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筠跟著他走進村莊，半刻鐘后來到一處矮墻宅院。院子里沒點燈火，只有稀疏的月光照在墻上，雜草凌亂擺動，像極了鬼魅的影子。

    下一刻，門打開，倏地一腳踹出來。

    傅筠猝不及防沉悶地倒在地上，嘴角漸漸溢出鮮血。

    謝淵站在他面前，目色凌厲：“久違了，指揮使大人！”

    第67章 大結(jié)局（上）

    傅筠被踹出一段距離,后背直直的撞上石墩，疼得五臟六腑幾乎錯位。他咽了一口血，低笑：“謝淵,是個男人就放了她,至于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謝淵蹲下：“你知道我為什么想殺你嗎？”

    “我很早就想殺你。”謝淵聲音輕得像風(fēng),卻如刀鋒利：“在我六歲的時候便這么想?！?/br>
    他自顧自道：“從小你什么都比我出色,父皇甚至?xí)r常拿你與我比較。西域進貢的汗血馬駒原本是該給我的，卻因為你當眾做詩，父皇賞給了你?！?/br>
    “從那時候起,我便想殺了你?！?/br>
    傅筠繼續(xù)低笑：“但你是個廢物，直到現(xiàn)在都殺不了我?！?/br>
    謝淵面目猙獰,腳踩在他胸膛，后背被石墩撞傷的地方使勁研磨，疼得傅筠嘴角又汩汩冒血。

    “你放心，”他說：“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你不敢?！备刁抟а罃D出幾個字：“證據(jù)還在我手上，你不敢讓我死?！?/br>
    謝淵動作停下來，仿佛被人戳破什么似的,神色略微激動：“證據(jù)你放在哪？”

    “想知道？”傅筠仍舊神色自如：“你放了她我便告訴你?！?/br>
    “你想使詐？”

    “你不敢么？”

    傅筠迎上謝淵的眼睛,凜然且平靜地盯著他。

    半晌，謝淵忽地轉(zhuǎn)頭，吩咐道：“將她帶出來?！?/br>
    而后，又補充道：“你別?；?，否則，我殺了你之后，照樣再殺她?！?/br>
    虞葭在屋子里原本是躺在床榻上，數(shù)著時辰,子時一到，她立即爬起來扒在門縫邊瞧。但夜里除了淡淡的月光，四周都瞧不清。

    過了會兒才聽到外頭有輕微動靜傳來，像是什么東西倒在地上，接著就是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再過了會兒，就有人來給她開鎖了。

    “你們要帶我去哪？”虞葭問。

    步自明沒說話，示意老婆子將她押出來。白日還岣嶁的老人這會兒已經(jīng)直起身子，走路也極其穩(wěn)當。

    虞葭手臂被擰在身后動彈不得，走出院門才看見傅筠倒在地上，嘴角像是流血。

    她大駭，掙扎著要跑過去，卻被人牢牢抓著。

    “傅筠？傅筠？”她喊他：“你哪受傷了？”

    傅筠借力站起來，由于全身被綁著，動作有些遲緩。他走過來：“我沒事。”

    “你先跟他們出去，”他道：“往西十里地有我的侍衛(wèi)，你若是安全了，他們自會放訊號告知我?！?/br>
    “那你呢？”虞葭都快哭了，她還從未見過傅筠這般模樣，就像要去赴死般語氣平靜且悲壯，令她難過極了。

    “你怎么這么傻。”她忍不住嗚嗚咽咽哭起來：“你若是不來，他也不敢殺我的?！?/br>
    “現(xiàn)在好了，你來送死，那我以后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傅筠笑：“怕守寡么？”

    都這個時候了還說這種話，虞葭若不是手騰不開，都想捶他。

    傅筠道：“聽話，你跟著他們走?！?/br>
    “那你呢？”

    傅筠沒吭聲。

    “我不走了，你什么都不要說。”虞葭道：“他拿不到證據(jù)，不會輕易殺你的?！?/br>
    一旁的謝淵冷笑，從袖中抽出把匕首直接扎上傅筠的胸口。

    傅筠悶疼地后退一步，虞葭也頓時嚇得失聲。

    “裴三姑娘說得對，”謝淵道：“我不會輕易殺他，但我會慢慢的折磨他，讓他流血而亡?！?/br>
    他將匕首□□，帶血的刀尖貼在虞葭臉上：“看到了么？再給我磨磨唧唧，我就繼續(xù)讓他多留點血?！?/br>
    “謝淵！”傅筠沉了臉：“丑時之前，我若沒見到安全訊號，那證據(jù)恐怕就要入宮了?！?/br>
    謝淵神色一動，眼里戾氣盡顯。大喝一聲：“送她出去?！?/br>
    .

    虞葭一走，謝淵讓人將傅筠帶進院子，他自己則坐在椅子上。

    這時候的月光又明亮了些，傅筠視線一掃，見院子里擺放的東西不屑冷嗤。

    “這些刑具都是你們錦衣衛(wèi)審人的手段。”謝淵道：“指揮使大人平日里審了許多人，今夜不妨也嘗一嘗這個滋味?！?/br>
    傅筠被人繼續(xù)綁在一根柱子上，柱子兩旁是尖銳鋒利的鎖勾，上頭澆了藥水，但凡勾住骨rou，便一寸寸地將骨與rou撕開，且渾身如同螞蟻啃噬，疼痛難忍。

    傅筠卻是眉眼都不曾皺半分，走到柱子旁平靜地問道：“謝淵，在我死之前，有件事想問一問你”

    “說?！?/br>
    “你真覺得你有機會座上那個位置？”

    “人定勝天?！敝x淵道。

    “可天不如你愿。”傅筠說：“當年東平城的事，王貴妃為了奪兵權(quán)，挑撥離間我傅家跟裴家的關(guān)系，派人假傳軍令使得東平城大亂。你舅父在其中撈了不少好處，王家從此水漲船高，當年的王昭儀也一躍成為貴妃?！?/br>
    “不過，這么多年來王家無所建樹，王家子弟在朝中猶如蛀蟲，貪贓枉法的事沒少干，這一切都是王貴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縱容，你以為皇上看不見？”

    “皇上之所以沒動王家，無非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傅筠道：“但你恐怕不知道，今日之后，你王家氣運便要到頭了。”

    謝淵瞇眼：“嚇唬我？”

    “若這都能嚇唬你，恐怕還有一個消息令你膽怯?！?/br>
    “什么？”

    “當年東平城，王貴妃派人假傳軍令是一罪，然而最大的罪名卻是…”傅筠一字一句道：“通敵叛國?！?/br>
    謝淵瞳孔微震。

    傅筠繼續(xù)道：“當年北狄軍入東平城如過無人之境，便是有人私自開了城門?！?/br>
    “我只是有一事不明，你們到底給了梁琮什么好處，讓他死心塌地這么賣命?！?/br>
    “梁琮?！敝x淵冷笑：“好一個吃里扒外的東西，這是他跟你說的？”

    傅筠沒說話。

    “也不對，”謝淵道：“當年的證據(jù)已經(jīng)被我銷毀，這事除了梁琮誰也不知。而一個死人……”

    他緩緩起身：“是沒法開口說話的。”

    “所以…”傅筠問：“追殺梁琮的人就是你派的？”

    “是又如何？”

    “謝淵，”傅筠慢悠悠道：“你注定坐不上那個位置?！?/br>
    “你說了不算，”謝淵厲色盡顯：“我要當皇帝誰都阻止不了?！?/br>
    “是么？”

    這時，門口突然闖進一群侍衛(wèi)，而后一字排開。太子緩緩走進來，跟在他身后的就是原本出京了的裴景晏，還有曾被謝淵追殺“死去”的梁琮。

    “皇、皇兄？”謝淵大驚，然而看見還活著的梁琮，他更是臉色驟變。

    .

    虞葭被送出村莊后，沒過多久就見到了傅筠的侍衛(wèi)。但奇怪的是他們遲遲沒有放出訊號，而是將虞葭帶上一輛馬車。

    又走了一段路后，虞葭見到了自己的婢女杏兒。

    “杏兒你怎么在這？”虞葭問。

    “世子爺帶奴婢來的，”杏兒道：“奴婢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小姐了嗚嗚嗚嗚……”

    “等等…我哥哥讓你來的？”虞葭突然高興起來：“你是說我哥哥回來了？他人呢？”

    “奴婢沒瞧見，但世子爺讓奴婢在這等您。”

    “太好了！太好了！”

    虞葭又哭又笑的。她的心撲通撲通跳，隱隱有種預(yù)感，傅筠肯定能活著。

    果然，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她就瞧見不遠處來了一隊馬車。侍衛(wèi)們舉著火把，打頭騎在馬上的人正是她哥哥裴景晏。

    “哥哥。”虞葭跳下馬車跑過去，裴景晏看見了，趕緊騎馬上前來。

    “不是讓你回去嗎？”裴景晏皺眉：“你怎么還在這？”

    虞葭卻是不答，而著急問道：“他呢？他沒死對不對？”

    說著說著，眼里又包著淚珠：“哥哥，他還活著對不對？”

    裴景晏無奈，伸手：“上來?！?/br>
    虞葭立即被他帶上馬，而后朝后邊的馬車跑過去。

    馬車里，傅筠坐在里頭。他耳力好，早就聽見了虞葭的哭聲，不知怎么的，他這會兒心口熱熱的。

    想了想，他索性直接躺下來。

    虞葭進了馬車，見到的就是傅筠虛弱地閉著眼睛躺著的模樣。

    “傅筠，”她撲過去：“你怎么樣了？”

    她飛快地去掀他衣裳，之前胸口處被扎了一刀，她親眼瞧見了的。果然，才翻開外袍，里頭雪白的中衣就已經(jīng)被血染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