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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妖刀記(1-44卷全)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464

分卷閱讀464

    惑。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同他父親有多像?

    姥姥一宿未回,盈姑娘急得都快發(fā)瘋了。問題是:那撈什子鬼“主人”的也沒回,諸鳳琦那死人臉畜生同他的狐群狗黨喝高了,摟幾個(gè)妖妖嬈嬈的外四部副使回來,整晚鬧騰個(gè)沒完;要是“鳳爺”想起隔壁還有個(gè)艷貫群芳的小臉黑美人兒,乘著酒意闖將進(jìn)來,那可有意思啦。

    偏偏什麼也沒發(fā)生。黃纓邊想著,忍不住打起哈欠。

    沒想到金環(huán)谷的人一來,能把她累成這樣。

    為每日能見到耿照,她特別動(dòng)用關(guān)系II與盈姑娘房里摸來的一枚金釵。她費(fèi)了好大勁兒才拆下珠飾,拿石塊將整支釵砸爛成團(tuán),再洗凈拭乾,看來便像一錠栗子金———央相熟的嬤嬤打點(diǎn)了藥廬那廂,謀了個(gè)換藥送食的差使,從此名正言順出入望天葬。

    望天葬風(fēng)高地險(xiǎn),自古不祥,藥廬在內(nèi)四部地位甚高,老人們閑適慣了,本就不愛去。林采茵那婊子讓藥廬一次出動(dòng)八人去換藥,說是怕蘇合薰耍陰越獄,弄得藥廬怨氣沖天;后來倒好,不惟換藥,還得多走趟膳房帶上酒食,藥廬差點(diǎn)被逼成了頭一個(gè)揭竿起義的部門。一聽有浴房丫頭自愿幫忙,裝腔作勢半天,還不滿口答應(yīng)?

    耿照有吃有喝了,還要她照拂那老虔婆與盈幼玉。沒奈何,黃纓只好又想了法子,攬下給姥姥盈姑娘打點(diǎn)生活起居的活兒I這回倒沒剮出點(diǎn)什麼來行賄。她本就是盈姑娘房里的,婢女們聽說了孟姑娘的事,全都離這些昔日的教使鳳凰兒遠(yuǎn)遠(yuǎn)的,生怕給連累了,抓去讓綠林土匪jianyin取樂。

    膳房的掌杓大娘聽說她毛遂自薦,要服侍處境最難的姥姥和盈姑娘,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頗有英雌不怕出身低、浴房也出好姑娘的感慨。收廚后,留給她的餐食特別美味,白灼豬頸rou、酒蒸琵琶魚肝,分量雖少,吃得她整晚傻笑,飄飄欲仙。

    這些,夠她從早忙到晚了,在水月停軒都沒忒勤快,別提還得想方設(shè)法,打聽紅姐的下落。眞是累死人啦,沒辦法,誰讓他都靠我呢!想著想著,忍不住甜絲絲一笑,哼歌兒扭著小屁股四處忙去。

    好在藥廬的人把差使全扔給她,當(dāng)她瞧見耿照變戲法似的、亮出一只完好如初的右手時(shí),尖叫聲幾乎撼動(dòng)整座望天葬?!霸酢觞N會(huì)……你怎麼弄的……我明明……明明看到……嗚鳴嗚嗚嗚……”

    耿照失笑,右手被揪著不放,只好拿左手摸她發(fā)頂,寵溺笑哄:“傻丫頭,哭什麼呢!不是好好的麼?乖,快別哭啦,花臉貓!”

    “嗚嗚嗚……人家開心嘛!嗚嗚……哪有這樣的……你妖怪??!”

    黃纓好不容易止住啼哭,抽抽噎噎擺布吃食,一邊給他遞食水搵嘴角,邊匯報(bào)昨兒到處聽來的八卦I“是線報(bào)!”她翻了翻哭腫的眼簾,沒好氣道:“什麼八卦?沒禮貌!當(dāng)心我不告訴你金環(huán)谷的四大玉帶是哪四個(gè)啊。”

    耿照連忙陪小心,表示非??释朗悄乃娜诉@麼威武,居然能佩玉帶。

    但黃纓能提供的“線報(bào)”基本上都是差不多的東西,於扳倒鬼先生一事,可說全無助益。耿照不急,有一搭沒一搭的陪她閑聊,仔細(xì)交代了傳給姥姥的話,黃纓才依依不舍離開。

    直到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洞隧深處,趴在另一頭的蘇合薰才敏捷起身,貓兒般掠至他身畔,伸手去拈食盒里的牛rou條。鐵籠只晃了下,彷佛女郎全無重量似的,單是這輕功,便足以躋身江湖一流好手。

    雖未如耿照呑食的血炤精華,有著生肌愈骨、重造經(jīng)脈的神效,但她腹中那枚血炤陽丹正迅速改變女郎的身體,過去許多悟不通、做不到的關(guān)隘,忽然都有了簡單而直白的答案。

    “的確有人?!碧K合薰小口小口吃著,低聲道:“耳目難察,但我能感覺。你同她說話時(shí),那人就伏在洞里觀望。”陽丹發(fā)生效用的影響,亦體現(xiàn)於她暴增數(shù)倍的五感,更有一股難以形容的靈覺,近於碧火功的先天胎息,及遠(yuǎn)或不如耿照,纖敏卻有過之。

    耿照有些佩服?!拔业母杏X沒那麼清楚,可能是分神說話的緣故?!苯逯褪澄锶肟跁r(shí)遮住嘴唇,低道:“……走了麼?”蘇合薰與他默契絕佳,低頭邊吃,指尖蘸油,在籠底寫了“還在”二字,片刻又加一行:“正看著你?!?/br>
    他背脊有些發(fā)寒,低頭見食物少了一半,忽疑心起這一切不過是她聲東擊西的伎倆,跟著狼吞虎咽?!拔?,那人走了?!碧K合薰連說幾次,他都置之不理,加緊消滅所剩不多的水煮rou,女郎果斷放棄,積極投入清剿行列。

    “昨天聽到的———”風(fēng)卷云殘之后,她按了按嘴角,才剛起個(gè)頭,難得這回是耿照打斷了她。

    “那個(gè)先不忙?!?/br>
    少年憑欄遠(yuǎn)眺,犀利的目光彷佛穿透洞隧幽影,攫住:現(xiàn)而隠的神秘身形,忽然轉(zhuǎn)頭一笑,露出雪白齊整的牙齒?!拔蚁搿葧?huì)會(huì)這個(gè)不露面的‘高人’,你看怎樣?”

    第百六四折、故人長別,此番曾夢

    姥姥再回到天宮頂層,已是兩日后的事。

    老婦人神色略顯疲憊,衣發(fā)卻精潔齊整,身上的服履都是她過往慣穿的,倒是自冷爐谷陷落以來,最華美有度的一次。黃纓只瞥一眼,心中便有計(jì)較:“看來耿照說得沒錯(cuò),老虔婆被送回了北山石窟,才能換回自己的衣裳。石窟中另有他人,至少也得有個(gè)梳頭發(fā)的?!?/br>
    盈幼玉驚喜交迸,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了地,雖有滿腹疑惑,見老婦人薄有倦容,沒敢惹她發(fā)怒,只喊了聲“姥姥”,小手交握,乖乖退到一旁。蚳狩云似有些心神不屬,皺起疏眉,在桌畔坐得片刻,茶都沒喝,忽道:“去給我打盆熱水來,我要沐浴?!眳s是對黃纓所說。

    日前鬼先生現(xiàn)身之后,占據(jù)隔鄰的諸鳳崎已被“請”下樓去,整片樓層只盈幼玉住著,堪稱是最廣衾豪奢的囚室?!八岳牙芽隙]事?!秉S纓見她急如熱鍋上的螞蟻,生怕她一沒忍住,干出找鬼先生拚命之類的蠹事,隨口分析:“喏,他要和姥姥談崩了,一翻兩瞪眼,何必冒著招惹那‘鳳爺’不快的險(xiǎn),硬弄他下樓去?依我看哪,這是對姑娘的禮遇,表示他給姥姥穩(wěn)住啦,要討她老人家歡喜,自然對姑娘客客氣氣的。今天的菜都比昨兒好哩。”

    盈幼玉一聽,覺得挺有道理。那諸鳳崎嗜色殘忍、目無余子,連自封門主的鬼先生平日都對他敬重有加,要他撤出聚眾yin樂的地盤,怎麼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這兩天不僅沒見諸鳳崎,似乎連谷中豪士都少了大半,白日里憑欄遠(yuǎn)眺,幾不見有男子走動(dòng),彷佛回到昔日景況,更加佐證了黃纓所說。她略放下了心,驀地一凜,斜瞟著撫頷沉吟的圓臉少女。

    “你這村姑挺聰明的嘛。”

    黃纓心念微動(dòng),故意裝出得意洋洋的樣子,傻笑道:“是罷?我媽也這麼說。這道理多明白呀,我老家那兒,下蛋的母雞同配種的公豬非但不能宰,連食料都餵最好的。我們還沒有小米吃呢,全得留給蛋雞?!?/br>
    被比作母雞種豬,盈幼玉有些哭笑不得,又不好拿這事修理她,隨便找個(gè)藉口擰她耳朵,整得大奶妹雪雪呼痛,忙不迭地告饒。就這樣,她每日焦灼難耐時(shí),黃纓總能三言兩語間安撫下來,幸而沒出什麼亂子。

    自那老虔婆進(jìn)門,黃纓始終打醒十二分精神,聽她吩咐,連忙卷起袖管提來熱水,服侍蚳狩云入浴。既然整層樓都給她們師徒倆包了,自毋須擠旮旯兒似的窩在同一間房里,隔起屛風(fēng)解衣之類。

    黃纓在樓層另一頭的房間里布好熱水澡盆,才請蚳狩云過去。盈幼玉總不好跟著,而蚳狩云始終蹙眉長考,心頭似乎轉(zhuǎn)著大事,直到推門而出,兩人都沒能說上話。

    被選作浴間的,是一間以交錯(cuò)的鏤花扇隔成兩室的寬敞房間,朝外的一邊兩面挑空,外設(shè)欄桿,拉開垂簾似的長狹琉璃門片,便是現(xiàn)成的陽臺(tái);理想的洗浴場所自是里面那一邊。黃纓刻意將隔扇前的厚絨布幔拉上,省得灌風(fēng)。

    蚳狩云一把年紀(jì)了,倘若可以,黃纓一點(diǎn)兒也不想看她赤身裸體。沒想到老婦人保養(yǎng)得相當(dāng)不錯(cuò),肌膚白皙光滑,并無明顯的皺斂;身段雖不比少女凸腴凹緊,與黃纓想像里的松弛塌陷亦有天壤之別,單看背影,說是四十出頭的中年婦人盡也使得,可見養(yǎng)尊處優(yōu)。

    她褪了衣衫浸入水中,熱水漫過肩頸的剎那間,終於從思臆間被喚回了現(xiàn)實(shí),忍不住輕聲呻吟,舒服得閉上眼睛,倚靠桶緣。黃纓極是乖覺,見狀趕緊洗凈了雙手,笑道:“姥姥,我?guī)湍愠坛谈觳部珊茫俊崩蠇D人閉目哼道:“你會(huì)麼?”

    “我以前在家里,經(jīng)常幫我姥姥捏的。姥姥都夸我捏得好?!鄙倥ξ?。

    “那好,你且試試。”

    黃纓卷高袖管,跪在桶邊,白嫩嫩的小手伸進(jìn)水里,不輕不重地捏著老婦人的肩膀。蚳狩云閉目蹙眉,片刻才道:“你這捏法兒對男人可以,對姥姥不行。使點(diǎn)勁兒?!?/br>
    黃纓心里問候了她家里人幾百遍,面上卻笑咪咪道:“好。姥姥肩膀好硬呢,定是這幾日太累啦?!蓖h狩云喃喃道:“許久沒這麼認(rèn)眞打了,武功竟擱下了這麼多。老啦,不中用。”

    “姥姥說啥呢,單看背影,您比膳房大娘還年輕三十多歲?!?/br>
    連蚳狩云都忍俊不住,噗哧一聲,輕聲哼笑:“那豈不是才十八?嘴皮!”兩人隨意聊著,氣氛意外地融洽。言談之間,黃纓不住往桶里添熱水,連說幾個(gè)笑話逗樂老婦人,指尖沾了點(diǎn)胰良沫子,在桶緣內(nèi)側(cè)的不起眼處,寫下“五月初七桃花塢”幾個(gè)歪扭小字。

    蚳狩云聽得細(xì)微的良滑唧響,睜眼瞧見,笑容微凝,仍閑適地半倚半躺,信手抹去。黃纓會(huì)意,接著寫“耿叫我來”,蚳狩云藉掬水沖淋澆去字跡,笑道:“你方才說家里還有姥姥,她身子骨還好不?”

    黃纓笑道:“好得很,能跑能跳的,雙手還能提水砍柴,硬朗得緊。”

    蚳狩云連連點(diǎn)頭。“多大年紀(jì)了?古人說六十耳順,七十從心所欲,你姥姥是耳順知年呢,還是七十了?”

    黃纓心想:“她是問我耿照能否行動(dòng)自如,還是只能靠我口耳傳話?!边@點(diǎn)連她自己也不能肯定,只得憨憨一笑,隨機(jī)應(yīng)變:“其實(shí)我也不知道。我小時(shí)候每年都聽她說八十啦,到我長大離家,姥姥還是說八十?!眱扇硕夹ζ饋怼|S纓趁前仰后俯的當(dāng)兒,斷續(xù)在桶緣寫下“龍皇祭殿”四字,這是耿照要她務(wù)必帶到的、唯一的一條線報(bào),只說姥姥一看就能明白,為她的安全著想,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蚳狩云笑得十分酣暢,片刻才收了笑聲,回頭捏捏她白皙柔嫩的圓臉蛋,微笑道:“你眞是個(gè)好孩子。往后若有機(jī)會(huì),讓你回家鄉(xiāng)探望你姥姥?!秉S纓開心道:“好啊好啊,多謝姥姥?!庇謱懥藥讉€(gè)字。

    一老一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半天,蚳狩云似是心情大好,伸了伸懶腰,起身道:“頭有點(diǎn)暈,你這丫頭手腳太勤,水還熱著哩!不洗了,穿衣罷。”黃纓乖巧道:“是,姥姥?!比〗砼翞樗ㄇ碜樱瑑扇讼喾鲋仆罗@架,於屛風(fēng)內(nèi)穿戴齊整,屛風(fēng)隙間,但見黃纓手里攢著一抹金燦燦的銳芒回映,卻是一枚末端尖利的金釵。

    蚳狩云始終背向她,渾然不覺,腳下忽一踉蹌,差點(diǎn)坐倒,趕緊攀住衣架子,似乎眞被熱水浸得暈乎,立足不穩(wěn);黃纓瞇起杏眸,眼縫中迸出殺氣,手夾金釵,冷不防朝蚳狩云頸椎處撗落!

    危急之際,少女“啊”的一聲,握住右腕,金釵鏗然墜地,扶著衣架的華服老婦人還等著暈眩過去,半晌才蹙眉回頭:“怎麼啦?”黃纓勉強(qiáng)一笑,拾起金釵遞去:“姥姥,給您簪上?!蓖h狩云搖頭:“不簪啦,費(fèi)事。咱們回去罷?!秉S纓攙著她推門而出,腳步聲慢慢往廊底行去。

    隔著數(shù)重鏤花門塥、照準(zhǔn)黃纓露出屛風(fēng)的幼細(xì)皓腕,彈出一縷指風(fēng)之人,本欲掠上橫梁,追著二人而去,忽聽身后一人緩緩道:“我一直覺得是你,并沒有什麼根據(jù),不過是直覺罷了。沒想到眞是你?!?/br>
    女郎一襲旅裝,白紗裙、束柳腰,分明是輕便俐落的裝束,穿在她身上卻有種難以言喻的女人味。在這座遍鋪?zhàn)咸?、木色深沉的建筑物?nèi)部,她一身明凈如雪的打扮是如何瞞過無數(shù)耳目,來無形影,去無蹤跡,亦極耐人尋味。

    她俏臉微沉,方知被人無聲無息來到背后,居然是這般滋味,這可不是件舒心寫意的事,然而轉(zhuǎn)過頭時(shí),那張艷極無雙的美麗容顏卻是似笑非笑,抿著一抹促狹戲謔、但又奪人心魄的姣美唇勾,輕啟檀口,怡然道:“逗你玩兒呢,這便生氣啦?雞腸小肚的小男人!”

    關(guān)於兩人重逢的畫面,耿照在心中揣摩過無數(shù)次,萬萬沒想到會(huì)是這般景況,忽覺“造化弄人”這四字,果然半點(diǎn)也沒有錯(cuò),嘆道:“我沒生氣,明姑娘。在阿蘭山上,你又幫了我一回,我欠你的,早已算不清啦。”

    來人正是明棧雪。

    她明眸滴溜溜一轉(zhuǎn),輕輕拍了一下門欞,恍然道:“原來是陷阱。你同那個(gè)古靈精怪的丫頭片子串通好了,故意演出戲來誘我出手,是也不是?”雖笑語盈盈,口氣里卻不無氣惱,只不知是惱耿照誤打誤撞,抑或自己太過大意,居然被如此簡單的把戲所欺。

    若在往昔,耿照興許會(huì)為欺瞞她而感到歉咎,然而,在歷經(jīng)身殘、拷打、無力回天等磨礪后,心境卻在一夕間有了極大的變化。世間公道,須以勢為之,沒有力量的正義,不過是夸夸其談