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若斯一天一天嚴重的病情是會逼著他，不得不交出歐若斯。

    但是，他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告訴歐若斯，究竟是讓她自己選擇還是自作主張的把她送回去呢？

    “對了，哥哥，你說明天那個大叔還會不會來了？”吃飯時，小鹿小聲的問道。

    “你管他來不來？反正他來不來跟咱們都沒關(guān)系?！鳖櫮钭灶欁缘某燥?，卻沒有發(fā)現(xiàn)小鹿的眼睛里透著些許渴望，他看見哥哥似乎有些生氣，就不敢再說了。

    “那，哥哥，要是他再來的話我們就給他趕走?！?/br>
    小鹿低下了頭，他總覺得那個大叔很親切，對他也很溫柔，可是哥哥不喜歡他，那自己也不喜歡他好了，如果這樣能讓哥哥開心的話。衛(wèi)赫羽察覺到小鹿并不開心的表情，便伸手摸了摸他的手：“小鹿，不管怎么說，我們都要遵循著自己的心做事，對不對？”

    “我的弟弟還用不到你來管教！”

    顧念也不知道是突然哪根神經(jīng)搭錯了，或許是在顧家明來了之后就心情煩躁，便好死不死的頂撞了一句衛(wèi)赫羽，要知道衛(wèi)赫羽這個人從來不亂發(fā)脾氣，雖然擁有極高的金錢與權(quán)力，卻始終為人謙和，彬彬有禮，是全家人的精神楷模，甚至是小鹿的榜樣。

    于是，吃著飯上面每個人都愣了，他們都不約而同的望向顧念，閔青鈺直接起身道：“顧念，姐夫說的沒錯，而且，你在這里的這些日子，姐夫待你不薄，你怎么能如此頂撞他呢？”

    “青鈺！”衛(wèi)赫羽拉拉他的衣袖：“夠了，別說了?！?/br>
    “不，我就要說，顧念，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和小鹿平安的坐在這里，也都是托了我姐夫的福呢？要不是他當初及時報案，又竭盡全力的與警方找到你們……”

    “夠了！”顧念也嚯的一聲站了起來，他頭腦中早就一片混亂，小鹿看到這里嚇得不敢出聲，甚至連哭都不敢哭，衛(wèi)赫羽對衛(wèi)易寒道：“帶著小鹿去一邊玩兒吧？”

    “小鹿，不用了，跟哥一起走！”顧念說著就拉住了小鹿的手腕：“難道我住在這里就失去了尊嚴嗎？”

    “顧念！”

    突然，一直都默不作聲的衛(wèi)赫羽突然將他的手腕拉住，并且把小鹿拉到了自己的懷中，安慰的說道：“沒事，你先跟易寒玩去！”

    接著，有些憤怒語氣才轉(zhuǎn)到了顧念的身上，他也因為剛剛那條短信的事，心神不寧：“你最好冷靜一點，外面的人隨時都在尋找一個突破點，如果你們現(xiàn)在出去，只會成為他們威脅我交出歐若斯的人質(zhì)！”

    顧念氣急敗壞的敲了一下桌子，那俊俏的臉上寫滿的并不是憤怒，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衛(wèi)赫羽的氣勢只表露出了一點，并迅速的壓制掉他所有的沖動。

    最終，他無奈的坐了下來，半晌才平靜下來情緒，聲音從梗著的喉嚨里發(fā)出來：“我和小鹿從來沒見過父親，憑什么他一出現(xiàn)就要做我們的父親呢？他之前對我們不聞不問，現(xiàn)在又來認親？我偏不讓他遂意！因為這一切都太晚了！”

    可是，這夾雜著憤怒的語氣里，也分明帶著指責傷心，衛(wèi)赫羽沉思了片刻道：“你已經(jīng)長大了，就算是現(xiàn)在父親回到你身邊，對你的成長也沒什么幫助，如你所說已經(jīng)晚了，所以你可以不接受他。但是小鹿不一樣，他還小，本來他就失去了母親，現(xiàn)在若是有一位長輩能夠像母親愛他一樣無條件的愛他，或許，會對他的人生有很大幫助。”

    “小鹿……小鹿不是有我就夠了嗎？我會無條件的愛他，保護他！”顧念近乎于偏執(zhí)的說道。

    衛(wèi)赫羽看了看在一旁哄著小鹿的衛(wèi)易寒，他還那么小，就那么懂事，可這份懂事，讓他心疼，因為即使他再努力的去愛著衛(wèi)易寒，衛(wèi)易寒你因為長久的呆在父親身邊，缺少母親那溫柔到極致的關(guān)懷，所以性子總是很倔強，故意逞強，也不習慣撒嬌，更不會像是小鹿一樣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可是，小鹿比起衛(wèi)易寒說缺少的就更多了，沒有了母親的關(guān)愛，父親又從來未曾出席過他的成長。

    “你無論如何都取代不了父親的位置，沒有了父母的關(guān)愛，他該如何應對漫漫的人生路里所遭受的挫折呢？顧念，你最好想清楚，而且，我從顧家明那里得知，其實他是想見你們的，可是，你們的母親卻拒絕了他的要求，因為她知道顧家明的妻子王偉是個什么樣的人，若是顧家明常常流連于你們的家庭，被王偉知道了，你們會有生命危險，前些日子的突然綁架不就印證了這一點嗎？”

    顧念沒有再反駁下去，他低頭看著盤子里的食物，腦海中回憶著母親的面容，傷心欲絕，這個時候小鹿的手握住了他那冰涼的手，擔心的問道：“哥哥，你還好么？”

    “沒事，哥哥沒事，剛剛是不是嚇到你了？”

    顧念看著小鹿，他這么可愛，或許，衛(wèi)赫羽說的話沒錯，自己已經(jīng)缺失了父愛，但是至少得到了母親的陪伴，他怎么忍心能讓小鹿比他更可憐呢。

    晚飯才有些尷尬的氣氛中結(jié)束了，顧念在衛(wèi)赫羽回到房間之前，站在他的身后道：“衛(wèi)總，或許你說的有道理，也許這種事我不該加入自己的主觀情緒進去，應該讓小鹿自己去選擇，明天我會把所有的事都告訴小鹿，如果他想選擇父親的話，我也不會阻止?！?/br>
    “是他對他說清楚，如果小鹿選擇接納父親的話，你也融入進那個家庭里，看看那個父親做的到底好不好？”

    “不，不可能，我是永遠都不會原諒他的，更不可能跟他一起生活?！?/br>
    衛(wèi)赫羽淡淡的笑了一聲，他并沒有因為顧念今天在晚飯時公然頂撞了他而生氣，他已經(jīng)三十歲，好多面子上的事情已經(jīng)不看重了，他在這個家里更如同是一位神明，雖然洞察著每個人的心思，但卻從不說破，只是給他們溫柔，用溫暖的力量去引導他們做出正確選擇。

    雖然，衛(wèi)赫羽大部分的時間都吝嗇笑容，也時常很淡漠，他只是默默的付出著，延續(xù)著楚寒卿的生命一樣。

    “很多問題就放心的交給時間去解決吧?！毙l(wèi)赫羽一邊說著，一邊拍了拍顧念的肩膀，就準備回到房間，顧念卻突然拉住了衛(wèi)赫羽的手腕道：“衛(wèi)總，今天的事很抱歉……”

    “我也不該找你正惱怒的時候反駁你，當然，這些都不算什么，別放在心上?！?/br>
    衛(wèi)赫羽回到房間里邊收起笑容，他反復觀看的那條短信，也回想起歐若斯曾經(jīng)在房間內(nèi)，對于自己即將死亡的恐懼而啜泣的聲音。

    應該，就像是給小鹿選擇權(quán)一樣，衛(wèi)赫羽明白，他不該隱瞞著歐若斯做任何決定，因為，生命的權(quán)利是掌握在歐若斯的手中的，讓她去選擇或許才是正確的，自己所謂不自私的決定就是在歐若斯全然不知情的情況下把她交給那些人，但是所謂的不自私，對于別人來說又是另外一種更大的自私。

    因為，歐若斯會被逼著繼續(xù)做殺手。

    夜深了。

    衛(wèi)赫羽握著手機的手有些出汗，但是他依舊來到了歐若斯的房間，歐若斯還沒有睡，顧念和兩個孩子剛剛過來看過她，她強撐著身體陪他們說話，看起來身體好像逐漸恢復的樣子，但是，在他們離開之后，她便失去了力氣，被疼痛折磨的憔悴不堪。

    “你這么強撐著，會不會太辛苦？”

    在門外，衛(wèi)赫羽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歐若斯還故作爽朗的笑著，與他們開玩笑，一切就如同往常，但只有衛(wèi)赫羽知道，她的身體就要崩潰了。

    “赫羽，既然我演得這么辛苦，你就不要告訴他們我就要死了的事，就按照我們說好的，等到我不行了，你就告訴他們說我被壞人抓走了，要去繼續(xù)做殺手了，是個壞人，是我根本就不值得任何人喜愛的壞人。”

    衛(wèi)赫羽無論如何都難以接受從歐若斯的口中說出這種令人絕望的話，她的眼睛微微下垂著，掩飾著里面流動的淚光，衛(wèi)赫羽在她的身邊坐下來，歐若斯卻抿著嘴唇拉了拉他的手，衛(wèi)赫羽順勢躺在這床上，歐若斯的身體便緊緊的抱住了他，把頭枕在他的肩頭，一切都那么熟悉。

    在楚寒卿離世之前，她也總是枕著他的肩睡著，衛(wèi)赫羽不可置信的顫抖著雙手去撫摸她的肩頭，他甚至一瞬間恍惚的以為只要睜開眼睛一切就會回到六年前，楚寒卿與他過著平淡而溫暖，幸福的日子。

    “好疼……”

    痛苦的聲音將他拉回現(xiàn)實，他焦急道：“怎么了？是很痛嗎？”

    “很痛……”衛(wèi)赫羽側(cè)著臉看到歐若斯那白皙的臉頰已經(jīng)被病折磨得痛苦不堪，他擁她入懷，用溫柔的聲音哄著她說：“我該怎么才能讓你好一點？怎么才能讓你不疼呢？”

    “就這樣抱著我，一直一直抱著我，不要松手！”

    無力而帶著渴求的聲音響徹在衛(wèi)赫羽的耳邊，她的聲音是那樣的脆弱與虛弱，帶著顫抖，這里不是醫(yī)院也不能馬上用上止痛藥，所以，他也只能抱著她，不知不覺間，竟覺得眼眶發(fā)熱，他替她按摩腹部：“我陪著你……陪著你……”

    “謝謝你，對我這么好?！?/br>
    “歐若斯，假如現(xiàn)在有一個讓你活下去的機會，你愿意么？”

    “活下去？我當然想，因為我舍不得離開你，不……我舍不得離開你們每一個人！”

    “要是你回到組織里，他們能治好你的病，你回去嗎？”

    歐若斯突然從他的臂彎里抬起頭，眼神堅定道：“我不會再當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