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天真善良沒有錯，宣寧的心硬血冷也沒有錯。

    只是他們不該遇到罷了。

    蘇小冬房里的東西在初一那日明細(xì)風(fēng)派來的人收走了大半，如今她將能帶走的幾樣?xùn)|西一卷，說走便能走。她離開寒石院時，天剛蒙蒙亮，抬頭還能看見一輪虛弱的淺白色月亮堪堪掛在午后石壁上那棵羅漢松邊上。也就是十來天前吧，她和宣寧還在寒風(fēng)中依偎在那棵松樹上看燈河，如今年過完了，燈都熄了，人也散了，還沒出正月呢，轉(zhuǎn)眼便是人事皆非。

    她忍著沒多看，將小小的包袱藏進(jìn)懷里，埋頭往外趕。

    無回峰三面峭壁，僅有北麓地勢稍緩，鸞鳳閣的唯一一處出入口便設(shè)在無回峰北麓。

    蘇小冬躲在樹林里觀察了兩三撥人出去，下山的盤查沒有進(jìn)山嚴(yán)苛，守門人只查看領(lǐng)頭人的下山令牌，便會放行。蘇小冬等了好一會，終于等到一組人數(shù)眾多的隊伍，她隱約聽見打頭的人跟守門人說，他們只是去山下把前幾日采買的東西運(yùn)上來，很快便回來，料想守門人對這隊人的盤查應(yīng)該更為粗略，便低著頭跟到隊伍的最末尾去。

    蘇小冬低著頭跟著隊伍前進(jìn)，忽然聽見守門人喝了一聲：“等等！怎么多了一個人？”

    話音剛落，便從石門兩側(cè)突然涌^_^出十個身量八尺壯漢，整整齊齊在門外站成一列，連做一堵人墻，將出山門的路牢牢把住。

    領(lǐng)頭人抬手，行進(jìn)的隊伍倏爾停下。他摸出腰牌，折返到守門人身旁舉給他看：“除我之外，統(tǒng)共下山一十三人，兄弟，你再點(diǎn)點(diǎn)？”

    守門人眼皮一掀，面無表情道：“統(tǒng)領(lǐng)自己點(diǎn)一點(diǎn)，這里可是一十三人？”

    確實(shí)不是，隊伍站成兩列，兩列均有七人，算下來確實(shí)是多了一人。若是平日里在一個院子里同吃同住同出去執(zhí)行任務(wù)的兄弟，此時只要互相看一眼，便知道多出來的人誰，可偏偏今日的這群人是從鸞鳳閣下設(shè)的一十三個院子里一個院子一個人抽^_^出來的，大多誰也不認(rèn)得誰，要排查非得一個一個院子點(diǎn)過去不可。

    守門人冷淡道：“無令擅出山門者，可當(dāng)場格殺?！?/br>
    除了領(lǐng)頭人跨出了山門，其余諸人還在山門之內(nèi)。大家能活著都不容易，不過是下山搬運(yùn)東西，誰也不想沾上血腥，領(lǐng)頭人沉著臉道：“誰是混進(jìn)來的，自己心里也清楚，趁著還沒踏出山門，趕緊招了，興許還能有條活路?！?/br>
    四下鴉雀無聲。

    于是守門人接過領(lǐng)頭人遞上來的名單，掀了掀眼皮掃了人群一眼，聲音平平地念過去：“甲字院一人，站到這里?！?/br>
    從隊伍里冒出來一個人，站到領(lǐng)頭人身后去。

    “乙字院一人，丙字院一人，丁字院一人……”

    眼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人越來越少，蘇小冬覺得自己像是一只要被剝了殼的烏龜，馬上就無處躲藏。終于亥字院的人也站到領(lǐng)頭人身后去了，站在門內(nèi)的統(tǒng)共就只剩兩個人。

    守門人看著他們，微微蹙眉：“最后，是少閣主親自帶的天字組。”

    天字組的人都是精挑細(xì)選上來的，人不多，任務(wù)卻重，經(jīng)常出入山門，是以守門人對天字組的人多少都要些印象。場地上余下的兩個人里面，守門人一眼便能認(rèn)出來誰是天字組的人，誰是混跡其中的人。

    他提著刀徑直走到蘇小冬面前：“你是誰？”

    蘇小冬覺得這些人提起宣寧時語氣里的恭敬都不是裝的，隱約覺得搬出寒石院大約能救自己一命，可她剛剛決定了跟宣寧涇渭分明各走各的路，如今便是一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決計不肯提起宣寧的名字用來求饒。

    “你究竟是誰？”

    蘇小冬抿緊了嘴唇一言不發(fā)。

    駐刀而立的守門人緩緩提起刀面比成^_^人手掌還要寬出許多的大砍刀，在要將砍刀架到蘇小冬脖子上去時，守門人的手肘突然被一股力道擊中，手臂一陣酸麻無力，砍刀來不及舉到蘇小冬眼前，便沉沉墜了下去。

    “她是我的人?！?/br>
    聲音自山門之內(nèi)傳來，不疾不徐，不高不低，守門人遇襲后眼中升騰起的怒意卻頃刻間消散了去，刀刃朝下垂著，再沒舉起。

    聚在山門旁的諸人尋聲看去，齊齊抱拳道：“少閣主?！?/br>
    宣寧背著手緩緩走過來，身后跟著岑溪。他淡淡掃了蘇小冬一眼，輕斥道：“讓你在這里等我，你急什么？山門是你想出就能出的嗎？”說罷，他沒再多看蘇小冬一眼，轉(zhuǎn)而走向守門人，三言兩語解釋道：“她是寒石院的人，我要帶她出去一趟?！?/br>
    守門人垂目應(yīng)道：“是?！?/br>
    幾句話之間，山門外的人，包括那十名攔路大漢，已經(jīng)自行讓開了一條道，宣寧打頭走了出去。岑溪推了蘇小冬一把，低聲道：“愣著干嘛？還不快跟上！”蘇小冬如夢方醒，跟在宣寧身后走了出去，岑溪朝守門人笑笑：“我去給你們少閣主套駕馬車，馬上就回來?！备谔K小冬身后，也走了出去。

    三人一個跟著一個，一路無言，走到了山下。

    山下已經(jīng)有一駕馬車在等著他們，車夫早早套好了馬車等著，馬兒百無聊賴地在道旁踱著馬蹄，在土里刨一些草根出來啃一啃。

    宣寧攢著的力氣走到馬車邊，伸手扶住馬車站穩(wěn)身子，卻沒急著上車。他與岑溪多年摯交，幾番生死相托，不消他多說，岑溪便明白過來他這是強(qiáng)撐著下山來，此時連跳上馬車的力氣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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