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棧雪湊近皇后耳畔,輕聲咕噥一陣,阿妍點了點頭,正色道:“那么,我便將此人交與你了。你若能將他教化成功,使其去惡從善,我便向皇上進言,許你以這部,整頓東海教團。但,刑部若聽聞風(fēng)聲,向你提人,依照朝廷律令,我是不能說什么的,你明白么?” 果天沉默回望,片刻才道:“娘娘,我若成功,的戒律,能否用于央土教團?近年平望各大叢林慣與權(quán)貴交游,腐敗者眾,亦須整頓?!?/br> 阿妍點頭道:“我會向皇上建議,請皇上考慮?!?/br> 果天面部肌rou微動,很難說他露出了什么表情,嚴(yán)肅的臉孔宛若鑄鐵面具,卻能清楚感覺到他的昂揚。 “娘娘放心,此人便交給我。貧僧告退?!币慌氖终?,四名弟子匍匐而入,朝娘娘行過大禮后,扛起鐵煉木矩,奉大和尚指示將人抬出。 鬼先生面色慘白,甚至忘了傷處疼痛,不住掙扎,可惜鐵煉捆得嚴(yán)實,不過徒勞罷了;額面上冷汗涔涔,不知是驚是痛,眢目切齒: “你……你敢!賤婦……你敢!” 門外金吾衛(wèi)士以為他辱罵皇后,倒轉(zhuǎn)槍桿當(dāng)胸砸落,撞得他口噴鮮血。阿研轉(zhuǎn)過俏臉,不忍再看,心中感慨萬千。 明棧雪卻知他罵的是自己,一雙眼直勾勾盯著,再不稍瞬,唇抿似笑非笑,以“傳音入密”將語聲逼成一縷針尖,穿入他耳中。 “沒什么敢不敢的,我已經(jīng)做了。你的地獄,就從現(xiàn)在開始!” 耿照一直等到下半夜,都沒見明棧雪回來,只得起身掏水,將汗?jié)n精斑抹凈,穿好衣服。荊陌伏在榻上,雪白酥滑的嬌軀壓著一雙細綿沃乳,在將熄未熄的燭焰下,顯現(xiàn)出起伏傲人的腰臀曲線。 她被男兒弄得精疲力竭,幾度泄得死去活來,一雙細直腴潤的美腿癱軟如泥,剛放下沒多久便沉沉睡去;若非如此,只怕她還想再要,猶如聞了腥的貓兒。 耿照留在這里的唯一原因,就想親口問明姑娘幾句,別無其他。 雖然娘娘說了,明兒一早要賜他早膳,垂問他自蓮臺底下脫身的經(jīng)過,但耿照在天亮前非趕回冷爐谷不可——能維持一夜平靜,甚且需要點運氣,他簡直不敢想像天明起身之后,谷里會亂成什么樣。 他直覺阿妍姑娘不會生氣。對于自己的不告而別她定然不開心,但不會生氣。她能體諒他必有不得已的理由。 廊間兩側(cè)的守衛(wèi)對他來說,其實跟稻草人差不了多少,耿照正打算推開門扉,碧火真氣已生感應(yīng),朱紅門牖無聲兩分,俏立在門前的,卻不是明姑娘是誰? “不等我就想自己走,是不是太不講義氣了點?”她笑盈盈地咬著唇,黑白分明的翦水瞳眸滴溜溜一轉(zhuǎn),望進他肩膀后的昏黃深黝,似欲一窺榻上少婦的yin媚艷姿。 耿照一貫生不了她的氣,甚至有些感慨起來:過往類似的情境,他總會被她逗得手足無措,尷尬不已,這會兒卻只剩下滿滿的無奈,不用看就知道自己露出的,肯定是苦笑。這也算是改變之一么? “我等不了了,冷爐谷那廂怕要炸鍋?!彼@才意識到她話里的意思,不禁蹙眉。“你要留下?” “好不容易搭上了皇后娘娘,我要享受幾天便宜富貴。荊陌留下來給我梳頭好啦,等我玩夠了,再把她還給你?!彼纹ひ恍ΓТ降溃?/br> “月色這么好,典衛(wèi)大人陪我散散步、解解悶,行不?” 世上誰能拒絕明棧雪?兩人居然就這么并肩喁喁,悠閑地行走在灑滿銀燦月華的長廊上,仿佛此間非是戒備森嚴(yán)的棲鳳館,而是小倆口雙宿雙飛的山間別業(yè)。而長廊兩側(cè)的金吾衛(wèi)士抱著槍桿倚墻低頭,想也知道是著了誰的道兒。 “那胤鏗——”一會兒耿照終是忍不住,才開口就被女郎打斷。 “你不要問?!泵鳁Q科鹦θ?,淡然道: “這樣面對胡彥之時,起碼你用不著說謊?!?/br> 耿照感激她的好意,但即使難以面對老胡,他仍然希望由自己承擔(dān)起責(zé)任,而不僅是被他人告知。但現(xiàn)在不是說這話的時候。 “我沒殺他。他現(xiàn)在已得到了應(yīng)有的懲罰,再出來害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胡彥之若問起,你就這么說,其他的推給我不妨。等狐異門來向你這個盟主討人,我們再想法子交代?!?/br> 耿照不禁苦笑。明棧雪搶在他開口之前,續(xù)道: “我會在這兒待幾日,皇后也一定會再召見你,咱們見面再找機會聊。我只想告訴你,那個七玄盟主的寶座,只有你能坐,不只是眼下如此,將來恐怕也都是這樣。你可千萬別犯傻,同人家說你不做盟主!” 第二零三折、應(yīng)亡未亡,刑罪相稱 耿照施展輕功,如燕掠般穿梭林間,循山后小徑下了阿蘭山。 他趕在天未大亮前離開棲鳳館,以免驚動里外重重戒備,節(jié)外生枝。明姑娘留在棲鳳館,自有她的盤算,以她的武功智謀,便有什么狀況,從容脫身綽綽有余,耿照并不擔(dān)心。 他煩惱的是另一件事。 一路上耿照反覆思量,始終得不出“接任七玄盟主”的結(jié)論。撇開個人好惡、七玄角力等不談,接下盟主一事最大的偉礙,在于他的身份。 耿照隸屬白日流影城,出自城內(nèi)執(zhí)敬司,乃造冊記名的正式弟子,后為城主獨孤天威拔擢為七品帶刀典衛(wèi),呈報朝廷;他出身龍口村,家中尚有老父姊姊……耿照的來歷清清楚楚,同時也是清清白白,注定無法成為一名法外亡命、刀頭舔血的黑道魁首。 一旦出了什么事,流影城、龍口村的家人均受牽連,就算他跑得掉,相關(guān)的人也跑不掉。 況且,拉盟結(jié)黨,本就是官家大忌。 七玄雖有“邪派”之名,本質(zhì)與其他江湖派門無有不同,除開集惡道、血甲門等匿于人不知處的邪魔外道,武林中的恩怨糾葛,官府衙門向來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別鬧得太過份也就是了,等閑不與預(yù)聞。 然而幾支邪道勢力結(jié)成同盟,不只所謂“名門正派”深感忌憚,唯恐它們有什么企圖,官府也決計不樂見,更何況慕容柔對江湖中人沒甚好印象,天羅香、集惡道更於越浦城外的廢驛狙擊過他,若非諸事纏身,這位眼里難容顆粒的鎮(zhèn)東將軍,早已出手清算。 考慮到將軍的立場,耿照更不能蹚這趟渾水。將軍號稱絲毫能察,一雙銳眼能識破人心謊言,光是要在他跟前,隱瞞七玄同盟、乃至盟主身份之事,耿照便覺頭疼已極,倘若能夠,他實不想把自己推到這般進退維谷的境地。 漱玉節(jié)動之以情,蛆狩云分析利害,而明姑娘則從“實力”二字入手,極力勸他把握這個大好機會。 “你對皇后娘娘說的那些遠大理想,可不是一根光桿能成?!?/br> 明明是廊間攜手、月色如畫,容色絕黯的女郎卻說著大煞風(fēng)景的言語。 “你要查‘姑射’,要揪出幕后的陰謀家,需不需要打探消息的探子、傳遞線報的機關(guān),待得圖窮匕現(xiàn),與敵人一決時,要不要一往無前的死士、為你拚命的打手?接下盟主之位,雖不敢說是現(xiàn)成便有,起碼不用白手起家?!?/br> 明棧雪正色道:“當(dāng)然,這些說不定慕容柔也能給你,只消能說服他,cao弄姑射的陰謀家也是他的敵人;即使如此,那些永遠都不會是你的人馬,他們就算要賣命,也是賣與慕容柔,將軍令旗一舞,隨時能站到你的對面去。 “江湖廟堂,自來便難兩立。武功高如獨孤弋,坐上龍床之后,也不能兼做武林皇帝,江湖從此與他渺不相涉。雖說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江湖人畢竟不會把皇上視同幫派首腦、門中師長,慕容柔出手鉗制、削弱武林勢力時,也不曾考慮過太祖武皇帝的出身。 “你只能選一邊。”她語重心長地叮嚀著?!岸俑⒉豢孔V,你看適君喻、岳宸風(fēng),便知慕容肯給的權(quán)力,至多就是如此。這樣,足夠支撐你的理想么?將來呢?慕容柔愿意為你心中的太平盛世,提供多少奧援?” 將軍什么都不會給我,耿照心想。 因為在他心里,早有一幅太平盛世的藍圖。 但意圖欺瞞慕容柔,實在是風(fēng)險太高、施行起來又異常累人的一件事。光是隱瞞寶寶錦兒出身,他倆便已如履薄冰,還不說慕容柔為了沈素云有個體己伴兒,故作不知的可能性。 他不能做七玄盟主。哪怕是暫代一陣子都不行,這會直接危及他在將軍之前的立場,教他惹上天大的麻煩。 在回到冷爐谷之前,耿照已將前因后果想了個通透。 不管明姑娘怎么說,又或紙狩云、薛百滕這些耆老對他有何期盼,耿照冒不起與將軍對壘的風(fēng)險。此事已無轉(zhuǎn)圓的余地。 要不多時,冷爐谷已近在眼前。耿照在禁道入口運起騮珠奇力,長隧里的水精礦脈生出感應(yīng),不一會兒,便有一名烏紗蒙面、身材婀娜的黑蜘蛛現(xiàn)身,朝他欠身施禮,領(lǐng)著穿過禁道,進入谷中。 昨夜他是悄悄離開的,在走之前只交代眾人好生歇息,勿起爭端,一切事由隔日再議;他盡力及早趕回,免得眾人發(fā)現(xiàn)他徹夜不在谷中,也是擔(dān)心這一點。 怎知情況還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清晨時分,谷內(nèi)彌漫著一層涼冷沁人的薄霧。 定字部禁道外的白玉階臺前人聲鼎沸,卻是鶯啁燕囀,尖聲怒罵的全都是天羅香的女弟子。 諸女散成了個大圈子,當(dāng)中圍著近百名包裹染血布條、面色委頓的魯漢子,個個五花大綁,坐在地上,神情不是驚駭莫名,便是垂頭喪氣。 天羅香的女弟子們拔劍在手,群情激昂,為首的教使長劍一指,對著圈子里叫道:“胡大爺!這不干你的事,我們敬你是盟主的客人,不欲冒犯,非是怕了你,還請讓開?!?/br> 那人哈哈大笑,笑到一半咳嗽起來,咳得前仰后俯,片刻才平復(fù)。 “這位水靈水靈的小妹子請了。我同你們家盟主呢,是過命的交情,既然要討人情,那得討個大的,大家發(fā)財嘛。請妹子看在這聲‘胡大爺’的份上,先把劍收起來,別老喊打喊殺的,多不吉利?!彪m是面如淡金,傷重未愈,懶憊的模樣教人想戳他幾個透明窟窿,卻不是胡彥之是誰? 而帶領(lǐng)群姝來討公道的,正是郁小娥。 胡彥之不知她的底細,見她嬌小玲瓏、雪肌花顏,還以為哪來的腦沖少女,聚眾滋事,不曉得在狐異門占據(jù)冷爐谷期間,郁小娥偽作恭順,看似投降鬼先生,卻藉敵酋重用保存本門實力,持續(xù)訓(xùn)練手下,還與林采茵周旋,極力避免內(nèi)四部之人遭受蹂躪,匯集了強大的向心力。 而后盈幼玉暗中聯(lián)系,傳達姥姥指示、預(yù)作反攻的準(zhǔn)備,乃至奪還冷爐谷等,靠的都是郁小娥與她招輯安保的可用之兵。 過往郁小娥在谷中不是什么緊要人物,便有識者,多半毀多于譽,腹誹她好鉆營、野心大,私生活不檢點云云??扇缃裨诙鄶?shù)天羅香門人心中,郁小娥是收復(fù)教門的頭號功臣,一呼百諾,份量早已不同。 她見胡彥之厚皮涎臉,按捺怒氣,皮笑rou不笑道: “小女子蝸居山野,也聽過‘策馬狂歌’的俠名。據(jù)傳胡大爺濟弱扶傾,劍下專殺惡賊,救過無數(shù)病老婦孺,見我等要殺手無寸鐵、就縛待戮之人,定是看不過眼了,無論如何也要攔上一攔,是不是?” 胡彥之摸不準(zhǔn)她話里的意思,含笑接口:“江湖虛名,不足掛齒,妹子莫笑話我。各位姑娘不妨收起兵刃,有甚誤會,大伙兒說開便是。” 郁小娥俏臉一變,寒聲道: “胡大爺,你身后這幫齷齪匪徒,不但幫助狐異門之人攻占我冷爐谷,還yin辱我天羅香弟子,當(dāng)是娼寮妓寨一般。你眼前這些手持兵刃殺氣騰騰的女子,不是加害他人的暴徒,相反的,她們之中絕大多數(shù)都受這幫惡徒y(tǒng)in辱迫害,今日不過是來討個公道罷了,還請胡大爺讓開?!碧で耙徊?,手中劍刃寒光隱隱,未觸先悚,分外迫人。 這些被五花大綁的俘虜,自是金環(huán)谷的人馬。 昨夜,在郁小娥、蘇合薰的率領(lǐng)之下,天羅香群姝取得武器,驟爾反攻,殺他們個措手不及。失去黑蜘蛛的打援接應(yīng),人數(shù)居于劣勢的金環(huán)谷眾人很快便潰不成軍,又無法逃出禁道,折損過半;算上中夜里傷重不治的,只剩此間的九十余名活口。 姥姥雖禁止殺俘,卻將人交給了統(tǒng)領(lǐng)外四部的郁小娥。外四部之人被蹂躪得最為嚴(yán)重,弟子們想起自身或眾姊妹的悲慘遭遇,憤恨難平,經(jīng)過一夜的醞釀串連,天才未亮便鬧上郁小娥處,欲討公道。 負責(zé)照顧老胡的紫靈眼忙了一夜,再加上游尸門的純陰功體不利晝行,此際正是好眠,伏在病榻邊的圓桌沉沉睡去。反倒是胡彥之休養(yǎng)之后,新塑的經(jīng)脈內(nèi)息運行暢旺,雖然傷勢未愈,卻搶先聽見動靜,悄悄尾隨,撞上了諸女欲動私刑,趕緊攔阻。 給一干外客安排廂房的,正是郁小娥。盡管老胡入谷時昏迷不醒,郁小娥卻知他的身份,才沒當(dāng)作是金環(huán)谷的同黨,一并殺了。 胡彥之也猜到她們要對付的,是金環(huán)谷之人。 雖說這幫烏合之眾造孽甚多,戰(zhàn)陣遭遇,非得拚個你死我活不可,殺便殺了,那也是迫不得已;一口氣宰掉近百名俘虜,就是屠殺了,兩國交鋒,殺俘尚且受人指摘,況乎江湖? 他心中同情這些女子,不代表能讓她們?yōu)E殺,這幾十人里若有個未曾yin辱女子的,在不問緣由的私刑報復(fù)當(dāng)中,恐難律免,豈非冤枉?沉吟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