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兩人均不愿接受阿嵐是因自己的失誤而死的現(xiàn)實，為此動起手來。

    “當(dāng)時我的武功比他稍強一些，很快就將他按倒在了地上。可我立時就想起那里是阿嵐停靈的地方，罷手道：‘孩子呢？’哥哥躺在地上，就這么看著我，冷冷地說道：‘我替你們擔(dān)了這虛名，她為你生的孩子，我為什么要救？’”

    顏煙聽到此處，不禁驚呼一聲，卻見聞人淵好端端地坐在自己身旁，只是面色悵然，便悄悄伸手去握住了他的，感受著他脈搏的跳動。

    谷仲仁沒留心她隱在竹幾下的小動作，又道：“我聽哥哥說這話，想起他原也是愛阿嵐至深，原本那爭強斗勝之心便一下盡皆散了，放開了他。

    “我想著自己身懷高超武技，在此事上竟毫無用處，又見他起身看向阿嵐，那神情竟似恨不能替她離去，便對他說：‘往后血盟就交給你了?！?/br>
    “哥哥沒搭理我，我知道他心中對我有怨，便留下血盟的印信，獨自離家云游四方，自此開始修習(xí)醫(yī)術(shù)。

    “從那天以后，我與哥哥因血盟之事偶有通信，卻是再也沒見過面?！惫戎偃书L嘆一聲，這才算回憶完，回到現(xiàn)實，“至于那塊玉佩，便是當(dāng)年我贈與阿嵐的定情之物，哥哥也是因見到我們皆帶著紋樣相同的玉佩，才發(fā)現(xiàn)我們兩人動了情?！?/br>
    顏煙道：“就說我以前見師父有過一塊玉佩，真是一對的。只是為何不見師父再帶著？”

    “這便與你那師兄有關(guān)了?！惫戎偃蕦⒄浦械挠衽逵秒p指捏起，“為師當(dāng)年愿意收留存風(fēng)，卻也并非出于良善之念。那日見到他，便想起那孩子來，若能平安長大，也差不多該這么大了。我將存風(fēng)當(dāng)做自己親兒，在他弱冠之年便將那塊玉佩埋到了阿嵐的衣冠冢內(nèi)?！?/br>
    楊留及冠是去年的事，他比聞人淵不過年長兩個月。

    “我當(dāng)時想著，那段早就因我的過錯而逝去的感情，這便算是放下了?！惫戎偃视滞勅藴Y看去，目露欣慰，“卻不知，哥哥實則沒有放棄救你?！?/br>
    他不待聞人淵說話，將玉佩還給了顏煙，叮囑道：“這玉佩你且好生留著?！?/br>
    顏煙心想，這龍鳳玉佩乃是定情之物，甚至師父或是聞人淵，甚至是對自己都極為重要，便點頭應(yīng)是，將那玉佩妥善收好。

    聞人淵被谷仲仁看得有些別扭，道：“家父一直不曾提及此事，這么多年來竟將我的身世也瞞了過去?！?/br>
    他雖然心知肚明，谷仲仁才是他的生父，但聞人信對他有多年養(yǎng)育之恩，又喚他父親這么多年，一時不知要怎么改口。

    谷仲仁對他的稱呼不甚在意，道：“可見哥哥心中對我恨意未消，我卻不知該以何種面貌才能與他相見。淵兒，你可怨我？”

    “我又如何能怨您？”聞人淵發(fā)出悲笑之聲，“為了救我，您失了右臂，便已是對我有再造之恩了?！?/br>
    他打從出生起就沒有見過娘親，父親又對他極為嚴厲，加之在年幼時便進入血盟，接受成為暗衛(wèi)的嚴苛訓(xùn)練，整個少年時期少有快樂。

    聞人淵覺得自己與聞人信向來不如尋常父子那般親近，一直以為是因娘親亡故是他之過，卻不想事實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顏煙打斷了兩人間有些尷尬的氣氛，順著話問道：“或許，師父也知道我的身世？”

    谷仲仁頷首道：“這事你們原也不知其詳，我今日便說個分明，好教你們知曉個中因由?！?/br>
    第68章 入得狼xue

    寧延，和興三年，正月。

    寧延與齊川之間的戰(zhàn)事結(jié)束，已過了三年。

    聞人守收楊留為徒，帶著他四處云游行醫(yī)，也已過了三年。

    這天風(fēng)日清和，兩人拜訪過千山宗的那位棲嶺老人王肖榮歸來，復(fù)又行走于郊外山野之中，如往常那般采集藥草，以備不時之需，不知不覺中來到云山地界。

    “師父，您看這是白術(shù)嗎？”年僅七歲的楊留舉著剛從地里挖出的一株植物，向一旁的聞人守發(fā)問。

    他雖是年幼，但精力旺盛，跟著聞人守一同跋山涉水也不叫辛苦。

    聞人守朝他看去，笑道：“為師考考你，這白術(shù)與蒼術(shù)有何異同？”

    “術(shù)，味苦溫。主風(fēng)寒濕痹死肌，痙疸，止汗，除熱，消食，作煎餌。久服，輕身延年，不饑。一名山薊，生山谷?！睏盍魧ⅰ渡褶r(nóng)本草經(jīng)》中對術(shù)的描述一口氣背了出來，想了想又道，“蒼術(shù)其長如大拇指，肥實，皮色褐，氣味辛烈；白術(shù)粗促，色微褐，氣味亦微辛，苦而不烈?！?/br>
    這段則出自《本草衍義》。

    “兩者皆以根莖入藥，健脾祛濕，可相兼而用。白術(shù)益氣，多用于脾虛濕困而偏虛證者；蒼術(shù)祛濕，適用于濕濁內(nèi)阻而偏實證者。”

    聞人守聽他記得不錯，滿意地點頭道：“很好?！?/br>
    他正要再說，卻見楊留身后的草木深處隱隱約約現(xiàn)出團白色來，卻不是這云山間繚繞的霧嵐。

    正想時，草木晃動，那團白影驟然躥出。

    聞人守疾步跨前，將楊留擋在身后，喝道：“留神！”

    他話音未落，手中已將佩劍抽出，筆直刺向前方，帶出破風(fēng)之聲。

    那影子在低空中扭身，靈活地避過劍鋒，撲到兩人身前，原來是只白狼。

    白狼低吠兩聲，卻未再迫近，只拖著一條毛茸茸的尾巴蹲踞在原地，用一雙淺棕如琥珀的眼睛打量著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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