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想到自己改造美人魚的計劃還沒有成功，就將那些亡靈吸引過來了。

    一開始亡靈出現(xiàn)的時候，鄔兆并沒有放在心上，因為他們沒有傷害人的能力，也只能被禁錮在那棟曾經(jīng)的實驗樓里?？呻S著他們能力的加強(qiáng)，鄔兆就害怕了，也由此，他不得不加快了手底下的進(jìn)度，同時請了許多驅(qū)邪的人。

    可那些都是騙錢的江湖術(shù)士，不但沒有解決麻煩，反而將亡靈招惹得更加兇悍。

    鄔兆一氣之下，就將那些人全部做成了實驗品，最后無一例外都失敗了。失敗的實驗品是沒有存在價值的，他們都被攪碎了，然后混在一起倒進(jìn)了花園的泥土當(dāng)中。

    東方臻后來看到里面的花都快死了，是因為期間有人特意翻了一遍土，防止被人看出什么。

    看來他們今晚應(yīng)該是找到了下一個目標(biāo)。趙文光撿起被水泡濕的繩子說道，不幸的是，這個目標(biāo)跑掉了。

    恐怕沒那么簡單。李州合上資料，不要忘了，這里還有一個活著的美人魚。

    宋嫣這段時間的動靜他們都看在眼里，可惜他們的活動范圍只限于鄔家，根本不能跟出去。

    或許今天被綁到這里的，就是宋嫣。

    當(dāng)然，目前都只是猜測而已。等李州跟化木等人匯合以后，就將雙方得到的信息都說了一下。

    他們有預(yù)感，這個副本快要結(jié)束了。

    既然如此，我們把這些東西帶著。他們商量了一下，決定先去跟鄔席把事情說清楚。

    離開后園的時候，高寄的上半身還安靜地扎在花園內(nèi)，冰冷的臉上多了一抹解脫。

    六名玩家?guī)е约翰槌鰜淼木€索去找鄔席，卻發(fā)現(xiàn)對方房里并沒有人，連門都沒關(guān)，似乎是發(fā)生了什么緊急的事。

    他們緊趕慢趕，終于在這時候來到了鄔兆這里，并且將鄔兆等人犯下的罪惡說了出來。

    鄔天澤已經(jīng)痛得暈過去了，只有鄔兆還留著一分清醒。對于玩家說的事情，他沒有反駁，只是艱難地看著鄔席，狼狽不堪地求著他：救救我

    鄔兆已經(jīng)徹底確認(rèn)了宋嫣的身份，對方就是曾經(jīng)那名最小的美人魚。后來咽了氣，被他們隨意處置了。

    沒想到他還活著，并且成了本市那個神秘人物，一步一步的，借著鄔家的手，讓當(dāng)年參與進(jìn)來的幾家都覆滅了。

    現(xiàn)在要輪到他們鄔家了。

    可惜，不管他對鄔席說什么，又或者是哀求什么，對方都沒有看他半眼。

    或許鄔席在很小的時候也奢想過親情這種東西，但在他懂事以后就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從來都是鄔家的污點。

    鄔家沒人善待過他，有危險的時候，更是第一個就將他推出去。連他的母親，也是為了權(quán)勢，為了得到更多東西才生下了他。

    鄔席對鄔家沒有歸屬感。

    至于生下自己卻沒有盡到半點責(zé)任的母親，當(dāng)年他在答應(yīng)孫畫晴繼續(xù)去求宋嫣后，也已經(jīng)用自己還了這份恩。

    在他掌權(quán)以后，孫畫晴就被送回了原本的國家。鄔席每年都會給她一筆不菲的金錢，卻從來沒再見過她，也不準(zhǔn)她再回鄔家。

    行路至此，他身邊最親近的人竟然只有這個一直威脅他，強(qiáng)迫他的美人魚。鉆心的痛讓鄔席喘不過氣來，被刻意忽略和壓抑的感情在此刻觸底反彈。

    為為什么？

    美人魚憐憫地看了他一眼，周圍的場景退開，所有人都回到了當(dāng)年那場殘忍的馴服當(dāng)中。

    皮鞭的抽打聲，美人魚的哭泣聲，一顆珍珠接著一顆珍珠落進(jìn)水池里。直到一名三歲的小童被自己的祖父牽了進(jìn)來。

    爺爺，他們?yōu)槭裁匆薨。?/br>
    因為他們不聽話。

    既然這樣的話，那就把他們殺了吧，爺爺，你不是教了我殺雞儆猴嗎？

    小童的聲音在陰冷的實驗室里聽起來奶聲奶氣的，可他的話卻令人毛骨悚然。

    他被自己的祖父抱起來夸獎了一番：阿兆真聰明，你來選一個出來。

    美人魚在他們眼里不是人類，更像是阿貓阿狗，連殺死也可以說得這么云淡風(fēng)輕。

    小童看了眼被關(guān)起來的美人魚，當(dāng)中有一名看上去跟他差不多大的。

    他天真又殘忍地指了過去：選他！

    宋嫣被拉上了屠宰場，他的魚尾被人為地切割了開來，血流不止，痛苦嚎叫。

    小童聽了卻高興地拍了拍手：爺爺，你看他們都怕了。

    美人魚因為害怕妥協(xié)了一次，最后他們發(fā)現(xiàn)每一次的妥協(xié)，都會帶來更大的傷害。

    從此以后，即使美人魚每天都在減少，人類也無法從他們這里得到任何好處。

    實驗室里發(fā)生的事故，也是美人魚主導(dǎo)的。他們深知自己逃不了，于是誘惑了其中一名意志力不堅定的研究人員，讓他在實驗的時候放錯了一些試劑。

    痛苦跟折磨在爆炸中徹底結(jié)束，沒有一個生命活下來。

    當(dāng)年的那名小童，就是如今的鄔兆。

    他曾經(jīng)說要殺雞儆猴，那么宋嫣便給他殺雞儆猴。自己最寵愛的兒子當(dāng)著他的面，被活成成地縫合起來，不能死也不能活。

    鄔兆是不是跟當(dāng)年的美人魚一樣害怕呢。

    虛假散去，眾人重新回到了現(xiàn)實。亡靈依舊在折磨著鄔天澤和鄔兆，幾名玩家相互看了一眼，沒有阻止，畢竟對方做出來的事情可比美人魚殘忍多了。

    鄔席也終于知道了宋嫣仇恨的來源，可是，他又覺得自己的那聲為什么好像需要的不是這個答案。

    有更多的，想要說出口的話。

    他喉嚨發(fā)痛，緊緊地捏著手里的珍珠，灼燙不斷從掌心散出：那你要把我們都?xì)⒘藛幔?/br>
    我們，包括他在內(nèi)，他要殺了他嗎？

    美人魚勾起了他的下巴：不，我會留下你。

    回答令鄔席的心里蕩開了一圈漣漪，沒有光彩的眼里重新燃起了一點亮意。然而下一刻，那點亮意就又熄滅了

    你不是恨我嗎？現(xiàn)在你可以讓他們來殺了我，或者，你親自動手。宋嫣在鄔席的耳畔輕聲教導(dǎo)，一如當(dāng)初他剛進(jìn)來鄔家，教對方應(yīng)該怎么掌權(quán)般，你知道怎么才能殺死我的，對不對？

    恨他嗎，或許還是恨著的?？蛇@恨里更多的又是什么呢？

    鄔席說不出話，身體不斷地發(fā)著抖。

    你愛上我了，是嗎？

    美人魚聲音殘忍，溫涼的手貼在他的臉側(cè)。

    男人在絕望中落下眼淚。

    宋嫣替他擦去了淚水，溫柔地親吻了他的嘴唇：真是乖孩子。

    第103章 恐怖逃生（23）

    在宋嫣吻上鄔席的時候，男人的眼淚流得更多了。而美人魚卻像是忘了他正在懲罰兩個罪孽深重的人，只微微一笑，臉上的憐憫幾乎讓他產(chǎn)生了某種神性。

    我們回去吧。

    鄔席睜開眼睛，像往常一樣將面前的人抱了起來。在轉(zhuǎn)身出門的時候，玩家下意識阻攔了他的腳步。

    男人的眼睛還殘留著幾許紅意，看向玩家的時候沒有面對宋嫣那樣的柔情，其中的冰冷狠戾之色竟一點也不亞于懷里的美人魚。

    六名玩家如同第一次見到鄔席時候那樣，不自覺又往后退了一步。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鄔席將罪魁禍?zhǔn)妆ё吡?，身影逐漸被黑暗吞噬。

    化木：接下來我們要怎么做？

    他們都已經(jīng)將真相查出來了，鄔家從根子上就是壞的，鄔兆跟鄔天澤有這樣的一天，也只是罪有應(yīng)得。

    難不成我們還要救下他們，然后把宋嫣繩之以法嗎？

    或許還有一種可能。李州一出聲，其余幾個玩家都看向了他。

    這段時間下來，眾人已經(jīng)分工明確，并對各自的能力有了清楚的認(rèn)知。東方臻跟支宣的特長是武力值強(qiáng)大，而李州就是腦力值強(qiáng)大。

    他總是能分析出有用的觀點。

    我們可以將這一切都公布出去。

    魏子儀：公布出去？

    沒錯。李州點頭，其實這個副本的通關(guān)秘訣一開始就告訴我們了。

    鄔廣福在第一次見到他們的時候，就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不管在鄔家看到了什么，都不可以透露出去。之后高寄發(fā)生意外，對方又強(qiáng)調(diào)了一遍。

    不過一直以來都被我們忽略了，要不是今天重新看到鄔廣福，我也不一定會想起來。

    有時候線索給的太容易，反而會被忽略。

    趙文光：可是我們又不能出去，怎么公布？

    雖然不能出去，但可以讓人進(jìn)來。

    東方臻領(lǐng)會到了李州的意思，從鄔兆的房間里找出了手機(jī)。這個副本的背景是現(xiàn)代，當(dāng)然會有聯(lián)絡(luò)工具。

    于是當(dāng)天晚上，鄔家就有人報了警，并將鄔兆等人做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支宣：現(xiàn)在我們只要等天亮就好了，要是到時候還不能出去，就再想其它辦法。

    支宣跟東方臻是玄門弟子，更注重因果循環(huán)。是鄔家等人有錯在先，并且殘忍地虐殺了美人魚，宋嫣的做法固然偏激兇惡，可也算是全了因果。他們并不太希望真的要走到將宋嫣殺死的地步。

    在他們報警的時候，鄔席已經(jīng)將宋嫣抱回了房間。里面靜悄悄的，只有咕嚕嚕的水聲。

    他頭一次沒有問宋嫣是要泡水還是要休息，自作主張地將人直接抱到了床上，而后整張臉都埋在了宋嫣的身上。

    他像是依舊在哭，又像是沒有哭，過了很久才抬起頭，眼睛紅得比剛才還厲害：痛不痛？

    鄔席在幻境里看到了宋嫣遭受的那些事情，他沒辦法想象對方當(dāng)初是怎么忍下那樣的痛苦茍活了下去，在被丟棄后掙扎著爬了出來。

    男人的手放在宋嫣的腿上，連一點力氣都不敢用。

    他知道宋嫣的傷已經(jīng)好了，可心還是難受得厲害。不等宋嫣回答，鄔席就已經(jīng)垂下眼眸開始親吻他。

    細(xì)細(xì)柔柔的，將美人魚全.身.上.下都.吻.遍了，好像是在通過這樣的方式來減輕對方曾經(jīng)的傷痛。

    等到吻上宋嫣的腿時，鄔席又開始控.制.不.住地掉眼淚了。他都已經(jīng)三十多歲了，以往就算是宋嫣對他再過分，也沒有像今天這樣。他毫無辦法，就連身.體也還在發(fā).顫。

    鄔席有點知道天亮以后等待他的會是什么，他只想要將宋嫣留久一點。

    是真正意義上的主動，兩人皆是衣.衫完整，但室內(nèi)的聲音已經(jīng)遠(yuǎn)不止魚缸里咕嚕咕嚕的水聲了。

    鄔席腰.部.下.陷，隔著一層衣服，能夠感覺到他的脊.線在用.力的同時下凹著，有汗珠順著滾了下來。

    他抱著宋嫣，似乎想要把所有的眼淚都流干凈，口里來來回回也都只是宋嫣的名字。要比往日更加熱.情，也更加不遮掩。

    是赤誠的愛意和滿腔的悲切。

    鄔席，你還貼身帶著我的東西嗎？

    宋嫣的手按在了鄔席的口袋上，里面有一團(tuán)被包裹起來的東西，是他的眼淚。

    男人在眼瞳豎起當(dāng)中楞了一下，他沒有說話，可眼中的悲切更深了起來。于是宋嫣的手沿著口袋，從下.擺處.伸.進(jìn).去又按著問了一遍。

    美人魚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不像是在逼問他，更像是在哄著他說出答案。

    鄔席抱住了人，聲音顫抖：留下來留下來好不好？

    你不喜歡誰，我就幫你對付誰，你要怎么懲罰他們都可以。就算是想要懲罰他也可以。

    他不在乎他們，更不在乎自己，沒有比這一刻更清醒的了。鄔席只知道，他在乎的是自己抱著的這個人，是這個兇惡又壞脾氣的美人魚。

    他想他留下來。

    別走。鄔席聲音喑啞，流下來的眼淚將宋嫣的肩膀都打濕了。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哪怕他們現(xiàn)在如此親密，宋嫣也仍舊保持著理智。美人魚從來不會被禁錮，即使是以愛的名義。

    鄔席只能將宋嫣抱得更緊一點，仿佛這樣對方就不能離開了。

    再陪陪我可以嗎？就當(dāng)是美人魚最后的憐憫，鄔席懇求宋嫣，他看上去要多脆弱就有多脆弱。

    新一輪的聲音響起，鄔席希望他能夠永遠(yuǎn)墜在這場噩夢中，不再醒來。

    每一次的擁抱，每一次的接吻，他都會在心里默默地說出一句我愛你。是他從來都不敢說的話。

    是不敢，而不是不愿意。其實很久以前，他或許就已經(jīng)淪陷了，但他怕一說出來，宋嫣就走了。

    現(xiàn)在也是如此。

    幾年前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那份資料里寫了，對付美人魚的方法之一就是取得對方的東西。如果他沒有愛上宋嫣，沒有擅自留下宋嫣的眼淚，現(xiàn)在也就不會有這樣的武器在身上。

    天亮以后，他就要親手殺了他。

    鄔席將宋嫣困得更厲害了，他想，如果他沒有愛上宋嫣的話，是不是現(xiàn)在就不會面臨這樣的選擇了。

    他甘心被宋嫣殺死。

    宋嫣。他模模糊糊地去親對方，聲音已經(jīng)啞到快說不出話了，你變成原來的樣子，變成原來的樣子好不好？

    如果這副身體是以慘痛為代價換來的，那么他希望宋嫣今后不要再化出人形。他是海洋里最美麗的，合該一直美麗下去。

    鄔席一點都不在乎自己會變成什么樣子，在重新落入水中時，他獲得了完全的滿足。

    他將自己原原本本地送給了這位海洋的寵兒。

    翌日天亮。

    副本里面報了警以后，要等到天亮才會來人。六名玩家就在鄔兆那里等了一夜，或許是他們已經(jīng)將真相揭發(fā)出來了，因此這一夜除了鄔兆兩人的慘叫外，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美人魚亡靈在天亮的時候就消散了，鄔廣福也在昨天半夜死了。人造美人魚離開水太長時間是無法支持住的，而鄔廣福本身也已經(jīng)不算是活人。

    不過在臨死以前，他似乎恢復(fù)了些神志，眼神怨恨地看向了鄔兆和鄔天澤。他為對方賣了這么多年的力，結(jié)果竟然落得如此下場！

    然而縱使有再多的不甘，他也沒辦法為自己報仇了。為虎作倀，從一開始就要想好會有這樣的一天。

    跟警方一起過來的還有各大報社的記者，他們從昨天晚上聽說了這件事情后，一大早就蹲在了鄔家門口。

    六名玩家條理清晰地將鄔家發(fā)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還帶著他們?nèi)チ肃w兆的后園。不過言語之間，竟是將宋嫣的存在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