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沈矜將柯母送上車，透過車窗，柯母的臉不是那么清晰，但她的話卻很清晰的傳到沈矜耳中。

    小矜，你還在分化期嗎？

    沈矜點了點頭。

    柯母若有所思，才說：你的分化期有些長了，這事阿淮在離開前，就交代我要照顧好你。如果有什么困難，不要和伯母客氣。

    不會的，伯母言重了。沈矜從小就對柯母有種莫名的畏懼，哪怕對方從來沒說過一句粗話。

    你這孩子從小就懂事，我也把你當(dāng)做兒媳，如果你一直是Omega，這本來是一段天賜良緣。

    沈矜聽出了那句話里最重要的兩個字本來，早就知道要來，他是有心理準(zhǔn)備的。

    果然接下來柯母就說：阿淮能力強(qiáng)，這次又被公派出去，以后幾所名校隨他挑，前途不可限量。他這樣的基因不能傳承下去，對他本身，對任何人來說都是遺憾，是嗎？

    你喊他一聲哥哥，不會想看他為難吧。

    他從小就很照顧你，有些話無法當(dāng)面對你說。

    當(dāng)做伯母的拜托，這次小矜主動好嗎？

    沈矜回去的時候一如往常，謝嫣感覺沈矜對自己還有氣，也沒好多問。

    這些年，他們的親子關(guān)系一直是這么不上不下，像卡在喉嚨里的桃核，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見沈矜上樓，謝嫣推了推丈夫：不然你去問問小矜，柯家到底什么意思？

    沈擎是有點窩火的：人都親自來了，還能什么意思！

    你這什么態(tài)度！

    老婆，我的錯，別氣??！沈擎在外的嚴(yán)肅全然不見，陪笑著，我氣得是柯家，什么鐘鳴鼎食之家！平時在公司里不把我們家當(dāng)回事，我都可以忍，誰叫當(dāng)初咱們家負(fù)債累累的時候是他們幫忙的，這人情債要還。現(xiàn)在居然說，婚約不退，但是希望換個人選，從小矜換到小安！

    怎么，咱家的兒子是嫁不出去嗎，要被他們挑挑揀揀！

    這個分化了，換一個也不是不行，哈！

    謝嫣笑了：你有本事當(dāng)著柯家的面說。

    沈擎：

    沈家半成以上的生意靠著柯家的人脈，真不是他能任意妄為的。

    夫妻倆氣了一會，跑到樓上把柯家的想法給沈謝安說了一遍，打算先問問小兒子的想法。

    沈謝安還拿著被大哥批改的試卷唉聲嘆氣，一聽到這個，平地起火。

    讓他們滾。

    然后把呆愣的父母推出門。

    小安，你是說？

    沒聽清嗎，那我再說一遍，讓他們沈謝安深吸一口氣，吐出，GUN，GUN，麻利的！

    真是生怕大哥對他意見還不夠大！

    恨不得多添幾把火，把他架上面烤是吧！

    沈矜回到房間，在床上毫無形象地滾了一圈，然后找準(zhǔn)一個位置，趴著不動了。

    扮演了一會尸體，終于想起自己還有事要做。

    拿出手機(jī)打開柯明淮的聊天界面，信息還停留在下機(jī)后的報平安上。

    沈矜在空白的地方輸入好幾次，都一一刪除。

    他不知道該怎么組織語言。

    倏然，一條好友申請竄了進(jìn)來。

    [小朋友，嫁一個？]

    沈矜：

    很快，又來了一條。

    [打錯了，加一個，課代表~]

    第8章 CH.08

    如果前面還不確定是誰，最后那三個字就實在太明顯了。

    沈矜甚至能想到對方在說的時候，眼尾上挑，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

    最近聊天軟件開發(fā)了個新功能，拒絕可填理由，那就沒什么好猶豫了。

    他們不熟，日常更是沒交集，加什么加。

    點了拒絕：[有事？]

    *

    在秋老虎的影響下，室外溫度到了晚上依舊飚上了30度，乾坤一回家就冒了一身薄汗。

    不喜歡粘膩感的他立馬進(jìn)了浴室，剛出來就看到書桌上的手機(jī)震動個不停，

    他忘記給班級群設(shè)置免提醒了，里面就今晚的對決結(jié)果展開了深入討論。

    劉其麥：[我覺得我們還可以再搶救一下，一次定勝負(fù)，有點草率了，怎么也要三次吧！]

    蔣一帆：[是不是輸不起？]

    羅櫻：[是不是輸不起？]

    侯睿星：[是不是輸不起？]

    []

    好好和你們商量，怎么就這么難？

    你們九班的人，是不是個個杠精轉(zhuǎn)世？

    劉其麥也不想這樣低聲下氣的，想他以前也是私立一霸，叱咤風(fēng)云多年，栽跟頭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誰叫他看到這群人在討論讓他們換女裝，去參加幾個月后的三校聯(lián)合運(yùn)動會的班級開幕式。

    這招釜底抽薪，直接打得劉其麥等人蔫掉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能A能O，既然打不過就加入！

    所以劉其麥拉著其他插班生，在群里面遨游，使出勁渾身解數(shù)說服他們換成別的。

    還要邊維持著逼格，邊讓九班同學(xué)高抬貴手，非?？简炈恼Z言功底。

    乾坤看了會，擦著濕發(fā)。

    剛準(zhǔn)備關(guān)掉，想起了什么，點開群成員，翻了一圈，捕捉到里面一只圓臉大眼兔的頭像，順便申請了添加好友。

    他又把頭像截圖給劉其麥：這只胖東西叫什么。

    劉其麥還在大戰(zhàn)，看到乾坤在線居然不出一份力，開罵：[你個商紂，被狐貍精迷暈頭了是不是！看我們被欺負(fù)成這樣，還問什么亂七八糟的！]

    乾坤：[你不是玩得很開心？]

    劉其麥：[我那是忍辱負(fù)重，打入敵方內(nèi)部懂不懂。]

    互相調(diào)侃了會，劉其麥才看那個頭像。

    他交往過不少Omega，一眼就看出出自哪兒。

    [這個白胖子叫抱抱兔，還有個和它一對兒的，一只粉胖子。]

    [一對兒？]

    [對啊，周邊都是一對。我有一任女友就喜歡這個，非逼著我給她抓了一下午娃娃機(jī)，不過也有人單純看著可愛換上吧。我記得沈冰塊不就用這個，用的還是男A版，不愧是他，不拿性別當(dāng)回事兒。他這種寡王怎么看也不像會和誰用情侶頭像吧。]

    乾坤的手指有意無意地點著屏幕，淡色的眼眸看著那頭像，也不知在想什么。

    還沒回復(fù)就收到了沈矜的拒絕消息，還順便送來兩個字：有事？

    出生至今的人生中，沒被人拒絕過。

    被拒絕的幾次幾乎全集中在最近，同一個人身上。

    乾坤覺得好笑，他大概真把那小冰塊惹毛了，表面功夫都不想維持了。

    乾坤知道點到即止，再加估計也是拒絕。

    還是去學(xué)校給人順順毛，真惹過頭了，以后說話都不理了。

    沈家。

    沈謝安把父母趕出去后，越想越上火。

    有些事就不能細(xì)想，一旦細(xì)想，就覺得有的人得寸進(jìn)尺。

    他敲了父母的房門，謝嫣開的門，奇怪道：怎么還沒睡？

    我想和爸媽聊聊。

    謝嫣總覺得沈謝安還是個奶娃娃，沒想到都已經(jīng)能和父母談心了，一陣欣慰。

    當(dāng)然可以，你想聊什么？

    沈謝安：是關(guān)于婚約的事，為什么柯家在提出換人選的時候，你們沒有當(dāng)場拒絕？在爸媽眼里，我和大哥的婚姻是你們力爭上游的籌碼？

    沈擎皺著眉：注意你的態(tài)度，平時教你的禮儀去哪里了！

    謝嫣瞪了一眼丈夫，想拉住沈謝安的手，卻被小兒子躲了過去。

    她嘆了一聲，道：小安，很多事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簡單。沈家現(xiàn)在的周轉(zhuǎn)資金都是靠柯家做的擔(dān)保，包括一些供應(yīng)商、渠道，都有他們的影響力在。一旦我們垮了，不僅整個沈家要受影響，還包括沈家?guī)浊柟と?，現(xiàn)在失業(yè)率這么高，我們不能只考慮自己。而且，比起小矜，你和阿淮認(rèn)識的時間更長不是嗎？

    開什么玩笑，這和認(rèn)識的時間長短有什么關(guān)系！就算我不懂很多事情，但我也知道，我要是同意，在外頭有個名詞：叫小三！

    爸媽是不在乎我背著這樣的名聲嗎？你們這做法，是不是叫賣兒子？

    沈擎被小兒子氣得狠了，走過去就揚(yáng)起了手。

    沈謝安怕得顫抖，卻沒有逃，干脆閉上眼了。

    最終耳光也沒落下，是謝嫣阻止了沈擎。

    沈擎動怒后，Alpha的信息素威壓幾乎讓沈謝安站不穩(wěn)。

    沈擎：你是被你哥帶壞了，居然說的出這種話！來傷我和你媽的心！

    他們都沒發(fā)現(xiàn)，在微微開著的門外，站著一個人。

    像是雕塑一樣站著，無聲無息。

    沈謝安強(qiáng)忍著對Alpha臣服的痛苦，笑著說：為什么什么都要推給哥哥？就不能是我看不過你們的偏心眼！

    我還記得小時候，有次去玩蕩秋千，非纏著大哥把我推高點，大哥拗不過我，只能加了力氣，但我沒抓穩(wěn)從上面掉了下來，昏迷過去了。你們一到急救室外面，不問青紅皂白就問是不是大哥摔的我？是不是故意的？

    眼看父母臉色都變了，他們怎么可能真的毫無感覺，一點愧疚都沒有，沈謝安知道奏效了，說得更慢了。

    你們完全、一點都不聽大哥解釋。

    謝嫣記得那次誤會，事后也想補(bǔ)償長子，但長子卻冷冰冰地轉(zhuǎn)身，回了謝家去找他表哥謝凌，在謝家待了三個月才回來。

    他們見勸不回，加上要照顧沈謝安，公司醫(yī)院來回跑。忙起來也就把這事給忘了，想著謝凌應(yīng)該能照顧好他。

    有時候誤解就是這樣耽擱下的，慢慢成了陳年舊傷，直到破皮化膿才發(fā)現(xiàn)那時候的心結(jié)已經(jīng)腐爛了。

    后來呢，我都不想一個個說了。就連你們給大哥訂婚的時候，都沒問過他的意見，他作為當(dāng)事人是最后一個知道的。現(xiàn)在給他退婚，也不把他的想法放在心上，我說不同意你們就答應(yīng)，大哥說不同意你們就想再等等，等什么，等柯家的反轉(zhuǎn)嗎??？就算是一桿稱，也沒偏得這么狠的??！

    沈謝安抹了一把淚，看著被他說得啞口無言的父母。

    大哥真是你們親生的嗎？

    他有什么不好，他成績比我好那么多，繼承了你們所有的優(yōu)點，你們知道有多少人羨慕我有這么優(yōu)秀的哥哥嗎！

    我問他既然他不想訂婚為什么事后不拒絕，他說他被沈家養(yǎng)大，有報答的義務(wù)！

    他還從來沒忤逆過你們！你們呢，就因為他太聰明了，就老是把他想的那么壞！

    現(xiàn)在大哥分化成Beta，你們是沒明說，但為什么那次柯家的宴會沒帶他！是怕丟臉是嗎，你們真當(dāng)大哥感覺不到你們的態(tài)度嗎？

    我要是大哥，一刻都不想待在這個家！

    因為這里讓我窒息！

    撂下這話，沈謝安就沖了出去，門外空無一人。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門邊，大口喘著氣。

    他的淚水不斷的掉，不是為自己哭，是為沈矜。

    他就是覺得大哥太委屈了。

    Alpha天然的信息素壓制讓他渾身難受，但又覺得暢快，他終于把積累了這么多年的憤怒給發(fā)泄出來了。

    他知道今天太沖動了，但一點都不后悔，反而覺得有些話早就該說了。

    嗚嗚，大哥不哭，我?guī)退蓿?/br>
    沈家再次回歸寂靜，無論是沈家父母的房間，還是沈謝安的門，都牢牢緊閉。

    沈矜早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沒有讓沈謝安撞到自己。

    他靠在門板上，呆呆地看著遠(yuǎn)處。

    手機(jī)震動的聲音，讓他一點點回神，眼神似乎亮了一些。

    看到又一條申請好友消息：[今晚月亮很胖，早點睡。]

    沈矜點了拒絕，回了一個：[。]

    走到窗邊，藍(lán)絲絨一般的天空上繁星點點，一輪圓月掛在高空。

    的確又圓又胖，沈矜嘴角的笑意一閃而逝。

    明天一定是個萬里晴空的好天氣。

    他再次打開門，去廚房煮了一鍋小餛飩，一碗撒了小蔥和蝦皮，一碗什么料都沒放。

    到樓上敲了下弟弟的房門，說：我煮了點夜宵，吃不吃？

    沈謝安嚇得嗯哼了好幾聲，確定聲音沒有異樣，才回：吃！

    大哥應(yīng)該沒聽到吧，家里的隔音還做的挺好的。

    沈謝安在浴室里洗了把臉，感覺眼睛沒那么紅了，才下樓。

    看到桌子上擺著兩碗熱騰騰的小餛飩，熱氣為沈矜加上了一層朦朧感，看起來有些夢幻。

    大哥也太好看了嗚嗚嗚嗚嗚。

    看到小餛飩里的蔥和蝦皮，他的愛好大哥一直都記得。

    就連父母都不一定記得那么清楚。

    沈謝安低著頭，剛縮回去的眼淚又想飚出來了。

    兄弟倆安靜地吃著餛飩，餐廳里只有碗勺碰撞的聲音。

    他們都沒發(fā)現(xiàn)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的沈家父母，看了一會，沈擎拍了拍妻子，才慢慢上了樓。

    等兩人吃得差不多了，沈矜才開口：我打算申請住校，節(jié)省路上的時間，多看點書。

    沈謝安愣住，回道：好。

    他一直知道，大哥是為了他才走讀的。

    沈矜第二天就將自己的想法和謝嫣說了，沒想到謝嫣只考慮了一下就同意了。

    但周末和節(jié)假日要回來，又生硬地加了一句，可以嗎？

    這是她第一次對長子用商量的語氣。

    沈矜點了點頭。

    可以，謝謝。

    謝嫣想說母子之間不用說謝，但話到喉嚨口，還是說不出來。

    隔閡了那么多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融的。

    沈矜昨天睡得比較晚，到學(xué)校的時間不算早。

    看了看時間來不及買早飯，直接將紀(jì)檢部的牌子掛到手臂上，匆匆趕到校門口。

    他是學(xué)生會的干事之一，有時候會被分配到任務(wù)，比如今天就是校門口執(zhí)勤，順便抓遲到。

    南湖住校的學(xué)生只占了一半，有不少都是從家里出發(fā)上學(xué)的。

    這個時間段剛好是學(xué)生到校的高峰期，有幾個Omega看到站在一旁的沈矜，忍住尖叫聲，行色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