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司瀾舉著二維碼僵在半空，扯了扯唇：“做一個合法公民能做的事。”

    “休想欺負我家寧寧?！比罾斓闪说伤?，摟住人肩膀，“我們走?！?/br>
    方珞寧憋著笑，任由阮漓拉著她離開，不動聲色地把手機放回兜里。

    “沈司瀾沒欺負你吧？”阮漓還是不放心問了一句。

    “沒有?！狈界髮幮α诵Γ肮馓旎盏?，你別這么過度緊張，而且……”

    “而且什么？”阮漓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方珞寧搖了搖頭：“沒什么?！?/br>
    其實她剛才想的是，她和沈司瀾之間沒什么怨念和仇恨，更沒到相看兩厭的地步，只不過但凡作為閨蜜，都對彼此的前男友這種生物有天生敵意。

    **

    微信沒加上，薯片也沒拿上，游戲機廳的小插曲沒有對她的生活造成任何影響。

    方珞寧有天在家刷微博的時候，手滑點到她從來不關(guān)注的同城微博，突然看見當?shù)匾粋€大v轉(zhuǎn)發(fā)某品牌官博的內(nèi)容——

    【急尋本地的一個小jiejie，家住時代廣場附近，12日晚上9點左右?guī)捅镜陮懥嘶顒痈媸九?，毛筆字超漂亮^.^小jiejie如果看到這條微博請聯(lián)系我們，十萬火急！請寶貝們幫忙轉(zhuǎn)發(fā)！】

    方珞寧不禁對號入座了一下，基本確定對方找的就是她。于是用私人號戳了那個官博。

    對方很快回過來：【是你嗎小jiejie！】

    方珞寧：【嗯，應該是……】

    nana時尚設(shè)計公司：【嗚嗚嗚沒想到真的能找到你，太感謝了！??！】

    方珞寧笑了笑：【請問找我有什么事呢？】

    nana時尚設(shè)計公司：【是這樣的，我們品牌主要做服裝和飾品，原本的代言人合同到期了，不知道續(xù)不續(xù)，但是最近找不到她人，我們有新品旗袍等著上市，宣傳照都沒人拍，我覺得你氣質(zhì)特別合適！】

    方珞寧：【不好意思啊，我不做代言。】

    nana時尚設(shè)計公司：【我們也是太著急了才想著找你幫個忙，拍拍宣傳照就好，我們會給酬勞的，但是小jiejie如果愿意簽約的話就更好了！】

    對方看上去實在很焦急，也是商場入駐的正規(guī)品牌，雖然似乎比較小眾，以前都沒聽說過?？赡芤彩且驗檫@樣，才找的素人代言吧。

    于是她答應了：【那我可以幫你們拍照，你們找找有沒有其他合適的代言人。】

    nana時尚設(shè)計公司：【好的?。?！萬分感謝?。　?/br>
    后面給了一個時間和地址，方珞寧復制下來保存到備忘錄。

    那天她如約出門，沒有化妝，因為那人說有造型師給她化妝做頭發(fā)。

    地點在一個專業(yè)攝影棚，方珞寧到的時候，正碰上一個工作人員推來一米多長的雙層衣架，上面掛著各種顏色和款式的旗袍。有素雅也有華麗的，但全都面料考究，做工精致。

    “小jiejie，這邊?！?/br>
    方珞寧聽到店長叫她，轉(zhuǎn)過頭循聲著看去，背景板旁邊站著她和攝影師。

    “你先去化妝吧?！钡觊L領(lǐng)著她去找造型師。

    對鏡坐下后，店長一邊把拍攝順序遞給造型師，一邊對她說：“幸虧找到你了，不然我們下期投資都沒著落，要是模特兒不合適，投資商說翻臉就翻臉的?！?/br>
    方珞寧抬了抬眉：“這么嚴重？”

    “是啊，那位沈總簡直就是吹毛求疵，因為我們老板和他是朋友才投資的，事兒可太多了，什么都要追求完美?！钡觊L道，“其實之前那位代言人他就不滿意，只不過合同還在期限內(nèi)，他也沒辦法。”

    方珞寧頓時覺得不太靠譜：“你真覺得我行？會不會幫不了你們，反倒給你們添麻煩??？”

    “你肯定行?！钡觊L滿臉欣賞地望著她，“你是我長這么大見過最有氣質(zhì)的女人。”

    “……”方珞寧不禁臉一熱，只能尷尬地笑笑。

    這帽子戴得太高，她實在難以消受。

    造型師很專業(yè)，沒多久就化好了妝，也按照拍攝順序為她盤發(fā)，戴上搭配的頭飾。

    方珞寧此刻穿的是一件煙藍色繡花旗袍，微微敞開的廣袖落在肘彎以下，袖口和裙擺自然垂墜，戴著珍珠項鏈和耳環(huán)，秀發(fā)中分盤在腦后，兩側(cè)夾著藍色珠花，顯得十分典雅溫柔。

    她甚至不需要特意擺姿勢，僅僅坐在那里，拍出的畫面就仿佛自帶濾鏡。

    攝影師似乎從沒遇到過這么省事的模特兒，對她贊不絕口。

    方珞寧去更衣室換下一套的時候，攝影師在和店長說話。

    “你這次在哪兒找的模特兒？比之前那個好太多了，又漂亮又有氣質(zhì)，都不用我提點，你看看這拍的，直接就能出片了啊?！?/br>
    “你們直接簽了她得了，這姑娘要是真干這行，以后是大火的命，到時候請都請不起。”

    “喲，想請誰??？”門口突然響起一道尖銳女聲，陰陽怪氣的，伴著高跟鞋的聲音走近，“我還沒說不干了呢，你們這又是找別人，又是在背后議論我的，也太不合適了吧?！?/br>
    店長轉(zhuǎn)過頭，臉色頓時有點掛不?。骸吧航恪?/br>
    穿著一身香奈兒套裝，手拎gucci包包的女人扭腰擺臀地走過去，直接坐在拍攝用的凳子上，抬手撫了撫頭發(fā)，滿臉輕蔑：“我倒要看看你們找了個什么天仙?！?/br>
    方珞寧剛好換完衣服，穿著一件米白色旗袍出來，雖然是素凈的顏色和款式，卻因為她獨有的氣質(zhì)顯得格外高貴出塵。

    那女人不禁酸溜溜道：“嘁，也不過如此?！?/br>
    座位被她坐著，方珞寧只好站在旁邊，略帶疑惑地瞅著這個看上去很不友好的漂亮女人。

    對方依舊打量著她：“我看你們品牌選人的眼光是越來越差了，我也不稀罕跟你們合作，誰知道什么時候就關(guān)門大吉了呢?！?/br>
    旁邊一個血氣方剛的小伙子聽不下去了，語氣有點沖：“蔣意珊，是你自己不來我們才找別人的，你別在這兒陰陽怪氣倒打一耙。你那意思我們得等你等到宣傳開天窗是吧？做人要有點職業(yè)道德！”

    蔣意珊哼了一聲：“是我沒有職業(yè)道德，還是你們不講誠信？合同上寫得清清楚楚，到期如果雙方?jīng)]有達成共識不再續(xù)約，你們不能單方面直接把我給踹了啊，你們現(xiàn)在這樣，是不是得付我違約金？”

    “哎對了，你們花多少錢請她??？照我說她這樣的，估計頂多一天一百吧……”

    “她這樣的，怎么了？”門外傳來一道清冷刻薄的男聲，“你以為你比得過她一根頭發(fā)？”

    第12章 是我，沈司瀾。

    這聲音太過熟悉，但此時此刻似乎不該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

    方珞寧不禁怔愣片刻，直到那陣清冷淡雅的香味隨著男人步伐間激蕩的空氣飄過來，她才恍然回神，看向那張清俊涼薄的面孔。

    蔣意珊原本的盛氣凌人，都在看見那張臉的那一刻消失無蹤。她抬手摸了摸頭發(fā)，笑容帶了點嬌羞：“這位是？”

    “這是沈總，我們公司最大的股東?！钡觊L小jiejie目光涼涼地瞥她一眼。

    蔣意珊整個人都精神了，飛揚的眼線更仿佛要翹上天去，朝沈司瀾眨眼放電。

    沈司瀾連看都不看她，向身后的何助理偏了偏頭，輕描淡寫道：“先核算一下蔣小姐無故曠工的違約金，然后通知代言候選名單上的人，這周面試?！?/br>
    何助理：“好的。”

    蔣意珊眼皮抖了抖，連身子都仿佛顫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問：“沈總，這是什么意思？”

    “我說的話很難理解嗎？”沈司瀾終于看向她，眼神卻格外冰涼，“哦，對了，你需要順便賠付一部分公司這次新品的營銷成本，畢竟因為你的任性失職，讓公司擔了很大風險?！?/br>
    “你——”蔣意珊終于看清這男人天使般的外表之下冷酷無情的內(nèi)心，氣得嘴唇都開始發(fā)抖，“我要申請仲裁！我要告你！”

    “好啊。”沈司瀾輕描淡寫地勾了勾唇，高昂的下巴尖指向門口，“用不用我派人送你去勞動局？”

    蔣意珊都快氣暈了，望著這個男人不停地喘著粗氣。

    沈司瀾仿佛被什么臟東西污了眼睛，嫌棄地瞥開目光，“送蔣小姐?！?/br>
    何助理點了下頭，走到蔣意珊旁邊，用手示意她趕緊出去。蔣意珊略一遲疑，便有幾個穿著黑西裝戴著墨鏡的高大男人從門口進來。

    蔣意珊嚇得倉皇而逃。

    方珞寧冷眼看著這個小插曲從開始到結(jié)束，仿佛事不關(guān)己，待蔣意珊離開后，嗓音溫溫地問攝影師：“可以繼續(xù)了嗎？”

    “繼續(xù)。”沈司瀾拉了把椅子坐下。

    男人望著她的目光十分淺淡，似乎沒有什么特別意味，只是帶著他慣有的慵懶閑適，如果放在古代，他一定就是聲色場中坐在高高的貴塌上，毫無悲憫地睥睨眾生的那個人。

    方珞寧竭力忽略掉他的目光，拍完其余幾套后，換回自己的衣服，打算去趟洗手間然后回家。

    剛到攝影棚門口，突然聽見走廊拐角傳來的對話聲。

    是店長在和沈司瀾說話。

    “沈總，其實我們可以試試和方小姐簽約啊，她今天的拍攝您也看了，我覺得挺不錯的，而且她以前沒做過平面模特，會有很強的可塑性。脾氣也好，不會耍大牌，比市面上很多專業(yè)的都強多了?！?/br>
    方珞寧不禁駐足。

    聽著男人短暫的沉吟聲過后，依舊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語氣：“不行，她不合適。”

    “哪里不合適??？”店長十分疑惑。

    “哪里都不合適?！鄙蛩緸懮ひ舾亮诵?，“你去準備收工，代言交給何助負責，確定下來會和你們聯(lián)系?！?/br>
    “好的……”店長轉(zhuǎn)頭回了拍攝間。

    聽見沈司瀾朝這邊靠近的腳步聲，方珞寧趕緊往外走，結(jié)果剛站到門口階梯上，看著面前綿密的雨簾，不自覺停住。

    這雨來得猝不及防。她沒帶傘，穿得也有些單薄，身體被夾著水汽的風吹得冰涼徹骨。

    正望著灰蒙蒙的天發(fā)呆的時候，肩膀忽然一暖。

    是帶著男人體溫和淡淡香氣的西服外套。

    方珞寧剛要回頭，銜著初秋涼意的嗓音就自上而下鉆進她耳朵里：“都聽到了？”

    “嗯?！狈界髮廃c點頭，唇角下意識地往上揚了揚。

    大學時期她就被星探找過，當初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她不想把美貌當做營生的工具，也知道自己不合適。她更不能對不起外公一生的信念和傲骨，那個有時候刻板到不講理的老人家，一直是她放在心底的人生楷模。

    哪怕她知道自己就是個平平無奇的人，作為蘇遠山的外孫女，連他的皮毛都無法企及。

    那個星探很執(zhí)著，死纏爛打好久，最后是被沈司瀾從宿舍樓門口轟出去的。

    她從來沒和沈司瀾聊過這個話題，但她偶爾會覺得，他或許是明白的。當他果斷駁回店長的提議時，她心里也有那么一瞬間微妙的猜想。

    沈司瀾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側(cè)了側(cè)頭，語氣輕快，沒心沒肺似的說：“我只是不希望我的投資打水漂，專業(yè)的事就該交給專業(yè)的人來做?！?/br>
    “哦?！狈界髮幠X海里浮現(xiàn)出他曾經(jīng)護著自己的模樣，唇角的笑容保持著，“有道理?！?/br>
    就在這時，她手機響了一下。

    是店長微信發(fā)來的一條轉(zhuǎn)賬：【今天的酬金，謝謝小jiej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