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邳邁在某天突然意外發(fā)現(xiàn)的。

    當(dāng)同一個向?qū)?，和不同的哨兵進行結(jié)合后，身體上的結(jié)合，結(jié)合熱發(fā)生時，彼此身體層面上進行結(jié)合，那些哨兵們，精神上就會建立起來一條奇怪的連接。

    測試過無數(shù)次，得以像現(xiàn)在這樣運用在戰(zhàn)斗中。

    目前看起來效果還不錯，雖然說還不是漆鐸的對手。

    但這次的戰(zhàn)斗，不過是短暫地滿足一下這些戰(zhàn)斗機器們，滿足他們和漆鐸交手的愿望。

    其他時候，不會這樣正大光明，那個時候別說是漆鐸了，再來十個他，最終的結(jié)局也只會有一個。

    那就是倒在他的機器們腳下，然后成為他的一個物件。

    闞邶猛地轉(zhuǎn)頭，和邳邁玩味的笑臉對上。

    他們活不了幾年了。以這樣違反規(guī)則的方式來變強，明顯是在急速消耗著哨兵們原有的生命力。

    闞邶不信邳邁不知道。

    就算不這樣做，他們也活不了多久。

    你不是最了解的嗎？當(dāng)初闞邶就是因為看不慣邳邁的很多做法，從這里離開的。

    那個時候，但凡闞邶力量薄弱一點，都會成為邳邁手里的一顆棋子，變得和那些可憐的向?qū)б粯印?/br>
    當(dāng)初邳邁和闞邶說，請闞邶幫個忙，讓闞邶以黑暗向?qū)У纳矸莺推渌纳诒鴤冞M行身體結(jié)合。

    塔里別的向?qū)В考悠饋矶疾粩酬R邶的半個手指頭，在怎么使用，都不太能達到邳邁想要的效果。

    但如果是闞邶是不同了，這個人是黑暗向?qū)?，他沒有結(jié)合熱，向?qū)]有不會影響結(jié)果，只要哨兵們有就行了。

    而闞邶的精神體力是絕對強大的，不管和多少的哨兵接觸，都不會影響到他的精神和內(nèi)心。

    邳邁當(dāng)初設(shè)想得非常好，只是在闞邶這里得到的回答是拒絕，闞邶明確告訴邳邁，他不會陪著他瘋，也讓邳邁最好有點自知之明，這樣傷害那些向?qū)儯⌒哪奶斐鍪?，自食其果?/br>
    邳邁還曾經(jīng)試圖用卑劣的手段去控制闞邶，但是還沒開始行動，就已經(jīng)讓闞邶給發(fā)現(xiàn)了。

    最后邳邁的耳朵后留下了一條疤痕，是被闞邶拿小刀給劃傷的。

    從那個時候開始，邳邁就做了個決定，現(xiàn)在不行，那就以后好了，一年不行那就兩年五年，甚至是十年，他都會制造出能夠讓闞邶產(chǎn)生結(jié)合熱的藥物，然后讓這個人知道，輕易在他身上劃一刀的后果是什么。

    那個決定現(xiàn)在也在，而且邳邁還一直都在坐著。

    他和闞邶兩人都明白，對方和自己不能成為朋友。

    闞邶站起身，準備離開。

    邳邁玩味染笑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你過去的幾個崇拜者，要去看看他們現(xiàn)在怎么樣嗎？

    闞邶身體一頓，緩慢擰過頭，一雙眼睛里幽深黑暗。

    放心，還沒死，知道你要回來，所以我讓他們多活兩天，正好你現(xiàn)在在，過兩天大概就沒有今天這么閑了，回來了就去見他們一面，和他們道個別。

    讓他們走得也沒有那么痛苦點。

    邳邁像是特別的慈善一樣。

    闞邶冷冷盯著邳邁，一張臉毫無波動，轉(zhuǎn)過身就走了。

    不需要有人帶他去某個地方，闞邶知道在那里。

    從邳邁這里離開后，闞邶轉(zhuǎn)腳就去了邳邁提到的地方。

    不是在地下室，這里是邳邁的地盤，除開戰(zhàn)斗場在地下外，其他的都在地面上。

    邳邁就是這里的掌權(quán)者，不擔(dān)心任何人發(fā)現(xiàn)他在做的事，甚至被人發(fā)現(xiàn)，他還是期待的。

    闞邶走到一棟外面看著老舊的樓房外。

    走到里面，里面和外面截然不同，里面死氣沉沉。

    沒有電梯，都是樓梯，闞邶往樓上走，從一樓走到了四樓。

    整棟大樓都沒有人把守，但是里面的人卻出不去，寸步都無法離開。

    不只是電梯里，走廊里，不長的走廊里，到處都密布著隱形的電網(wǎng)，被關(guān)在里面的向?qū)o法離開，被困在這里，如同囚徒一樣。

    闞邶站到了一扇斑駁的鐵門前面，鐵門上面可見一些深暗的血痕，空氣里浮蕩著鮮血和腐爛地氣息。

    推開門，闞邶兩只腳定住，無法再往里面走哪怕是一步。

    知道多半是這個結(jié)果，但親眼看到，闞邶心底還是震撼的。

    這個向?qū)?，雖然臉已經(jīng)徹底凹陷，渾身皮包骨頭，眼神無光，嘴唇更是蒼白，但闞邶還可以回憶起最初見到他時是什么樣。

    那個時候，年輕的向?qū)倓偝赡瓴痪?，來到塔里，是開心和激動的。

    覺得自己的未來，可以為國家，為民眾付出，可以保護到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然而這里的真實是，向?qū)нB自己都保護不了。

    再得在到一些真相后，向?qū)д业疥R邶，問闞邶為什么不離開，他這樣強，待在這里，完全就是錯誤的，離開這里，到任何地方都比這里好。

    闞邶搖頭，邳邁動不了他，以邳邁現(xiàn)在的力量還動不了他。

    不過若是年輕向?qū)胍x開，闞邶明確說了，他可以幫助他離開，不只是他，其他向?qū)胍x開，和他說一聲，甚至不用說，只用給他一個眼神，他就可以送他們出去。

    至于說后果，他這里不需要付出任何后果。

    向?qū)М?dāng)時是震驚和喜悅的，知道闞邶有多強大，黑暗向?qū)В麄€塔里的哨兵都敵不過他，精神層面上，只要闞邶出手，就沒有人可以站到他的面前和他叫囂。

    向?qū)歉吲d的，他說自己回去和其他人商量。

    可沒兩天，商量的結(jié)果出來了，向?qū)Ь芙^了闞邶，他不會離開，因為離開了這里，外面似乎也沒有他們可以待的地方。

    邳邁要他們配合做的事，其實還好，可以接受。

    塔里有女的向?qū)?，人?shù)很少，就一兩個，邳邁不會動他們，而別的向?qū)Ф际悄械模麄兡軗p失什么，精神梳理是梳理，身體上的結(jié)合梳理也是梳理。

    闞邶猜測肯定中間發(fā)生了什么事，導(dǎo)致向?qū)兺蝗欢颊J命了，想要去查，結(jié)果后面黎飛那邊臨時有點事，他離開了塔。

    在后面就是半年多的時間間隔。

    等到再回來，年輕的向?qū)?，外形上已?jīng)完全沒有多少人形了。

    向?qū)н€活著，還在喘氣，也就最后一口氣了。

    他的手臂，闞邶看到扭曲被折斷的跡象，闞邶往里面走。

    門在他身后關(guān)上。

    有人進來，是個向?qū)В粋€氣息是溫柔的向?qū)А?/br>
    有著無垠海洋的氣息。

    說起來，昏昏沉沉狀態(tài)中的向?qū)?，理智稍微恢?fù)一點，說起來好像自己這輩子還沒有去過大海。

    來到塔里后，就一直待在塔里，甚至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在這個房間里，沒有離開過太遠。

    自己馬上就會死在這里，孤獨地死去，談不上甘不甘心，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

    曾經(jīng)有一個機會可以遠離這一切噩夢，是向?qū)ё约簺]有主動伸手去抓住。

    是他自己的錯，是他自己覺得不配得到自由和幸福。

    選擇繼續(xù)呆在這個泥潭里，怪他自己而已。

    臨死前，是幻覺吧，嗅到了海洋的氣息。

    他十多年地人生里，只有一個人有著這樣柔和到人的靈魂都是暖熱的氣息。

    那名黑暗向?qū)А?/br>
    他溫柔又強大，對他們每個向?qū)Ф己芎茫岢鲆獛椭?，被他拒絕了。

    啊，彌留之際，居然還能再次想到他，向?qū)Ш鋈挥X得，也許這是命運最后對他的一點饋贈吧。

    哪怕只是一種想象，可好像也滿足了啊。

    向?qū)α似饋恚难劬ο沽艘恢?，另外那只也看不太清了?/br>
    黑暗向?qū)ё叩搅丝焖廊サ南驅(qū)砼裕驅(qū)У氖?，右手已?jīng)斷裂了，肌rou萎縮，左手看著還好，可上面都是一些傷痕。

    怎么來的，闞邶知道。

    他感受喉嚨發(fā)澀，他的沉默，在一定程度上，其實算是一種幫兇。

    他完全可以將邳邁給殺了，一個哨兵而已，不是在塔里，別的地方，只要闞邶想，他可以殺了邳邁。

    可那個時候闞邶沒有這樣做。

    他想的是，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人生的權(quán)利，好的壞的，天堂又或者地獄。

    對于一些人而言，不是所有人生來就是享受幸福的，有的人，活著，就是為了接近地獄的。

    闞邶的人生觀，和常人不同。

    既然是向?qū)冏约哼x擇的命運，再痛苦，那也是自由的選擇，結(jié)果他們自己承擔(dān)和負責(zé)。

    旁人無權(quán)干涉。

    但眼下，看著向?qū)П瘧K的境遇，闞邶突然覺得也許自己過去的想法錯了。

    有的人，他是在自己做選擇，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種選擇到底是不是合適。

    這個時候，就需要身旁的人，稍微幫把手。

    給他做一個指引。

    闞邶不是誰的明燈，他也沒想要當(dāng)誰的明燈，他一慣以來是不干涉他人的命運。

    被強者壓迫和欺負的弱者，他們的思維觀念就不是正常的，和正常人不同。

    某種程度上，他們做出的選擇是被迫的，在他們的位置，別無選擇，只有往下墜落。

    闞邶走上去，將向?qū)У氖纸o抬了起來。

    向?qū)眢w忽然一顫，清晰的觸感，不是自己的幻覺嗎？

    那個人真的回來了？

    回來看他們了？

    向?qū)Ь従徧ыㄒ坏囊恢谎劬聪蛄撕诎迪驅(qū)А?/br>
    還是和過去一樣的溫柔和英俊，此時向?qū)У难劬?，有點和曾經(jīng)不一樣的表情。

    在憐憫和同情著他。

    不用同情，這些后果他知道，他認命了。

    邶哥，你來了啊？

    向?qū)ё齑綇堥_，發(fā)出喑啞的聲音，舌頭都是壞的，整個身體，五臟六腑，里外都壞了，都在腐爛潰爛。

    第48章 腐爛

    闞邶收緊了手指，年輕的向?qū)В^往的青春洋溢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像是慘烈的老人。

    謝謝你回來?？隙ú皇菍ｉT回來看他的，他沒有那么大的魅力，但是已經(jīng)很好了。

    向?qū)牡咨钐幨歉屑さ摹?/br>
    我來送你一程。闞邶有其他的話想要說，例如問向?qū)б灰嫠麍蟪稹?/br>
    一對上向?qū)ё旖堑奈⑿?，他就明白過來，向?qū)麤]有恨。

    邳邁很會利用人，先是在感情上接近一個人，讓對方以為他真的純良無害，當(dāng)對方無限信任自己后，他再告訴他們，他需要他們替他做點事。

    情感上已經(jīng)被邳邁給掌控的人，尤其是這些向?qū)儯苋菀拙偷脍~的陷阱里。

    到死，他們都不是怨恨憎惡邳邁的。

    闞邶聲音是低沉的，作為向?qū)?，不用直接問對方發(fā)生了什么，他就可以感知到。

    這個封閉的房間里，連空氣里都飄浮著名為痛苦的氣息。

    向?qū)Х浅Ｍ纯啵坪蹩梢月牭剿`魂的悲鳴。

    為了讓向?qū)г琰c脫離痛苦，闞邶說出了這句話。

    送向?qū)б怀獭?/br>
    謝謝。向?qū)晕㈩h首，沒有正常的聲音，嘴唇的開合弧度讓闞邶知道他在說什么。

    闞邶搖頭：不用謝。

    闞邶往床邊坐，整個床鋪，被褥都是臟的，許多烏黑的印記，闞邶不在意會不會挵臟自己的軍服，他輕輕坐下去，把向?qū)У淖笫纸o握在掌心。

    向?qū)Ь従忛]上眼睛。

    海洋，一片湛藍的海洋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精神體一只灰白的貓出現(xiàn)，貓身上都是尸斑，在海水地沖刷下，尸斑快速消失，灰白干凈的毛發(fā)沖洗出現(xiàn)。

    喵嗚，灰貓開心叫起來，跳躍到向?qū)У募绨蛏?，年輕向?qū)мD(zhuǎn)頭拿白皙的臉龐去蹭灰貓的身體。

    喵！

    灰貓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天空也是湛藍的，和海水一樣湛藍。

    整個世界都只有一個顏色般，藍色，海天相接，海水輕輕地飄蕩著，海風(fēng)吹拂下，漣漪層層疊疊地蕩開。

    有人出現(xiàn)在自己身后，向?qū)мD(zhuǎn)過身，他的身體已經(jīng)恢復(fù)成了原來的狀態(tài)，是充滿活力的。

    可那一雙眼睛，在微笑著，但里面的傷痛和死亡，再溫暖的海水都沖洗不掉。

    向?qū)СR邶走過去，黑暗向?qū)У膫€子很高，肩膀很寬闊。

    我能抱下你嗎？向?qū)г谏焓智?，小心翼翼地詢問?/br>
    闞邶沒出聲，頭微點。

    謝謝。年輕向?qū)Х浅Ｓ卸Y貌，得到了闞鐸的允許后，這才走上去，想要撲的，可是不能，那樣不好。

    向?qū)Ь従徧?，將面前的黑暗向?qū)Ыo摟住。

    他低頭，臉頰靠在闞邶的心口上。

    砰砰砰，聽到了來自男人心臟沉穩(wěn)跳動有力的心跳。

    那聲音，悅耳得如同天籟般。

    邶哥，能在最后見到你，我特別高興。

    你說人有下輩子嗎？

    我希望有。

    下輩子我還是向?qū)?，不做什么普通人，下輩子如果還能遇到邶哥你，我一定會努力成長，雖然沒法變得像你這樣強，但是能夠追趕在你身后，我想都是高興的。

    謝謝你。向?qū)?，名字是方游的向?qū)В÷暤卣f著。

    闞邶低頭，垂落在身側(cè)的手抬了起來，摟住了方游靠在他懷里的身體。

    應(yīng)該會下輩子。

    沒有，怎么會有，不可能有的。

    可就是那么意外，脫口而出的話，和闞邶想的不一樣。

    但是都沒關(guān)系了，懷里的方游更加地開心。

    真的嗎？

    太好了，太棒了。方游激動地都在手舞足蹈。

    確實還是個孩子，不到二十歲的年齡，這個年紀應(yīng)該在學(xué)校中讀書，而不是到塔里來。

    這份力量加諸在他們身上，就是一種沉重的枷鎖。

    邶哥，我該走了。方游心底極其舍不得，可是再舍不得也得松開手，他甚至想要就精神待在闞邶的精神世界里。

    他知道闞邶做得到，沒有見過，但方游就是相信闞邶什么都做得到。

    他就是最厲害的那一類人。

    再見，下一輩子見。方游身體往后面退，緩緩地退開。

    灰貓回到他的肩膀上，長長的尾巴纏繞著方游的脖子。

    放手伸手撫摸著自己的精神體。

    對不起。他唯一對不起的，就是他的精神體了，讓它跟著這樣弱小的自己，在無盡的痛苦中，反而是灰貓在安慰和支持著他。

    現(xiàn)在該結(jié)束了。

    灰貓喵喵喵地連續(xù)叫了幾聲，方游笑起來，毫無陰霾和黑暗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