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o場上的人比想象中的多，許多都是晨起鍛煉的體育生，她視線還在遠處的跑道上搜尋著，旁邊突然來了道聲音，順著清風來，含著笑意，阿因，你也來晨跑?。?/br>
    陶鹿因循聲看她。

    女人穿著簡單輕便的灰白色運動服，淡妝，淺棕色頭發(fā)扎成了高馬尾，她像是已經跑了幾圈，額間有一層薄薄的汗，微微濡濕了發(fā)帶。

    商桉眼眸微揚，說話一點都不喘，只是鼻息有些亂，嗯？怎么不回答？

    陶鹿因這次發(fā)現(xiàn)自己盯她看得有些久，她回過神來，不是來晨跑的。

    她忍著臉紅，就是過來看jiejie跑步。

    商桉：總看別人，你怎么不自己跑跑？

    太累了，注意到她沒拿水，陶鹿因把自己隨身攜帶的水杯遞過去，喝點水。

    商桉似是猶豫了下，兩秒后才接過去。

    吸管水杯，商桉將帶有吸管的蓋子擰開，直接對著瓶口喝。

    清晨，日光淺薄清透，地上投落出一點影子，女人拿著水杯的手指瘦長干凈，白皙的脖頸揚起道修長漂亮的弧度，喉嚨滑動間，帶著一點性感和欲。

    陶鹿因舔了下唇，明明沒有跑步，忽然也覺得口渴，在商桉把杯子還回來后，也喝了兩口水。

    她們在朱紅色跑道上慢慢悠悠散著步，某一個瞬間，商桉忽然停下來，陶鹿因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不遠處是對情侶。

    幾乎是下意識地，她想起了女人過年的愿望。

    平日里生活沒太注意，現(xiàn)在想起才發(fā)現(xiàn)，她其實耿耿于懷這句話很久了。陶鹿因瞅了她一眼，沒有直接問有沒有喜歡的人，而是問：jiejie怎么不抽空談個戀愛？

    商桉笑，追求者太多了，得慢慢挑。

    這句話聽著格外欠打，但陶鹿因知道它的真實性，那，都有什么人?。?/br>
    商桉：挺多的，都是男生。

    陶鹿因狐疑地瞅著她，下意識道：那你還想有女生嗎？

    怎么不行，商桉淺淺笑了下，和男生相比，我覺得，和女生談戀愛更喜歡一點。

    陶鹿因神色頓住，再次看向她。

    商桉定定和她對視著，唇角彎起淺淺的弧度，絲毫沒有心虛或者閃躲的神情，像是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問題。

    然后，在陶鹿因的視線里，女人的指尖一點一點伸過來，很輕地觸碰了下她若隱若現(xiàn)的梨渦。

    尤其是，你這個年紀的。

    三月初，北市大學物理系和其他若干學院聯(lián)合舉辦了場排球賽，龐西興致沖沖邀請幾個舍友過去觀賽。

    一個寒假的期間，她和那個神似梁朝偉的排球學長感情突飛猛進，開學之初確定了戀愛關系，此次邀請她們主要是為男朋友加油打氣，夏陽要談戀愛，江雪有別的事情要忙，只有陶鹿因有這個閑工夫。

    陶鹿因被龐西拉去了排球賽場地。

    場地里人特別多，幾乎都是以一股一股的群體出現(xiàn)的，她們進去了觀賽隊伍，龐西手里還拿著個小巴掌，邊拍邊大聲吶喊著學長的名字。

    因這個動靜，場地上大部分人把目光轉向她們。

    其中一個男生偷偷拍了陶鹿因，把照片發(fā)去了表白墻。

    【墻墻！在線求這位觀賽女同學的聯(lián)系方式！！物理系和計算機的對打排球，不知道她是哪個系的，長的太漂亮了，原相機糊圖都這么美！我強烈的預感到，我的愛情要來了?。?！】

    商桉刷到那條動態(tài)時，底下已經二十多條評論了。

    她點開圖看了眼，確實很糊，眉眼都拍的特別模糊，但仍能看出來很漂亮。

    她彎了彎唇，點了保存。

    商桉想了想，也去了比賽場地。

    人特別多，她沒有盲目尋找，給小朋友打過去個電話，依著指示順利來到了陶鹿因身邊。

    隨口聊了幾句，商桉聽著龐西不斷重復著一個名字，疑問地問了句，陶鹿因幫她指了指，就是那個。

    龐西男朋友，也就是排球學長，長得挺陽光的，周圍很多都是他的迷妹，商桉哦了一聲，笑，你們都喜歡這一款啊。

    陶鹿因反駁，她們喜歡，我不是。

    商桉看她，那阿因喜歡什么樣的？

    陶鹿因抿了抿唇，沒有立刻回答，片刻后才根據(jù)商桉的形象，溫吞說：首先要漂亮

    稍等一下，商桉溫和地打斷了她的話，從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機，點開錄音功能，可以說了。

    陶鹿因一言難盡道：錄音干嘛？

    我記性不太好，這樣更能方便記住，商桉與她對上視線，唇角稍彎，然后我就可以努努力

    成為你說的這種人。

    第39章

    這話毫無征兆， 幾乎是劈頭蓋臉地往陶鹿因腦袋上砸，砸的陶鹿因有些懵圈。

    她愣愣地盯著女人看，努力消化著這句話的信息。

    你喜歡什么樣的？

    我就可以努努力， 成為這樣的人。

    陶鹿因覺得，如果自己閱讀理解沒錯的話， 這話跟告白沒什么區(qū)別了， 在這個時候，她忽的想起了商桉關于她的秘密， 以及前幾天女人說過的話。

    和男生相比， 更喜歡和女生談戀愛。

    尤其是， 你這個年紀的。

    有個大膽的猜測不受控制地冒出來， 而曾經這些曖昧的蛛絲馬跡全部串聯(lián)起來， 成為支撐這個猜測的， 強有力的證據(jù)。

    陶鹿因凝固住， 腦海里像是有幾十個煙花不管不顧噼里啪啦地炸著， 大腦被炸的短路， 直到對面女人很輕地笑了一聲， 彎著眼眸看她，怎么耳朵紅了？

    陶鹿因稍回過神， 不知道自己耳朵有沒有紅， 輕輕揉了下，聲音細若蚊吶， jiejie什么意思？

    商桉笑， 當然是字面意思。

    在說完剛才那番話后， 商桉也在觀察著小朋友的反應。

    她先是皺了下眉心，思考著這句話的信息，隨后意識到了什么凝固住， 然后在短短三秒的時間內，整張臉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變紅，紅潮一路蔓延到耳尖和頸根，像是在瞬間被蒸燙了。

    她沒有想象中的冷漠逃避或是警惕，而是臉紅了，商桉笑了一聲，確定了一些事情。

    手機還在錄音，剛才她們說的話全都錄了進去，商桉低眸看了眼，笑著說：言歸正傳，阿因可以繼續(xù)說一下，你喜歡什么類型的人？

    喜歡什么類型的人？

    她喜歡的就是商桉啊！

    陶鹿因瞅了她一眼，嘴唇動了動，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就，就是你。

    比賽場地人聲鼎沸，周圍歡呼和吶喊聲此起彼伏，夾雜著旁邊龐西小巴掌的聲音，商桉沒聽清，帶著她走去安靜的地方，笑，再說一遍，我剛剛沒聽清。

    陶鹿因莫名說不出剛才的回答了。

    想了想，她還是根據(jù)商桉的形象，溫吞地復述，漂亮

    等會兒，商桉歪了歪頭，漂亮？不應該是帥氣嗎？

    陶鹿因接近自暴自棄，反正長的好看就行。

    好，商桉彎眸，我知道了，阿因喜歡長得好看的。

    這一茬過去后，陶鹿因繼續(xù)說：除了長的好看，還要脾氣好，不花心，重點得對我好。

    商桉：還有別的嗎？

    暫時沒有了，陶鹿因慢吞吞地說：以后想到了，再補充。

    商桉關掉錄音，眼眸微揚，我知道了。

    陶鹿因有些結巴，你，你知道什么了？

    這些條件，jiejie其實都符合，商桉稍稍湊近她，聲音又輕又曖昧，所以我知道了，阿因是偷偷給我放水了。

    商桉呆了沒多久，接到個電話就離開了，離開前她特別尊重地詢問，今天晚上，能和你一起吃個飯嗎？

    陶鹿因點了點頭，有些恍惚般地說：可以啊。

    確定女人背影離開視野后，陶鹿因眨了下眼，和龐西說了聲，然后自己也離開了比賽場地，回去了宿舍。

    宿舍里江雪和龐西都不在，只有夏陽坐在椅子上和男朋友手機聊天，注意到陶鹿因回來，她收了收姨母笑，隨口問：比賽好看不？

    陶鹿因大腦思考了兩秒，說：還行。

    夏陽定定地看著她，覺得她的狀態(tài)有些奇怪，怎么了，跟夢游似的，開心傻了？

    陶鹿因現(xiàn)在的確跟傻了沒什么區(qū)別，幾十個煙花燃放期格外的長，噼里啪啦炸個不停，她在原地站了一小會兒，眼神有些空，而后突然鬼魂似的飄在了夏陽身邊，拉開旁邊椅子坐下。

    夏陽覺得她挺嚇人，別靠近我啊。

    我想問你個問題，陶鹿因抬眼，嘴唇動了動，就是，有個人問你喜歡什么類型，然后你說完后，她說要努力變成那個類型的人，你說，這是不是代表著

    她頓了下，慢慢說完，她喜歡我？

    有人跟你表白了？夏陽問。

    陶鹿因搖了搖頭，你先回答這個問題。

    夏陽放下手機想了想，差不多吧。

    陶鹿因眼睛亮了亮，真的嗎？

    不過也不一定吧，現(xiàn)在社會上情情愛愛泛濫的太嚴重了，有些人說喜歡你都不一定是真喜歡，更何況這種跟你玩文字游戲的人呢？夏陽說：我覺得吧，不要聽她說什么，得看她行動。

    陶鹿因擰眉，可她平日就對我很好的，再好應該也好不過哪里去了。

    夏陽哦了一聲，摸摸下巴，那可能就是真的喜歡你？

    沉默三秒。

    也不一定吧，陶鹿因猶疑道：她還很愛逗人，經常會說一些，不得不讓人多想的話。

    夏陽又哦了一聲，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那我知道了。

    陶鹿因看她，什么？

    她在跟你耍流氓。夏陽說。

    經夏陽這么一說，陶鹿因也覺得或許是自己自作多情，可能商桉就是隨口那么調侃，就像之前逗她一樣，并沒有任何的真情實感，只有自己想多了。

    但潛意識里，陶鹿因隱隱覺得不是這樣。

    商桉不是在逗她，也沒有同她開玩笑，而是真的如字面意思那樣，朝著她喜歡的方向努力。

    陶鹿因嘆了口氣。

    總有些糾結。

    只希望，商桉表達的更明確一點。

    龐西男朋友叫金偉，周末的時候，他邀請龐西宿舍一塊去吃個飯，一來是慶祝排球賽拿了第二，二來是單純和女朋友宿舍的人搞好關系。

    吃飯的不只有他們，金偉叫了幾個哥們，夏陽也喊了對象來，一撥人浩浩蕩蕩的也有八。九個了。

    出發(fā)前，陶鹿因接到了商桉的電話，女人聲音溫和，含著笑意，做什么呢現(xiàn)在？

    陶鹿因如實道：準備去吃飯，和龐西男朋友他們一塊。

    商桉：人很多嗎？

    挺多的，陶鹿因將小包包挎在肩膀上，抻了抻細細的鏈子，他們都帶著家屬來。

    商桉拖長調子哦了聲，你帶了嗎？

    沒有啊，陶鹿因頓了下，聲音忽然低了許多，我又沒有家屬。

    說完，她呼吸略略停了下，耳朵豎了起來，靜靜等待那頭的回答。

    然后，如她期待的那樣，商桉輕笑著說：怎么沒有？

    她慢條斯理地，難道我不是嗎？

    他們去的是大學城附近一家小酒吧，訂了個包廂，商桉到的時候，一行人正在玩笑著拼酒，陶鹿因對她招了招手，jiejie，這里。

    商桉循著聲音過去，坐在了她的旁邊。

    這個聚會很雜，男男女女都有，商桉隨手端起面前的一杯酒，眼眸微揚，對陶鹿因說：別隨便喝別人遞來的酒。

    我不喝，陶鹿因長這么大從沒喝過酒，她反而還提醒商桉，你也別喝，你醉了之后經常認錯人。

    商桉稍怔，想起了當初高考后聚會喝醉了，把林璃和陶鹿因兩人認錯的事情。

    不過這都過去多久了，小朋友記得還挺清楚。

    她彎了彎眸，把酒放了回去，知道了。

    包廂里人多嘈雜，空氣有些悶，夾雜著難聞的煙草味，商桉在沙發(fā)角落里坐了一會兒，很快出了包廂，坐在了吧臺旁的高腳椅上。

    調酒師送來一杯酒，她沒喝，眼睛盯著杯子里的紅色酒液，想起了剛剛說的喝醉認錯人的事。

    半晌，她眉梢輕挑了下，拿起杯子抿了口。

    陶鹿因本想跟著出來，被手氣菜的龐西拉到一旁玩斗地主，連續(xù)贏了幾局后，這才脫身出來，也到了吧臺。

    吧臺人不多，她直接走到商桉旁邊，jiejie。

    商桉轉頭看她。

    察覺到她不喜歡這種聚會，陶鹿因提議，要不要回去？

    商桉定定地看著她，半晌點了點頭。

    夜幕降臨，城市里所有事物被染上一層模糊晦暗的暮色，街邊晚燈亮起，行人的影子被拉出長長一道。

    商桉和陶鹿因一塊出了酒吧，走了沒幾步，商桉盯著陶鹿因看，林璃。

    陶鹿因腳步頓?。海?/br>
    阿因呢？我記得我剛剛是和她在一塊的。商桉說。

    說這話的時候，她眼神清明，吐出的字句清晰，只是說話時帶著淡淡的酒氣。

    神態(tài)和高考后聚會那一晚，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