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喜歡你想要，什么都能不管不顧。

    她能嗎？

    女孩一聲軟軟的道謝，讓他回過神來，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細(xì)密柔順的頭發(fā)：“外面冷，多穿點(diǎn)。”

    她似乎心情很好，笑著“嗯”了一聲，轉(zhuǎn)過去繼續(xù)和小朋友說話。

    有小朋友天真無邪地問：“這個(gè)叔叔是jiejie的男朋友嗎？”

    方珞寧忍不住“噗嗤”一笑，都沒顧上反駁。

    沈司瀾走到她旁邊，沖那個(gè)小朋友挑了挑眉：“知道是男朋友還叫我叔叔？”

    “別聽他胡說?！狈界髮幍闪怂谎?，摸摸小朋友的腦袋，“就叫叔叔。”

    “哦~~”小朋友恍然大悟地托長音，“因?yàn)槭迨暹€在追jiejie對不對？”

    方珞寧臉頰微熱，還來不及說點(diǎn)什么，旁邊男人已經(jīng)臭不要臉地開了口：“沒錯(cuò)，叔叔還沒追上，能不能給叔叔點(diǎn)兒機(jī)會？”

    “好哇好哇?！毙∨笥牙』锇榧拥卣f，“叔叔要追jiejie了，我們?nèi)e處玩，不要打擾他們！”

    方珞寧：“……”

    等那些小豆丁全部退散，展廳前只剩他們兩人。

    沈司瀾看著宣紙上的葡萄，有她畫的也有小朋友畫的，十分可愛，旁邊是清秀的簪花小楷題詞。

    他笑了笑：“教我寫幾個(gè)字？”

    方珞寧淡淡睨了他一眼：“您父親的墨寶還掛在帝都商會大門口呢，沈總用得著我教？”

    “我爸倒是想，可我這不從小頑皮，不服管教么，天天上房揭瓦打游戲，就是沒受過一點(diǎn)兒藝術(shù)熏陶?！鄙蛩緸懘笱圆粦M地說。

    方珞寧嘴角一抽：“……”

    這話怎么就該死的可信呢？

    畢竟沈司瀾看起來，太不像那些一本正經(jīng)的富家少爺了，哪怕他現(xiàn)在身居高位，縱橫商界，每天西裝革履，和那些人一樣打扮得一絲不茍，依舊掩飾不了他與眾不同的氣質(zhì)。

    有人說那是紈绔不羈，放浪形骸，但她覺得，他只是灑脫，隨性，像天上的飛鳥一樣。那種和她截然相反的內(nèi)心的自由，從第一眼就像磁鐵一樣吸引著她，無法抗拒的天生的吸引。

    沈司瀾不等她首肯，已經(jīng)從筆架上挑了支毛筆，指尖夾著轉(zhuǎn)了一下，像筷子一樣拿起來，回頭看她：“這樣嗎？”

    方珞寧無動于衷：“沈總請便?！?/br>
    男人笑了笑，鋪開一張新紙，筆尖蘸了點(diǎn)墨，開始在紙上寫寫畫畫。

    他明顯沒練過軟筆書法，方珞寧看了一會兒，沒想到居然有人可以把她名字寫這么丑，實(shí)在忍不住嘀咕道：“不是這么寫的。”

    沈司瀾一邊在她名字旁畫了個(gè)愛心，一邊懶洋洋道：“沒人教，我只能自由發(fā)揮?！?/br>
    方珞寧生怕他接下來寫出什么驚天地泣鬼神的東西，連忙阻止他：“我教你，行了吧?！?/br>
    男人終于滿意，抬了抬手：“方老師請。”

    方珞寧盯著他那只手，無比嫌棄地努了努嘴：“筆都沒拿對，雞爪似的。”

    “那就請方老師好好□□?！鄙蛩緸懘浇菧\淺地勾著，一邊說，一邊挪開位置。

    等她反應(yīng)過來的時(shí)候，后背一暖，原本毛呢大衣里殘余的體溫被裹上更加炙熱的一層，頭頂是男人均勻溫?zé)岬暮粑?/br>
    臉頰仿佛被陽光灼燙，連耳朵也不受控制地升溫，胸腔里那顆咚咚地狂跳起來，她縮緊手指，卻被他緩緩牽引著，覆在他另一只手背上。

    “我這人有點(diǎn)兒笨，你得手把手教?！?/br>
    第32章 所以，過夜嗎？

    方珞寧拼命地屏息凝神,才沒有被他帶跑思緒。

    男人手指修長如玉，可惜握筆的姿勢實(shí)在不敢恭維，也不知道傳言教養(yǎng)嚴(yán)格的沈家是怎么放任這么一個(gè)紈绔子弟濫竽充數(shù)的,甚至還讓他當(dāng)家掌權(quán)。

    她不停地給自己心理暗示，這只是一次尋常教學(xué),這人就和剛才那些小朋友沒兩樣,盡量心緒平靜地，將他手指一根一根地摁下去,握住筆桿。

    “這根壓下來，這根要勾住……”她耐心糾正著,“小拇指不要這么僵，放松一點(diǎn)，你看,我都抽不動。”

    “這樣嗎？”他握著筆，特意動了動小拇指。

    “不要亂動，剛調(diào)整好的,你好好感受一下?！狈界髮幍伤谎?“你到底有沒有在認(rèn)真學(xué)？”

    男人懶洋洋勾著唇，輕晃著筆尖：“說了我笨,要手，把,手,教?！?/br>
    “……”

    “不如方老師先教我寫幾個(gè)字,沒準(zhǔn)兒寫著寫著就有感覺了。”他表情認(rèn)真地提議。

    方珞寧半信半疑地望著他：“你想寫什么?。俊?/br>
    男人目光往下移,落在她的名字和那個(gè)圓潤的愛心旁邊：“寫我的名字?！?/br>
    “……”方珞寧嘴角一抽，“換一個(gè)?！?/br>
    這也太明目張膽的不要臉了。

    沈司瀾一本正經(jīng)道：“可我只想寫我的名字?！?/br>
    方珞寧也不妥協(xié)：“換一個(gè)，不然你自己寫?！?/br>
    沈司瀾怕惹惱她,只好從善如流地點(diǎn)點(diǎn)頭：“那聽老師的吧。”

    最終他沒寫成自己的名字，也沒寫成什么纏綿悱惻的詩句，只有滿滿一張社會主義核心價(jià)值觀。

    **

    畫展結(jié)束后，顧懷誠就要走了。

    顧懷誠還是孤兒的時(shí)候被蘇遠(yuǎn)山收養(yǎng)，后來找到失散的親生父母，跟隨二老回香港定居，在那邊成立了一個(gè)國學(xué)學(xué)院，擔(dān)任院長的同時(shí)，親自教學(xué)書法和畫畫。

    他一直希望方珞寧可以幫他打理帝都分部。

    走之前，顧懷誠和她一起吃了個(gè)飯，在以前一家人常去的飯館，算是臨別餞行。

    “真不考慮我的提議？”顧懷誠問她。

    “不啦，我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狈界髮幋鬼攘丝诓?，“我只想過過自己的小日子，就不摻和師兄的宏圖大業(yè)了?！?/br>
    顧懷誠笑了笑，不再多言。

    吃完飯，方珞寧剛站到門口，就看見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洗得嶄新锃亮的勞斯萊斯停在老街陳舊的路邊，在那些電動車破三輪中間，格外的鶴立雞群。

    站在一旁的男人也同樣惹眼，被經(jīng)過的小姑娘竊竊私語地打量著，卻恍若未覺，只顧對著飯館門口那個(gè)小姑娘笑。

    “去吧?！鳖檻颜\的嗓音響在身后，“對自己好一點(diǎn)，勇敢一點(diǎn)，看得出來他很喜歡你?！?/br>
    沒等她回應(yīng)，顧懷誠已經(jīng)走出去，上了路邊的另一輛車。

    沈司瀾清俊的眉眼落在路燈昏黃的光影里，依舊那么過分好看，不若凡人的容貌，更像是一場浪漫的夜半驚魂，臥榻邊勾人心魄的男妖精。老街的嘈雜和擁擠也沒讓他沾染上半分塵俗。

    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悠悠晃動，每一根都帶著隨性和恣意，讓人很想去摸一摸。

    方珞寧鬼使神差地走到他面前。

    周圍的聲音仿佛戛然而止，風(fēng)也停了，天地之間只有他對她昂首挑眉的樣子，銜著一貫驕傲慵懶的腔調(diào)，長臂一伸，輕易拉開副駕駛的門：“上車吧公主?！?/br>
    方珞寧壓著嘴角的弧度，盡量平靜地望向他：“去哪兒啊？”

    男人敲了敲車窗玻璃：“回宮?！?/br>
    “……”

    車子開向的是她家小區(qū)的方向，她便沒再多問?？恐皯魷\淺地瞇了一覺，醒來時(shí)周圍已經(jīng)是熟悉的那片街。

    眼看就快到家了，車子卻忽然拐進(jìn)對面一個(gè)新小區(qū)。

    方珞寧驚愕地轉(zhuǎn)頭，望向駕駛座：“這是哪兒??？”

    司機(jī)昂著下巴答道：“我家?！?/br>
    在別墅區(qū)入口，兩名穿著整齊制服、個(gè)子高高的年輕保安禮貌親切地打招呼放行。

    方珞寧還在驚愕中沒緩過神來：“你家不是在這兒吧。”

    帝都寸土寸金的富人區(qū)，可不是這片。

    “最近剛搬出來。”沈司瀾淡淡地解釋，“住在那里不方便。”

    方珞寧：“什么不方便？”

    車子停進(jìn)私家車庫，他熄了火，昏暗中目光灼灼地望過來，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你說呢？”

    方珞寧心口一顫，連忙撇開目光，支吾道：“……哦，也是，離公司有點(diǎn)遠(yuǎn)?！?/br>
    男人輕笑了一聲，拉開車門：“走吧，請你上去坐坐?！?/br>
    方珞寧緊隨著下了車。

    乘電梯上樓，看見客廳陳設(shè)的時(shí)候，她委實(shí)驚住了。

    萬萬沒想到這棟別墅會是中式風(fēng)格。

    更沒想到走廊的雕花櫥柜上方，掛著的是那幅《清風(fēng)朗月》。畫里外公溫柔的筆觸和玄關(guān)頂上溫暖的燈光完美相融，仿佛瞬間讓她回到那個(gè)炎熱的夜晚，夏蟲嗡嗡，她在幽幽飛舞的螢光里玩耍，外公在廊下畫畫。突然天空飄起了小雨，外公著急地喚她回屋，卻不慎讓雨滴在宣紙上，染出這條她最喜歡的裙子。

    她幾乎哽咽，吸了吸鼻子，問：“你把它買了？”

    “嗯?！蹦腥藳]骨頭似的靠在電梯門口，語氣十分隨意，“這畫上有你的小像，萬一被別的男人買走了，我面子往哪兒擱？”

    方珞寧一下沒忍住，嗓子里夾著水汽，“噗嗤”一笑。

    他似乎很要面子。

    擔(dān)心她找的男朋友太差，他會沒面子。

    擔(dān)心她的小像被人買走，他會沒面子。

    可他真的有那么在乎面子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這輩子最沒面子的一件事，大概就是當(dāng)年被她甩了吧。

    方珞寧攥了攥手指，覺得心口發(fā)麻，一些說不上來的情緒全都堵在那里，悶悶的，透不過氣。

    忽然，酸脹發(fā)紅的鼻尖被一根手指輕輕刮了一下，男人有些欠揍的笑腔劃破兩人之間凝滯的空氣：“這就感動得要哭了？”

    “誰感動了?！彼酚薪槭碌匮銎痤^，抱著胳膊縮了縮肩膀，“我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