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如此多嬌 第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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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依依踏進院門,便看見一個身著青色道袍的姑子跪坐在平臺竹席上,守著面前小幾,手中握有一盞清茶。 院子清凈,薔薇爬滿高墻,正是怒放時候,引來蜂蝶飛舞嬉戲。 馮依依站在垂花門下,腳下踩著石階,愣愣看著跪坐的道姑。 “秀竹?”馮依依輕喚一聲。 道姑聞聽動靜,回過臉來,驚訝的表情印在臉上,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 “小姐?” 馮依依鼻尖發(fā)酸,兩眼忍不住盈滿溫熱,喉嚨腫澀澀的應了聲:“真的是你?” “是秀竹,”秀竹慌慌站起身,不穩(wěn)的步子跑著,一直到了垂花門下,雙膝跪下,“小姐!” “你做什么?”馮依依抬起手背搓搓眼,忙彎腰去拉秀竹。 方才面對婁詔,她不是沒有情緒,心里也是波動。現(xiàn)在面對秀竹,馮依依已然情緒崩潰。 力氣小,馮依依拉不起秀竹,干脆同人一起蹲在地上,抱成一團哭泣。 “小姐,你沒事?!毙阒衿怀陕暎o緊攥著馮依依的袖子,死活不松。 馮依依摟上秀竹肩頭,清淚滑下,鼻音nongnong:“你也沒事,太好了?!?/br> 倆姑娘在一起哭得不松開,一旁張mama走上前勸說:“姑娘,進屋里說話,地上怪涼的?!?/br> “對對,”馮依依抹抹眼淚,噗嗤笑了聲,“相逢是好事,你我哭個作甚?” 秀竹吸吸紅紅的鼻頭,皺了眉:“還不是小姐先哭,婢子才沒忍住?!?/br> 馮依依抬手戳了秀竹的額頭,輕哼一聲:“還是這樣大膽,頂嘴。” “婢子才沒有,”秀竹說著,又是一串眼淚,“小姐可千萬別說要把我嫁給誰,這句說辭,我早已不當真?!?/br> 兩人相視而笑,彼此臉上全是眼淚,眼睛更是紅得跟兔子一樣。 秀竹起身,手攙著馮依依的手臂,將人扶起,嘆了一氣:“小姐,以后別丟下我?!?/br> 馮依依這才仔細看著秀竹一身打扮,的的確確的道姑炮衣,簡單樸素,黑發(fā)聚在頭頂扭成一個道髻,插了一枚竹簪子。 “秀竹,你現(xiàn)在在清月觀?”馮依依只知當年那場大火,秀竹正好不在,應當是逃過一劫。 只是后面便不知道人如何,今下相見,人已入修行之門,還在京城。 婆子們重新鋪了一張竹席,擺上小幾,布上新鮮水果,幾碟點心。 馮依依跪坐在小幾一側,見秀竹恭謹?shù)恼驹陔A梯下,頓時覺得好笑。 “上來坐,外頭多曬得慌?”馮依依手指敲敲小幾,眼神示意自己對面。 秀竹猶豫一下,隨后走上臺階,除掉鞋履,跪在小幾另一側。 婆子們知道兩人有話說,也都有眼色的去做自己事情。多日下來,與馮依依也生出一些情儀。 “道長如何稱呼?”馮依依提起茶壺,往瓷盞中沖了清茶,眼神中帶著調(diào)皮。 “小姐莫要笑我?!毙阒衲睦锸沟?,趕緊雙手扶住茶碗,“謝小姐。” 馮依依笑,與秀竹的重逢,讓她沖淡了方才在茶樓的陰霾。 “怎么來的京城?”馮依依問,為自己添了一盞茶。 秀竹雙手碰過茶盞,情緒沉浸在回憶中:“秀竹是簽了賣身契,此生離不開馮家?!?/br> “馮家已不在,你理當回復自由身?!瘪T依依不解。 馮宏達曾說,扶安的家業(yè)大房是拿不去的,根據(jù)法典,八成是被官家收回。 “沒有,”秀竹搖頭,眼角猶帶淚痕,“老爺小姐走后,姑爺讓我跟來了京城?!?/br> “他?”馮依依心中思忖,突然也就想通了。 婁詔是馮家入贅女婿,是馮家人沒錯,所以那些資產(chǎn)并未被官家收回,而是到了婁詔手中。 “是,”秀竹點頭,“跟來京城后,我見姑爺身旁并不缺人伺候,就請了姑爺,自去清月觀修行,也為小姐和老爺祈福。” “原是這樣?!瘪T依依抿了口茶,“你過得好嗎?” 秀竹點頭,比兩年前更穩(wěn)重些:“觀里清凈,偶爾也會來侍郎府探望下姑爺?!?/br> 馮依依心道,秀竹是個有心人,知恩。 “姑爺?shù)牟?,也不知好些沒有?”秀竹不知馮依依與婁詔現(xiàn)下如何,無心說了一句。 馮依依聞聽,捏著杯盞放下:“什么???” 婁詔有???馮依依并不知道,以前婁詔的身體就很康健,這次重逢,也沒見什么不妥。 “我看像是胸口悶,”秀竹回道,“可我家住持道長說,姑爺有心病。” 馮依依點頭,不想再繼續(xù)婁詔的話題:“見你挺好,我便放心,過兩日我要走了。” “小姐要走?”秀珠臉上生出詫異,“可是姑爺說,讓我搬來素雪院,不是要照顧你嗎?” 馮依依眉間輕蹙一下,一瞬間全部明了。 根本所有一切,都是婁詔一手手布置而成。 茶樓,在徐玨面前露出身份,證明馮依依沒死;當著關語堂說出兩人夫妻身份,讓關語堂退出;如今,召回秀竹,就是要她馮依依留下,做婁夫人。 馮依依輕輕搖頭,對于這一切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喜歡一個人,想留下無可厚非,可為何要對她用手段呢? 布局?棋子?婁詔眼里,或許只剩下這些。 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秀竹,你先休息,有些事情我慢慢跟你說。”馮依依心中升起些許不忿。 也便更覺得離開京城,勢在必行。 秀竹點頭,雖然不太明白事情內(nèi)里如何,但是心中依舊相信馮依依。 。 茶樓。 徐玨將茶盞重重放回桌上,想著若眼前是一壇酒,當是不錯。 剛剛才見馮依依,還未說上幾句,人就被婁詔帶走。 心中難免忐忑,自小一起長大。徐玨了解馮依依,丫頭心軟,和婁詔那老jian巨猾在一起,總覺得馮依依會吃虧。 如此想著,更添幾分煩躁。加之天熱,更不想去街上。 “她這兩年一直跟著你?”徐玨看去對面的關語堂,人也是沉著一張臉。 誰也不比誰強多少。 “對?!标P語堂大掌落上桌面,看去窗外:“他若不放人怎么辦?” 徐玨嘴角一勾,似笑非笑:“能怎么辦?人家是夫妻,你我皆插不上手。” 兩個男人相視一眼,彼此眼中俱是看到不甘。 “小妹會走,她答應過我。”關語堂相信馮依依,兩年來是家人的信任。 徐玨看關語堂,心中生出苦澀的羨慕。竟也有些后悔,當年要什么一腔熱血,去從軍? 再回頭,人事已非。 “她,你打算如何處置,”徐玨掃了眼縮在墻角的李貞娘,“還是那句話,趕緊離開京城?!?/br> 關語堂也瞅了眼李貞娘,眼中閃過掙扎:“送這些女子回家,不該是官衙的事嗎?” 徐玨噗嗤笑了聲,差點將剛喝下的茶噴出:“京城,你千萬別指望別人。不怕官衙轉頭將這女子送還給買她的貴人?” “怎就這般黑暗?”關語堂硬錘著桌面,有對這世道的失望。 “這樣,她現(xiàn)在只信任你,官府出些銀子,你幫著安置?!毙飓k從腰間取出一個錢袋子。 “啪嗒”,錢袋子在桌面上滑過,一直到了關語堂手邊。 關語堂撿起,手里掂量一下。如今也沒有辦法,看那官衙也不是上心這回事,撇下不管,這女子說不定下場更慘。 勞累驚嚇過度的李貞娘,此時佝僂著身子,抱著縮成一團,在墻角睡了過去。 始終是心中掛記馮依依,關語堂做不到就此離開:“小妹她,我還是會帶她一起回家?!?/br> 徐玨喝盡杯中茶,呼出一口氣:“離開,也好。” 雖然心中想挽留馮依依,但是徐玨心里十分清楚,馮依依現(xiàn)在的新家才是她想要的。 十幾年相伴,徐玨知道馮依依,能從她里聽出她想要做什么。 只不過牽扯到婁詔,徐玨就生出不確定,婁詔似乎是馮依依的劫數(shù),希望她能度過去。 而自己,從來要的只是馮依依過得開心,心里的情愫像以往一樣,藏住便罷。 天將黑時,關語堂帶著李貞娘出了京城,往南面走。 雇來的騾車上,坐著裝扮成小子的李貞娘。她本生的小巧,如此一般真如一個十一二的小子。 關語堂坐在前面,同老車夫打聽著路。 遠處山巒漸隱,黑蒙蒙的只剩下輪廓。野風帶著涼意,刷刷掃過路旁野草。 說了幾句,關語堂同車夫笑了兩聲,回頭到了車后。 李貞娘縮成小小一團,瞪起一雙眼睛:“關大哥,你家娘子呢?” 關語堂本想先開口,如今被人先一步相問:“她還有事,我給你找個地方,回頭去京城接她?!?/br> “好?!爆F(xiàn)在的李貞娘平復了些情緒,眼中少了先前的慌亂,“不,不要送我回家?!?/br> 一路上,關語堂聽這句話好幾遍。 人都有自己的家,家人相互扶持過日子??蠢钬懩锏哪昙o不大,應當父母俱在,為何懼怕回家? 像他,一個從小沒有家的人,現(xiàn)在心中也有了掛念,想回去同馮家父女團聚;想拼著自己的一把子力氣,為桃桃掙一分將來,心里早認定那是自己的女兒。 關語堂也只是想想,畢竟他現(xiàn)在最掛念馮依依。李貞娘的事先安頓下她,回頭接了馮依依,兩人再商量如何送李貞娘回去。 “前面有個地方叫小安村,你在那邊住兩日,等我接回娘子,再來找你。”關語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