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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千嬌百寵在線閱讀 - 千嬌百寵 第9節(jié)

千嬌百寵 第9節(jié)

    透過門縫,他似乎也在看她。

    執(zhí)寒槍的那雙手,鮮紅的血液從指縫間直往下滴。

    而他身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北涼人的尸體,殷紅的鮮血噴了滿地。

    一日之間,將軍救了她兩次。

    她想要開門道一聲謝,可手腳僵硬得太久,麻得根本不聽使喚。

    “將軍!外面的北涼人都撤了!”

    身后又傳來幾個士兵的聲音,沒有北涼人蹩腳的口音。

    應(yīng)當是他的下屬吧。

    將軍沒有久留,側(cè)頭低低說了句什么,一行人提著兵器箭步離開。

    她眸光動了動。

    總覺得,他在走之前,目光往門縫里停滯了一眼。

    那一眼,讓她心跳都漏了半拍。

    ……

    醒來時額際出了點細汗,夢里幾次險象環(huán)生的場面,至今想來還有些心悸。

    她那會兒,約莫才八九歲吧,剛?cè)敫疀]有多久。

    時隔多年,那日場景依舊時時在夢中浮現(xiàn),倘若沒有將軍,她恐怕已經(jīng)成為北涼鐵蹄之下的亡魂。

    只是將軍容顏早已記不清,唯獨記得那通身凜冽的氣場,眼尾處的駭人傷疤,還有微微帶著倨傲的、上揚的語調(diào)。

    “自己找地方躲好,到處添亂,可沒人救你?!?/br>
    他可知道,那門后的便是她?

    是被他嚇得一時怔忡,說無人會救的她?

    殿中依舊是明麗的燈火,惺忪的眼眸好一會才能適應(yīng)。

    阮阮驀然睜大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靠右側(cè)睡的。

    男人俊美凌厲的側(cè)臉,就這么猝不及防撞入眼中。

    心口一窒。

    阮阮這才回想起,昨日替他拭汗的時候,正是瞧見了他右側(cè)眉尾處的那道傷疤,這才猛然觸動了一些過往。

    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大小。

    她有些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眼前的男人。

    用眼神描摹他的輪廓,試圖找到一些和記憶里的將軍相似的特點。

    可是隔得太久遠了,她根本記不清將軍的樣子。

    那日小姐雖被家丁護下,卻著實被嚇得不輕,病了整整一個月。

    老爺在外處理殘局,衙門里事務(wù)繁忙,而夫人寸步不離地照顧小姐,整個遙州府因北涼人作亂一事陷入長久的恐慌之中。

    她想知道救她的將軍到底是誰,至少記住他的名字,可是沒有人能夠回答她。

    她想過問老爺,可才提了一句,老爺就皺著眉頭拂開了手,徑自去了書房。

    北涼人不安分,老爺也心煩。

    這件事就這么不了了之,沒人知道她心里藏了個人。

    城內(nèi)許久沒有北涼人出現(xiàn),很快恢復(fù)了寧靜。

    甚至連她自己,都慢慢忘記了將軍的樣子。

    那一段短暫的記憶,就像路面的塵埃,在一場寒涼冬雨過后,被洗刷得干干凈凈。

    只有那一道疤,是青石路面上裂痕,永遠地鐫刻在她心口,磨滅不去。

    是你么?

    她望著枕邊的男人,默默在心里流淚。

    在看到那道傷疤之前,她大概永遠不會將暴君和年少時救過她的人聯(lián)想在一起。

    彼時那個黑衣黑甲的少年將軍,手持寒槍,氣勢煊赫凜然。

    他斬的是涼賊首級,護的是大晉子民。

    甚至,連她這個手無縛雞之力,只會添亂的小姑娘,都會毫不猶豫地去保護。

    而那些將士都喚他“將軍”,而不是“太子”。

    西北離上安雖遠,可她也知道,暴君為先帝元后所生,生來便是尊貴的太子爺。

    況且,眼尾有疤之人,這世上多得是。

    怎么就是他了呢?

    她下意識告慰自己,不會是他。

    也許打心里覺得,她的將軍高大威武、少年英雄,定不會是眼前這個濫殺無辜,人人得而誅之的暴君。

    可心里好像有一根線拉扯著,讓她忍不住再多瞧一眼。

    因著傷疤不在自己這一側(cè),她小心翼翼地往暴君身邊挪了挪,微微抬起身,想要湊近些,再確認一遍那傷疤的位置。

    汪順然一進殿,就看到這一幕。

    隔著一層金絲帷幔,一道纖細窈窕的倩影緩緩湊近他們那位從不近女色的陛下,似乎在好奇打量他。

    向來冷清肅重的玉照宮難得一片溫情繾綣,很難不讓人聯(lián)想到什么。

    阮阮身子才傾過去,還沒看仔細,聽到殿門有了動靜,登時觸電般的讓開。

    生怕自己動作幅度太大弄醒了暴君,她小心低眉望過去,男人還是眉頭緊擰,面色蒼白,似乎一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

    這才緩緩吁了口氣。

    再一抬眼,汪順然瞇著眼,客客氣氣地走到榻前。

    幾日以來的凝重神色散去不少,像看好戲似的,嘴角彎起個調(diào)笑的弧度,而雙手卻又疊放得稍顯拘謹。

    阮阮忽然反應(yīng)過來,一時宛如棒喝,“汪……汪總管,我沒有……我方才是……”

    她莫名心虛起來,一下子又解釋不清。

    汪順然挑了個眉,心里佩服這姑娘的外放,面上也充分展現(xiàn)了“不用解釋,我都懂”的神情。

    不過透過帷??吹礁嫡榈牟∪?,汪順然嘴角的笑意斂了斂,似乎又換成了另一種“我知道姑娘饞陛下的身子,但他如今畢竟是個病人,姑娘好歹注意些分寸”的表情。

    阮阮噎了噎,小臉漲得通紅。

    不知該如何回話,只得岔開話題:“汪總管,陛下今日能醒么?用不用喂陛下喝藥?”

    姑娘心思單純,汪順然眼神打趣一番,都能叫她面紅耳赤。

    頭一回有好姑娘愿意靠近陛下,汪順然心里自然高興,他搖了搖頭,思忖片刻,卻是含笑反問道:“姑娘擔心陛下?”

    阮阮:“……”

    阮阮攥了攥手心,莫名想到昨晚的紙團,緊張地偏過頭。

    玉照宮守衛(wèi)森嚴,倘若被人發(fā)現(xiàn)了,那紙團不會這么順利地被她看到。

    這位汪總管人很好,應(yīng)該不是故意給她下套的吧。

    暴君,她自然不會擔心。

    可心里懸了個疑團,她實在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當年的將軍。

    良久,少女垂下眼眸,無奈地點了個頭。

    汪順然眉開眼笑。

    第8章 她半夜偷看朕

    “消息放進去了?”

    “是,青靈身手不錯,沒有驚動汪順然和玉照宮的侍衛(wèi)?!?/br>
    初冬天寒,慈寧宮卻溫暖如春。

    地磚上由織造局新織的鶴鹿同春毯鋪就,其上織有“長樂明光”的字樣,色澤豐艷,工藝精湛,華麗無雙。

    太后手握銅夾,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鎏金爐里的紅蘿炭,尾指累絲鑲翡翠的護甲勾起個閑適的弧度。

    三十多歲的女人,保養(yǎng)得極好,瞧上去也僅有二十七八的年紀,手指仍如嫩筍一般瑩白修長,只眼尾新添一道淺淺的皺紋。

    爐中的炭火燒得極旺,青煙吞吐,砸砸地冒火星兒。

    太后放下手里的玩意,回到暖塌上坐下,“這么說,那丫頭瞧見紙團上的字了?怎么樣,有打算么?”

    余嫆亦步亦趨地跟著,“現(xiàn)下還沒什么動靜,她是個懂事的,知道把紙信兒燒了不留痕跡,只是膽子小了些,官家出來的姑娘,刀子都沒碰過,哪里敢殺人呢。不過,倒也不是沒有可能。天下苦戰(zhàn)久矣,西北之地尤甚,遙州府的姑娘平時耳濡目染的,大抵都是咱們陛下殺人如藨的光輝事跡,找人吹吹耳旁風(fēng),說不準還真敢動手?!?/br>
    太后眸中冷光掠過,“哀家本也沒指望她,試探試探罷了?!?/br>
    余嫆給太后倒了杯茶,笑了笑說:“太后好謀算,送她過去實乃一石三鳥之計,昨兒個陛下喝人血的事兒,奴婢已經(jīng)讓青霧悄悄往前朝后宮傳出去了,玉照宮人親眼所見作不得假,眼下后宮里那些個婢子心都懸得高高的,生怕陛下瘋癲起來吃人呢。不過姜阮那丫頭倒還有幾分本事,青靈回來說,那丫頭昨兒個睡的龍床,今早起來,連汪順然都對她畢恭畢敬的。”

    太后面露鄙夷之色:“汪順然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對誰不是畢恭畢敬?”

    余嫆笑著應(yīng)了,又聽太后疑道:“皇帝昨夜沒殺她,怕不是動心了?”

    “這奴婢說不準,不過姜阮是奴婢親自去藏雪宮挑的人,陛下沒處置她,可見對您是十分的信賴,更不愿駁您的面子。這么多年來,您待他比待昭王殿外還要親厚,人人都看在眼里,任誰也不敢置喙一句?!?/br>
    “這么說,這姜阮還是有幾分用處的?!碧蟛[眼,靠著繡丹山彩鳳的錦枕,面容閑舒:“勾魂還是奪命,你且看著辦吧,別讓人瞧出端倪來,尤其太傅那頭,千萬莫要走漏風(fēng)聲。”

    余嫆垂首應(yīng)了個是。正要退出大殿,太后忽然抬頭:“昭王近日在忙什么?”

    余嫆回道:“前兒北疆下了今年第一場雪,昭王與大司徒正商量著賑災(zāi)減稅的事宜,去年北方連日大雪,凍死的人和家畜數(shù)以千計,如今北方百姓看到雪便人心惶惶,昭王殿下早日決斷,也能在百姓心中博個賢名?!?/br>
    太后眉目舒展開來,緩緩笑道:“昭王爭氣,不枉哀家在后宮為他百般籌謀?!?/br>
    余嫆退下后,太后獨自倚在榻上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