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鄔席的地位，朱紅不敢告密。再一個，她深知程單的性格，要是被他知道這件事，萬一沖動起來，還不知道會做出什么。

    朱紅不敢賭，也賭不起。

    之前她沒有想過宋嫣跟鄔席的事情，現(xiàn)在看來，恐怕皇城上下已經(jīng)有不少人知道他們在一起了。要不然，壽宴上的那些人也不會那般神色。

    朱紅最開始以為他們是在嘲笑程單，現(xiàn)在也確實是在嘲笑程單沒錯，可不是嘲笑對方身體殘缺。

    她整個人的精氣神好像一下子就沒了，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如今正瘋魔一般地盯著夏彤彤，逼著對方發(fā)誓。

    在這個所有人都知道宋嫣和鄔席在一起的時候，連程單的親生母親都要幫著一起隱瞞。

    宋嫣要的就是這個結(jié)果。

    什么？

    夏彤彤被朱紅搞的有些發(fā)懵，她不明白這件事為什么要瞞著程單，對方知道了不是更好嗎？到時候程單就能放下宋嫣，然后她再趁虛而入

    你發(fā)誓！發(fā)誓不告訴單兒！

    老夫人掐著夏彤彤的手，緊逼不讓，那副樣子看得夏彤彤又荒謬又害怕，但眼下的情形由不得她拒絕。

    夏彤彤在朱紅的注視下發(fā)了誓，最開始說的那個朱紅嫌不夠深刻，又讓她換了一個。

    假如她把今天的事情告訴程單的話，就讓她一無所有。

    扶我起來，咱們回去吧。

    那這些信？

    不用管了。這個時候哪還有功夫管信，等會見到單兒，就說我們已經(jīng)把信送出去了，不過宋嫣那邊被看得牢，所以脫不開身。

    你記著，在我說完以后就趕緊把我受傷的事情講出來，單兒他孝順，必然會先顧著我的傷。

    是，彤彤記下了。

    宋嫣在和鄔席出來以后也沒有分開，宴會上都是一群不認(rèn)識的人，鄔席就在一旁耐心地跟宋嫣介紹。

    然后他們就看到了同樣在人群中的宋廣修，對方如今沒了官職在身，一些消息不靈通的又不知道他跟宋敬吵架，現(xiàn)在住在舅家，還往他身邊不斷湊著。

    其中有個混不吝的，經(jīng)常出入那些風(fēng)月場所。宋嫣可是費了一番功夫才給他弄了張請?zhí)热凰螐V修這么喜歡結(jié)交的話，那就多認(rèn)識幾個朋友吧。畢竟，宋家有一個繼承人就夠了。

    宋嫣很快就將目光從宋廣修身上移開了。

    今天這么大的場合，按理說宋柔也應(yīng)該要來的，可她上次意外流產(chǎn)在宋府休息了幾天回到婆家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婆婆竟然趁著她不在家這幾天給丈夫納了幾個妾。

    她回家那天，婆家很是一番雞飛狗跳，又因為動了大氣，如今人還在家里修養(yǎng)著。聽說要是修養(yǎng)不好的話，今后怕是很難有孕了。

    至于那幾個妾室，則是依舊在家里待得好好的。

    當(dāng)宋嫣跟鄔席一起出來的時候，免不了會吸引各種各樣的視線。不過在這些視線里面，有一道是最特殊的。

    宋含盈看著宋嫣的目光帶著些許的探究，被對方察覺到后，她遠(yuǎn)遠(yuǎn)地福身行了一禮，而后就沒有再看了。

    宋家人人蠢鈍，宋含盈倒是個例外。從一開始就置身事外，現(xiàn)在么，自然也是置身之外。

    嫣嫣也很聰明。

    鄔席這討乖一樣的話讓宋嫣翹了翹唇角，來壽宴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了，他也乏了。

    回去吧。

    好。

    娘，怎么只有你們，宋嫣呢？

    后門處，程單等了許久，最后只等來了自己的母親跟夏彤彤。他在情急之下連朱紅的臉色有些不對勁都沒注意到，一心只想著宋嫣沒有來。

    又一次了，在七天的等待后，他沒有見到宋嫣。希望落空的感覺跟想要見他一面的迫切疊加，幾乎要把程單整個人打倒。

    他準(zhǔn)備了很多話要跟宋嫣說，他甚至預(yù)想了很多種兩人再見面的場景，可這些全部都成了泡影。

    程單不相信朱紅和夏彤彤的解釋。

    他為什么不來？他不可能不來的！即使朱紅已經(jīng)說了宋嫣脫不開身，可程單還是萬分篤定。

    被看得再嚴(yán)，只要想想辦法，又怎么可能連見他一面的時間都沒有。

    程單的精神已經(jīng)被壓抑到了極點，再次明白宋嫣不會跟以前一樣等在那里，隨便他一招手就會出現(xiàn)這件事讓他無法接受。

    是不是你們？娘，你又嚇唬他了對不對？我早就跟你說過，他膽子小，你不要罵他，不要欺負(fù)他，可你為什么就是不聽我的話！

    親生兒子幾乎瘋狂的質(zhì)問遠(yuǎn)比宋嫣的打擊更要讓朱紅傷心，可她又沒有辦法把真相說出來。

    不行，我要去找他，宋嫣看完那封信一定會來見我的，他會見我的！

    單兒，你不能進(jìn)去！

    朱紅此時也顧不上自己的手了，連忙跟夏彤彤一起拉住了人。要是程單進(jìn)去撞見攝政王，今天恐怕要吃不了兜著走。

    你剛才沒去，如今我出來了你又進(jìn)去，不是平白招人非議嗎？

    我一定要去見他！

    他的人生一敗涂地，宋嫣說過他們還可以像以前一樣的。任何人都彌補(bǔ)不了這一點，只有宋嫣可以。

    所以他必須要見到他，要再一次的確認(rèn)。

    程單直接揮開了朱紅的手，剛好還是對方受傷的那只手。痛意令她一下子變了臉色，人也沒有站穩(wěn)。

    老夫人！

    娘，您怎么了？

    老夫人她她剛才路上走得急，摔了一跤，手好像碰傷了。

    這回程單就算是再想進(jìn)去找宋嫣也不可能了，想到自己的母親為了他受了傷，他還在這里大呼小叫，程單就是一陣內(nèi)疚。

    娘，您怎么不早說？

    我早說了，你會聽嗎？朱紅對程單何嘗沒有愧疚，想到宋嫣已經(jīng)跟鄔席在一起，而他的兒子還一無所知，她就心疼無比，咱們先回去，以后有機(jī)會再來找宋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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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章 白月光（14）

    程單最后還是放棄了去找宋嫣，畢竟老夫人那副臉色慘白的樣子看起來實在太嚇人了。不過即使緊趕慢趕，最后在找到大夫的時候，朱紅的手也還是沒有治愈的可能了。

    給朱紅看病的大夫是專治跌打損傷的，是自己摔傷的還是被別人有意弄斷的他其實能看得出來。只是在朱紅兩次著重提醒他，自己是摔傷了手腕后，他也就很識相地沒有說出來。

    娘，對不起，要不是我讓您去參加壽宴，也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家里因為他的事情已經(jīng)弄得夠糟的了，沒想到現(xiàn)在又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朱紅都這么一大把年紀(jì)了，竟然因為他廢了一只手。

    程單心中對朱紅沒有把宋嫣帶過來的莫名埋怨消失了許多。

    跟娘說什么對不起。

    朱紅想要伸手摸一摸兒子的頭，但她的臉上很快就傳來了一股火辣辣的感覺，是那些用內(nèi)力打的巴掌產(chǎn)生反應(yīng)了。

    夏彤彤也是如此，她本來是站在旁邊伺候老夫人的，現(xiàn)在下意識就將自己的臉捂住了。雖然她對程單的興趣不大，可也不想在對方面前留下什么難看的印象，增加自己成為鎮(zhèn)安候夫人的難度。

    程單哪里知道這些彎彎繞繞，他將夏彤彤捂臉，又總是不安地看著自己的樣子誤解成了對方是想要勾引自己。

    他的母親都已經(jīng)這個樣子了，夏彤彤心里想的居然是這些東西。當(dāng)下，他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單兒，我這里有彤彤伺候就行了，你事務(wù)繁忙，就先回屋去吧。那些人說了，等時辰到了后，臉上就會變得又紅又腫。

    手上的傷尚且可以找出借口，但臉上的傷就找不出來了。

    朱紅跟夏彤彤此刻都想盡快把程單支走，偏偏后者根本就不能領(lǐng)會她們的這份心，還堅持給朱紅喂完了藥。

    娘，您的臉怎么這么紅，是不是發(fā)燒了？

    老人家發(fā)燒可不是鬧著玩的，程單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就在他要喊下人去叫大夫的時候，朱紅將他制止住了。

    不用叫大夫！

    話講得急，朱紅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她咳嗽了幾聲，臉上看著更紅了。然而更可怕的是等她一抬頭，就看到夏彤彤的臉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巴掌印。

    對方比她年紀(jì)小，皮膚又嫩，也難怪如此。

    朱紅當(dāng)下就給了對方一個眼神，讓人先告退下去。程單沒注意到是老夫人的意思，心中對夏彤彤的不滿愈發(fā)多了起來。

    就是有點熱罷了，不妨礙的，你先回去吧，我睡一覺就沒事了。老夫人裝模作樣地擦了擦額頭，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要是有什么不妥，就立刻讓人叫大夫。

    朱紅平時最金貴自己的身體，程單聞言信了大半。他還想要再陪對方一會兒，可老夫人總催著他出去，最后也就沒有再多留。

    只是等他走了以后，朱紅就立刻痛得呻/吟出聲。巴掌打了當(dāng)下沒多少痛意，這會兒后勁全部上來了。

    她的臉幾乎是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臉皮之下的每根神經(jīng)都痛得仿佛凌遲，好似她挨得不是巴掌，而是一下又一下的拳頭。

    朱紅痛得在床上來回翻滾，可她的一只手還是受傷狀態(tài)，輕易不得觸碰。

    老夫人上了年紀(jì)，臉上也有許多皺紋，但現(xiàn)在她的臉卻腫得將那些皺紋都撐了起來，看起來又悚然又可怕。

    這個時候，提前退下去的夏彤彤也進(jìn)來了。她比朱紅早一步產(chǎn)生反應(yīng)，此刻臉上正蒙著一層紗布。但從露出來的額頭還有眼睛上，都能看出夏彤彤的臉也腫得變了形。

    臉頰上的痛意大到讓那些沒有被挨打的地方也一并受了牽連，夏彤彤剛才在房間里照鏡子，自己都把自己嚇了一跳。

    她倒是想哭，可哭也會讓她的臉更痛。

    老老夫人，咱們的臉嗚嗚嗚

    行了，別哭了。

    夏彤彤往日也是這般柔柔弱弱的樣子，可現(xiàn)在哭哭啼啼的卻只讓朱紅心煩。又因為兩人的臉都腫得不成樣子，所以說出的話也都很難讓人聽清楚。

    老夫人房里的那些下人似乎也被這個情況嚇到了，他們都不知道兩人的臉究竟是什么情況，急著想要去喊大夫。

    這當(dāng)然不行，大夫一來，程單不就都知道了嗎？

    宋嫣可真是狠，羞辱了她一通不算，還要用這種方法來折磨他。

    心里的怨氣剛要升出來，朱紅又想起了現(xiàn)在的宋嫣是有攝政王撐腰的。

    別說是要報復(fù)對方，以后就連給對方使點顏色，恐怕都要先掂量掂量了。

    誰都不準(zhǔn)去叫大夫，也不準(zhǔn)把這件事情告訴侯爺，要是被我知道誰走漏了風(fēng)聲，我就扒了他的皮！

    這話是一氣呵成講出來的，但因為臉腫成了豬頭，喊出來的氣勢也大減，甚至下人還花了些時間才聽清朱紅究竟說了什么。

    是，老夫人。

    等聽清楚以后，他們就紛紛答應(yīng)道。

    夏彤彤是想要問朱紅，她們的臉腫成這樣還能不能恢復(fù)。她自認(rèn)雖然算不上傾國傾城，可也有幾分姿色。

    要是她的臉不能恢復(fù)了，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她看出來朱紅不喜歡她哭哭啼啼的模樣，她也不想啊，這不是著急嗎？

    只這個時候，朱紅又把她叫到了身邊。

    你記記住，今天的事情無論如何也不能告訴單兒。

    在丞相府的時候朱紅讓夏彤彤發(fā)了誓，可她還是不放心，又叮囑了對方一次。

    可宋嫣跟攝政王一起出席，沒準(zhǔn)外面已經(jīng)全臉上痛得厲害，夏彤彤卻又不得不回答朱紅的話，她心里對對方有了些怨氣，全都知道了。

    總之能瞞一時是一時。

    你放心，明天單兒出門以后，我會給你叫個大夫。過段時間我會安排一些機(jī)會讓你多接近單兒，他如今正是失意的時候，只你自己要多努力。

    是，我記下了。聽到朱紅會給自己叫大夫，夏彤彤安心了不少。

    兩個人都是這么個樣子，誰也照顧不了誰，最后夏彤彤還是離開了老夫人的院子。

    程單自從這次沒有見到宋嫣后，過后心中的渴望就如野草一般瘋長，尤其是他每天晚上都能夢見自己跟宋嫣成親以后的場景。

    宋嫣的溫柔小意，宋嫣的順從體貼，宋嫣宋嫣只要閉上眼睛，他的腦子里都是宋嫣。

    過往不被在意的，不被珍惜的，到了現(xiàn)在全部變成了奢侈。

    程單一遍遍地回味擁有，一遍遍地體會現(xiàn)實的失去。

    說來也奇怪，在這天之后，程單再想打聽宋嫣的行蹤似乎變得簡單了許多，他時不時就會知道宋嫣今天又去了哪家的宴席，做了些什么。

    只是造化弄人，每次他想要去找宋嫣的時候，都會晚來一步。

    這天也是如此。

    自丞相府壽宴過后，所有人都知道了宋嫣跟鄔席的事情，也因此，現(xiàn)在每個人看到程單的時候都覺得他頭上綠得發(fā)光。

    程單覺得不管自己到哪里，那些同情跟嘲笑的眼神就會看到哪里。他既感到憤怒，又有一股深深的無力。

    如今程單遲到早退已經(jīng)成了常有的事，照舊是提前出了宮，然后在街上溜達(dá)幾圈。

    因為不能實時得到宋嫣的消息，所以他就開始寄托于用這樣的方式碰見對方。

    程單一直掀著車簾，不放過外面的任何一個人。或許是他的努力終于有了回報，他忽然看到了一個很像是宋嫣的人。不過在對方身邊，還有一個很眼熟的背影，看上去似乎是鄔席。

    說起來，自從攝政王在宮中開始變得神龍見首不見尾了以后，程單好像就很少會再想起對方。

    這還是自從鄔席去了鎮(zhèn)安候府后，他第一次看到對方。

    程單并不能看清楚兩個人的樣子，背影也是模模糊糊的，因此有些不確定。

    但他看著疑似宋嫣跟鄔席的兩個人在一起，一時感到心慌意亂到了極點，總覺得好像有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發(fā)生了。

    宋嫣怎么會跟鄔席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