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沁沒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只“嗯”了一聲。

    方珞寧出門的時候還是有點緊張，直到進(jìn)了電梯才松口氣。

    下樓后，把垃圾袋扔進(jìn)門口的大桶里，然后攏了攏家居服的帽子，像只小鳥一樣飛奔出去，鉆進(jìn)那個遙遙向她張開的懷抱。

    男人冰涼的唇吻下來，噙住兩片同樣的冰涼，慢慢將彼此摩擦得火熱。

    她感覺到他將自己揉進(jìn)懷里的力道，心跳不可控制地持續(xù)加快，許久后，才氣喘吁吁地推了推他。

    “……今天不行?！彼齑奖挥H得麻木，咬下去都沒有明顯的知覺，“小姨還沒睡，我還得上去呢?！?/br>
    她只是想見見他，在這個特殊的日子，也想抱抱他，能感受著彼此的溫度，說一句新年快樂。

    沈司瀾依舊若有似無地摩挲著她的唇，呢喃道：“一起上去?！?/br>
    方珞寧捧住他的臉“噗嗤”一聲笑出來：“別鬧?！?/br>
    “沒鬧?！彼州p啄了一口，退開時捏了捏她熱燙的耳垂，“你以為我真是來找你睡覺的？”

    方珞寧微微一愣：“??？”

    “明天要去老宅祭祖，初四才回來。”男人吻了吻她的額頭，“我上去給小姨拜個年?！?/br>
    方珞寧眼皮一顫，嗓音悶悶地低下頭：“哦?！?/br>
    這個臭男人，又捉弄她。

    “有那么失望嗎？”沈司瀾笑著挑起她下巴，俯下身，盯著她水霧漫漫的眼睛，“那要不我跟我媽說說，明天帶你一塊兒去？”

    方珞寧無比羞惱地朝他胸口砸了一拳：“不去?！?/br>
    沈司瀾低沉地笑了笑，親她鼻尖哄哄她，然后牽著人去后備箱拿出幾個禮品袋。

    “全都是給小姨的啊？”瞅著這些大包小包，方珞寧有點吃驚。

    “嗯。”沈司瀾摁下車子遙控，一個人拎起所有的禮品袋，“都我媽選的，小姨應(yīng)該會喜歡?！?/br>
    兩人乘電梯上樓，敲開門的時候，小姨也有些意外。

    但只稍愣了愣，便客氣地將人請進(jìn)去。

    沈司瀾本打算坐一會就走，不打擾她們休息，結(jié)果小姨讓方珞寧倒了兩杯果汁來，隨后問她：“你不是還有課程答疑嗎？”

    “?。课医裉於肌倍即鹜炅搜?。

    大過年的，也沒人現(xiàn)在聽課。

    她話音未落，小姨便朝她遞了個眼色。方珞寧頓時明白過來，小姨應(yīng)該是想把她支開。

    她有些擔(dān)憂地看向沈司瀾，見對方遞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才一步三回頭地進(jìn)了書房。

    有電視里春晚的熱鬧聲音，客廳安靜不下來，但方珞寧走后，似乎有短暫的空氣凝滯。

    直到沈司瀾率先開口：“阿姨，您有什么話就直說吧?！?/br>
    蘇沁捧著杯子，目光微垂：“抱歉之前我說的話不太中聽。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br>
    沈司瀾愣了下，然后笑道：“您也是擔(dān)心寧寧，可以理解。”

    “其實今天也沒多好聽的話，只不過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我那丫頭性子執(zhí)拗，我管不了，有些話必須得說?！碧K沁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謝謝你今天來看我，但是我心底里其實，仍然不放心把她交給你?！?/br>
    沈司瀾垂下眸默默地聽著。

    “我知道我們兩家相差太懸殊，你如今的身份地位，我也不能要求你太多，將來日子過成什么樣，全看你和她的造化?！彼裆琅f很淡，卻每個字都擲地有聲，“但我還是有個小小的請求，希望你能夠答應(yīng)?！?/br>
    沈司瀾不假思索道：“我答應(yīng)?！?/br>
    “我還沒說是什么呢?！碧K沁忍不住面色稍晴，笑了一下，“我要你有朝一日如果對不起她，就拋棄所有的身家，凈身出戶，你也能答應(yīng)嗎？”

    “我答應(yīng)?！彼抗庾谱?，十分認(rèn)真，“我相信不會有那么一天，但如果您要一個保證，我愿意給?！?/br>
    “那倒是我無理取鬧了。”蘇沁扯著唇，把杯子放到茶幾上。

    “我害怕寧寧落到和她mama一樣的下場，但她執(zhí)意要愛你，我攔不住?！币暰€落在茶幾邊角，被玻璃晃得有些失神，“我只希望萬一你們之間感情出了問題，或者有朝一日你變了心，愛上別人，不要瞞著她，也不要騙她?！?/br>
    “我的孩子我了解，她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人，她看似柔弱，眼里卻揉不得沙子，也比誰都要臉。”蘇沁眼眶微紅，吸了吸鼻子，想起蘇蕊經(jīng)歷過的一切，唇角泛著無邊凄苦，“如果你不愛她了，你心里有了別人，不用你說，她一定會毫不留戀地離開你，一秒都不會多待?！?/br>
    電視里的春晚節(jié)目一片歡聲，而電視外的客廳，寂靜得只有男人逐漸握緊拳頭的聲音。

    第54章 我從沒想過值不值得。……

    外面只有隱隱約約的電視聲,能聽見人在說話，但聽不清說的是什么。

    方珞寧趴在門上聽了一會兒后，不得不放棄,鋪開一張紙來畫畫，打發(fā)時間。

    拿上筆的那一刻,心思就沉了下來,仿佛將一切都隔絕在外。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提筆蘸墨的時候,忽然感覺到背后一暖。

    手臂環(huán)上腰，頭頂是熟悉的溫?zé)釟庀?一呼一吸之間，將她摟得更緊。

    她感覺到一些不同尋常的力道，有點疑惑地掙了掙。

    “別動?！彼统恋纳ひ麸h下來,依稀夾著幾分疲憊的嘆息，“讓我抱會兒。”

    “哦?！狈界髮幉唤麖澠鸫?，手覆上他放在腰間的手背,用柔軟的掌心摸了摸,“在我小姨那兒被欺負(fù)了，跑過來撒嬌呀？”

    他接著她的話,沉沉地開口：“我愛你?！?/br>
    猝不及防的表白，方珞寧手一僵,愣了好久。

    直到他將她的身子更緊地往自己懷里揉,灼燙的吻落在她發(fā)心。

    方珞寧如夢初醒,他的唇卻始終沒移開,氣息低沉微喘，似乎壓抑著洶涌的情緒。

    “我知道說再多都沒有用，未來還有那么長,我只能用時間來證明?！彼站o她的手，用前所未有的堅定的力道，“這輩子，我會好好愛你的。”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方珞寧遲疑片刻后，問他。

    沈司瀾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對不起?！?/br>
    她垂下眸，掩住一陣暗淡的神色。

    “當(dāng)年我沒能陪著你，讓你一個人面對那么多?！彼中某龊?，卻還是緊緊握著她，“對不起?！?/br>
    他只知道她母親去世，卻沒想到后面還發(fā)生了那么多事情。

    她母親是因為得知丈夫在外有小三和一個12歲的私生女，才病情加重去世的，方啟盛還試圖瞞著她，說只是普通的病逝。

    后來小三帶著女兒找上門來，想要名正言順地進(jìn)入方家。蘇蕊尸骨未寒，方啟盛就把苗婉瑛和苗清兒接了回來。而一向疼愛她的奶奶居然也默許了。

    那是一段她至今回想起來都只有無邊黑暗的時光。好像被全世界都拋棄了，她失去最愛她的mama，一直以來所依賴的家人，全都站在了她的對立面。

    沒有一個人珍惜她，沒有一個人在乎她，沒有一個人考慮她的感受，她只能抱著那些和mama在一起時的溫暖回憶，孤立無援。

    有段時間她覺得自己快死了，甚至那些記憶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模糊不清，只記得差一點點，她就可以永遠(yuǎn)去陪著mama了，離開這個糟心的世界，拋棄所有拋棄她的人，那些東西她全都不需要。

    后來，她跟著小姨離開這里，才逐漸從那種可怕的情緒中走了出來。

    “都過去了?！备杏X到男人壓抑的情緒，和高大的身軀微微的顫抖，她笑了笑，“那時候你不是忙嘛，而且，我也不太想讓你知道?！?/br>
    在最難熬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給他打了電話。

    彼時他忙著一個重要項目，還是像往常一樣漫不經(jīng)心地對她說，別鬧，下次再回來陪她。

    那時他在帝都，她在海城，她也沒指望他能回來陪著她。只不過希望在電話里聽他哄兩句，耐心一些，或許就能讓她開心一些。

    然而他并沒有察覺到異常，只覺得是她在鬧脾氣。

    那雙拉著她下墜的手，再沒有任何阻力。

    一定程度上他覺得，自己也是其中一個劊子手。

    幸好她還在。

    到如今都好好地活著。

    也幸好她沒有怪他，給他機會彌補過去的粗心和忽略。

    “是我的錯。”他嗓音沉沉地說，“如果當(dāng)初我能更關(guān)心你一些，也許我們就不會分開，是不是？”

    “也許吧?！狈界髮幹浪卸嘧载?zé)，于是牽起他的手，親了一下，“但現(xiàn)在這樣也很好啊?！?/br>
    “已經(jīng)過去的沒辦法改變，我相信以后，我們會一直好好的?！?/br>
    沈司瀾低下頭，下巴輕輕擱在她肩膀上，“嗯?！?/br>
    “是那天晚上的煙花嗎？”他看著桌上的畫。

    “是啊。”方珞寧點點頭，“那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煙花了?！?/br>
    沈司瀾笑了笑，輕輕握住她拿筆的手：“以后等我們老了，就去你外公的園子里住，我天天給你放煙花，好不好？”

    “好。”

    沈司瀾握著她的手，在畫的留白處寫下落款。

    方珞寧回頭瞪了他一眼：“這我畫的，怎么要寫你名字？”

    “我們之間還用分那么清楚嗎？”男人大言不慚，“而且煙花是我設(shè)計的，要不寫名，要不給我版權(quán)費?！?/br>
    “……”方珞寧努了努嘴，“你的字丑死了?！?/br>
    “嗯?！蹦腥诵α艘宦?，大方承認(rèn)，“沒你好看。”

    “哎。”方珞寧突然想到什么，轉(zhuǎn)頭望著他，“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們真的沒再遇見，萬一……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那你做的這些，會不會太不值得了？”

    “我從沒想過值不值得?！彼阉种械墓P拿下來，將她的手指穿進(jìn)指縫間，“而且你回來了，不是嗎？”

    重要的是現(xiàn)在。

    方珞寧眼眶一熱，仿佛心底有什么東西沸騰起來。她在他懷里轉(zhuǎn)過身，摟住他脖子，仰頭印上自己唇。

    她溫柔的主動很快迎來一陣疾風(fēng)驟雨，霸道反攻，男人掐著她的腰放上桌沿，糾纏間揉皺了畫紙邊緣。

    沒干的墨跡也暈染在她裙子上，但此刻誰都沒心思去管。

    她險些忘了這是哪兒，徹底沉醉在他溫?zé)岬膽驯Ю?，把一切推向不可收拾的地步?/br>
    甚至勾著他的脖子，嬌軟黏膩地對他說：“好像沒被我踢壞啊……”

    那一絲微妙的變化，十分明顯地貼著她，完全沒辦法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