜二這兩晚上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將她心里的希望之火點燃。她覺得如果再吃一個療程的藥,兩年以后一定會有自己的孩子。 可是沒錢用什么去抓藥? 已經(jīng)欠了鎮(zhèn)上藥鋪的幾付藥錢了。按照慣例年前還要結(jié)清今年的欠賬、 “娘,別哭了。我都說過爹了。爹以后不會這樣了?!笨床硕镒訙I水滂沱的樣子,林株忙替她擦著眼淚。 菜二娘子心里憋屈,如果是往日婆婆這樣她最多也就發(fā)發(fā)牢sao,可是現(xiàn)在,。眼看太醫(yī)開的藥有了效果。 沒有生出一男半女的是她心頭最深的痛。 她哽咽幾聲,說:“以后以后。哪里還有以后。反正你爹也不將娘當(dāng)回事兒。在你爹眼里,你奶奶是他娘,。你娘是丫鬟是老媽子。娘還不如回娘家去,給爹打死算了?!?/br> 菜二娘子邊說邊哭,聲音越來越大越聽越委屈。 哭的菜二臉上有點掛不住。雖然這事兒卻是自己理虧,可是女兒都這么大了,作為一家之主,一個男人,得有面子。 他心里煩。 一下直起身子,從炕內(nèi)走到炕沿,跳下炕,穿上鞋子。 大聲說了句:“想回娘家就回去,大過年的,哭什么喪。不就是那點東西么。老子給娘吃了,給侄子侄女吃了,怎么了?” 說完背著手頭也不回的走出菜園大門。 菜二娘子跌坐在地上放聲哭了起來。 直哭的一佛出世二佛涅盤??薜牧种晷睦锇l(fā)慌。她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樣勸她了、 這都怪林張氏,這樣給兒子找堵,那里有個當(dāng)娘的樣子。以前她常聽人說當(dāng)娘的一般都是偏心的,那怕是親生的。 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偏大的愛小的中間夾個受氣的。 她勸不了菜二娘子,將她從冰冷的地上也拉不起來。 一股無名之火直沖上頭頂。 她氣沖沖地對著菜二娘子大聲說:“哭什么、哭!你就知道個哭,哭有什么用!起來,走。我們娘兒兩去找奶奶討個說法。他們一家十口人十張嘴要吃飯,。我們一家三口人喝西北風(fēng)?” 說完硬拽著菜二娘子起來。 菜二娘子卻沒這個勇氣,更沒這個膽量。去了本該也算自己的家里,不要說面對彪悍的婆婆,就是精明過人的妯娌,她都不敢大聲說話。 她慢慢收住哭聲,怯生生的看著兒林株說:“株兒,算了。家丑不可外揚,大過年的,被人聽見了會笑話的?!?/br> 她的這個樣子讓林株剛剛鼓起的勇氣瞬間xiele。 她氣呼呼的看著菜二娘子說:“娘,爹太老實木納,你也是懦弱。都說娶了媳婦兒像婆婆,你可一點也沒像你婆婆。你這個樣子也該給被欺負(fù)?!?/br> 菜二娘子不敢再說什么,怕惹怒了林株她真的去斜莊坑。雖然女兒伶牙俐齒的,去了一定會吃虧。婆婆的功力她最清楚不過了。何況還有一家十口人。一人一把都會撕碎了她。 相比吃藥,她更在乎女兒。 看菜二娘子做錯了事兒的孩子般。 林株輕輕嘆了口氣。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家里太窮,沒有錢。如果有錢了,也就有勢了。不要說家里人,就是外人也不敢欺負(fù)。 她輕輕地幫菜二娘子拭去臉上的淚水,扶她進(jìn)屋坐在炕上說:“娘,你放心,女兒一會兒就去鎮(zhèn)上給你同我爹抓藥。有女兒在,你怕什么。你也知道,我爹就那個脾氣。奶奶再不好,她也是我爹的親娘。你就忍忍吧。、我奶奶都七十了,還能有幾年活頭。等她走了,誰還去管大伯三叔他們?!?/br> 菜二娘子低下頭很聽勸的鉆進(jìn)被窩。 女兒說得有理。 可是男人剛才分明說,要她回娘娘去。 她抽抽搭搭的說:“娘還哪里有臉賴在這菜園,你爹都說了讓娘回娘家的。” 真是孩子脾氣,還記下了。 林株笑嘻嘻的說:“娘,你也真是的。我爹哪里舍得讓娘回家娘家。那不是咱娘兒兩說的爹臉上掛不住了么。再說了,這是燕府的菜園,又不是林家,。娘也是燕府的下人。在這菜園可不是爹說了算的,。那的府上的管事兒說話。。” 菜二娘子一聽也對。她只記得自己是菜二的妻子,忘了還是燕府的下人,每個月拿月俸的。 那么憑什么菜二說讓她回娘家她就的回娘家呢。 雖是要回娘家是她先提出來的。 她心情漸漸好了起來,問:“株兒??墒悄阏f要給娘抓藥,你那里有錢???” 她可是很清楚的記得女人得來的賞錢,買點燈籠紙鳶的錢,多多少少的都給了她偷偷貼補了娘家兄弟一家。 林株神秘的笑了笑說:“這個你就不用管了。女兒只要不偷不搶就行了。” 她說完走了出去,進(jìn)了自己屋子。打開炕洞門,將手伸進(jìn)去,從自己用磚頭在炕洞一側(cè)壘起來的方形洞里拿出裝在鐵盒子里九兒寄存的銀子。 鐵盒子有點熱。。 她探頭看了看炕洞里面,燒的柴草在炕洞的一角。 她平時并不怎么太燒炕,燒的時候也就盡量的往一邊燒。 一來是她不喜歡炕燒的太熱,二來是怕將這銀子燒化了。銀子的熔點雖然很高,但是也得小心一點。 她拿著鐵盒想了想,取出五兩來。剩下的依舊用布包了起來,放進(jìn)鐵盒。 銀子雖然是九兒的,但是她看得出她并不打算要,也許是要長期寄存,也許是金臻的意思。 需要的時候用點,看來是沒什么問題的。 不管是九兒的還是金臻少爺?shù)?,既然放在她這里,還再三交代她可以隨便挪用。 就當(dāng)是借的吧。以后大不了算上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