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很普通的屋子，當(dāng)年帝都全都是這樣的屋子，很樸素，卻收拾得整齊干凈，除了一些本來就有的簡單陳設(shè)，只擺著宋伊人的工作臺和直播設(shè)備，桌上還有沒裁完的布料。

    宋伊人走到墻邊，摸了摸那個掛滿旗袍的衣架：“到時候這些衣服隨便你挑，想穿哪件穿哪件，全都是沒上市的新品，不夠的話西屋還有?！?/br>
    這些衣服的確很好看，方珞寧哪怕是心如止水的性子，也難免心動：“可是我真的不知道直播什么?！?/br>
    “那你會什么樂器嗎？或者可以表演的技能?！?/br>
    “小時候會彈一點鋼琴，也幾乎忘光了……”

    “那你就去我爺爺?shù)臅靠磿昧耍臅啥?，你一定不會無聊的?！彼我寥说馈?/br>
    “直播看書？”她從沒聽過這種cao作。

    “嗯吶?！彼我寥吮砬槭趾V定，“現(xiàn)在連直播寫作業(yè)的都有，看書算什么？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

    **

    “什么？”阮漓聽說她要去直播，聲音直接抬高了八度，手機(jī)麥克風(fēng)都仿佛要被震破，“你幫沈司瀾的表妹直播就算了，還不收錢？你這還沒嫁過去呢，真不把你當(dāng)外人啊?！?/br>
    “你瞎說什么呢？誰要嫁過去了？”方珞寧隔著電話都不禁臉頰發(fā)熱，“我就是幫個忙，你別這么激動?！?/br>
    阮漓：“我激動的不是你幫忙，是你不收錢！下班兩個小時就那么好剝削的？你沒有業(yè)余生活的嗎？讓我半個月不能和你共進(jìn)晚餐，我恨她！”

    “……”方珞寧被她吼得一愣一愣。

    宋伊人倒沒說不給錢，但也沒說給多少，相比之下，不給錢她反倒覺得更自在一些。

    雖然真正意義上的見面才兩次，但她心里已經(jīng)把宋伊人當(dāng)成了朋友，朋友之間幫幫忙，談錢就太奇怪了。

    “人家也沒說不給錢，只是我沒問?！狈界髮幵噲D讓她冷靜，“而且我那哪算工作啊，白看兩小時的書，怎么算都是我賺了?！?/br>
    阮漓冷哼了一聲：“人傻沒救，我看你遲早被沈司瀾吃得骨頭都不剩?！?/br>
    “……”怎么就又扯到他了呢？

    “我不和你說了哦?！狈界髮幙匆娐房陂_來的奔馳保姆車，車牌和宋伊人告訴她的一樣，“接我的車來了，我先掛啦。”

    “拜拜！”阮漓還帶著火氣，連掛電話的聲音都格外清脆。

    方珞寧朝那輛車招了招手，車在她面前緩緩?fù)Ｏ隆?/br>
    緊接著，后座車門自動打開。

    她稍一抬眼，撞上里面那雙瀲滟含光的眸子，剎那間怔在原地。

    想起宋伊人的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絕對不告訴他。

    “……”

    那他為什么會在車上？？？

    第34章 那時她腦子里晃過一個詞……

    “發(fā)什么呆呢？”男人靠著椅背偏著頭,漫不經(jīng)心地沖她勾起唇角，“上來。”

    方珞寧訥訥地上了車。

    車?yán)飶浡聪阄叮€是從其中辨認(rèn)出一層淺淺的煙草味,瞅了沈司瀾一眼，下意識地皺了皺鼻子。

    他看過來,一本正經(jīng)地解釋道：“下午見客戶,抽了兩根。”

    “……”這么自覺。她眼皮微顫地轉(zhuǎn)回去，嘟噥道：“又沒問你?！?/br>
    弄得真和那啥查崗似的。

    他卻似乎心情很好,低低地笑了一聲：“那我主動交代?！?/br>
    話里盛滿曖昧的揶揄，方珞寧耳根一熱,連忙轉(zhuǎn)頭看向窗外，順著慣性滑到肩膀前的頭發(fā)剛好擋住了耳朵。而沈司瀾手機(jī)在震動，他似乎沒再凝視著這邊,她不禁松了口氣。

    屏幕上是宋伊人發(fā)來的微信：【你保證！】

    【我嫂子這輩子都不會知道我騙她吧？】

    【我可是把我畢生信譽(yù)都賠進(jìn)去了嗚嗚嗚，你不準(zhǔn)把我供出去！】

    沈司瀾扯了扯唇：【嗯。】

    宋伊人：【表哥你真奇怪，之前我請她拍視頻你死活不干,怎么突然又想借我直播間了？】

    【我知道了,你之前就是嫌我名氣小對不對！你看我現(xiàn)在有點粉絲基礎(chǔ)了，就盯上我這塊肥rou了?！?/br>
    【果然是jian商！?？幼约胰耍　?/br>
    沈司瀾滿眼無奈地回：【行了,收起你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東西，好好休個假。】

    宋伊人：【老實告訴我,你到底還有多久追到人家？我跟你講哦,我嫂子萬一紅了,肯定就看不上你這等貨色了,你抓緊點！】

    【以她的姿色，輕輕松松就能紅?！?/br>
    沈司瀾：【在追。】

    【不過不是你想的那樣?！?/br>
    【放心吧，跑不了,我又不是你。】

    宋伊人：【？？？】

    【我懷疑你在內(nèi)涵我?！?/br>
    沈司瀾：【還需要內(nèi)涵嗎？】

    【你什么時候搞定梁川野？】

    宋伊人：【……】麗嘉

    【再見！】

    車子停在四合院門口。

    今天門開著，里面還有人在走動說話，應(yīng)該是宋伊人安排的工作人員。

    方珞寧下了車，看見那人也緊跟著下車，站在門口有點局促地問：“你要進(jìn)去嗎？”

    似乎她問了個很蠢的問題，男人嘴角輕扯，望向里面：“不然？”

    雖然這人百分百知道了，沒啥好瞞的，但讓他進(jìn)去還是感覺有點奇怪，況且自己第一天直播，沒準(zhǔn)會表現(xiàn)得很傻，甚至出洋相，萬一被他當(dāng)面狠狠地嘲笑呢？

    方珞寧這么想著，趕緊伸出一只手?jǐn)r住他：“你還是回去吧。”

    沈司瀾勾著唇輕笑一聲，抓住她的手摁下來，然后就這么牽著，踏進(jìn)四合院的門檻。

    里面忙碌的工作人員看見兩人進(jìn)來，并且是以這樣的姿勢，一個個目瞪口呆。

    直到方珞寧用九牛二虎之力解救回自己的手，藏進(jìn)衣兜里。

    似乎是負(fù)責(zé)的工作人員，一個穿西服套裙扎著低馬尾的小jiejie走上前，笑盈盈道：“瀾少，方小姐，請跟我進(jìn)來吧。”

    沈司瀾跟在自己家似的，找了把椅子坐下，似乎沒打算指點工作。方珞寧松了口氣，跟著小jiejie到西屋選衣服。

    邊走著，小jiejie邊向她介紹：“我叫徐珊妮，是伊人的閨蜜，也是直播間負(fù)責(zé)人，你叫我珊妮或者妮妮都可以?！?/br>
    方珞寧笑了笑，感覺自己實在喊不出這么親密的稱呼，于是只答應(yīng)了一聲：“好?！?/br>
    “老房子的供暖設(shè)備最近有點問題，這些衣服是應(yīng)季的，里面都加了絨，會比較暖和?！毙焐耗葜噶酥杆媲暗哪桥乓录?，“等瀾少找人幫忙修好設(shè)備，就可以穿薄一點的了。”

    方珞寧點了點頭，過去選衣服，忍不住還是問道：“為什么叫他瀾少？”

    在那些陸少爺李少爺江少爺中間，唯獨他沈司瀾稱呼奇特。

    “因為他上頭還有個大哥啊?！毙焐耗萁忉尩溃昂馍僭谠蹅?nèi)ψ永镆彩呛蘸沼忻?，得區(qū)分開才行。”

    方珞寧倒是從沒問過他家里的事情，或者模模糊糊聽人講過，有些印象，也記不真切了。只知道他父親是沈言勛，他母親是當(dāng)年紅遍大江南北的影后。徐珊妮這么一提，才想起他好像的確是有個哥哥，還有個meimei。

    “那為什么不是他大哥繼承公司??？”方珞寧接著問。

    徐珊妮笑了笑：“衡少心思可不在這兒，人家是帝都大學(xué)的教授，附院有名的外科醫(yī)生?！?/br>
    “當(dāng)年我們還以為會是衡少放棄理想回來繼承家業(yè)呢，畢竟那位，”徐珊妮朝院子里看了一眼，“瞧著就不太靠譜?！?/br>
    方珞寧忍不住跟著笑了出聲。但緊接著，心口漫起一層淺淺的澀意，視線不自覺落在他身上發(fā)了呆。

    是啊，誰也想不到。

    連她也想不到，那感覺就像是自由翱翔的雄鷹，從某一天突然被關(guān)在籠子里，過著循規(guī)蹈矩的生活。

    高中的時候她就聽人講，這個男人和一群朋友組過樂隊，卻因為學(xué)校覺得不務(wù)正業(yè)，被迫解散。后來去大學(xué)倒是好好玩過一陣，又在大四的時候幡然醒悟，埋頭苦學(xué)半年，考上了研究生。

    她遇見他的時候正是研二。

    他跳過級，比她高五屆。

    曾經(jīng)有一次，她的確看見他在外灘的咖啡廳唱歌。

    到現(xiàn)在她也記得，是eason的《好久不見》，他用鋼琴自彈的伴奏。

    那時她腦子里晃過一個詞——驚才絕艷。

    “選好了嗎？”

    徐珊妮的聲音將她飄遠(yuǎn)的思緒拉回來，連忙點了點手里的藏青色旗袍：“就這個吧?！?/br>
    “好。”徐珊妮幫她取出來。

    方珞寧換好后，徐珊妮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說：“這顏色這么深，你穿著居然一點都不顯老，不過我覺得搭個小外套會更好看?！?/br>
    說著，幫她挑了一件毛茸茸的白色披肩，還有一套珍珠首飾，叫化妝師進(jìn)來化妝。

    化妝師直夸方珞寧長得漂亮，皮膚底子又好，連化妝都比平常人省事，都不需要為了配合鏡頭，把五官凸顯得那么深邃。她淡顏就很美，和旗袍的氣質(zhì)很搭。

    “小jiejie，你是搞藝術(shù)的吧？”化妝師忍不住問。

    “啊？”方珞寧愣了愣，忙搖頭，“我不是?！?/br>
    “我看你這個氣質(zhì)，還以為是藝術(shù)家呢?！被瘖y師笑著說，“如果不是太可惜了哦?！?/br>
    方珞寧仿佛被戳中心口，眼眸顫了顫，輕輕地攥緊手指。

    化完妝出去的時候，時間已晚。霞光落在院子里，把地上的青石板都映照成紅色。

    男人站在長滿青苔的水缸旁邊，目光微怔地望著她。

    女孩白皙的皮膚被夕陽照成暖色，是連身上的冷調(diào)旗袍都掩蓋不住的溫暖。身段玲瓏窈窕，每一寸都被勾勒得剛好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